慕清茗一句话没说，秦怜孀站在他身侧，见他要弹奏，忍不住想要提醒，对方却知道她想说什么一般摇了摇头。
他的指尖坚定按了下去，手指被弹出的锋利刀刃划开一条口子，血液顺着刀片染红钢琴，秦怜孀一阵惊愕。
因为慕清茗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手指的位置都不曾挪动半步，随着第二枚琴键的按下，一阵优美曲调传出，随之而来的是台面上勿忘我花瓣的飘落，点点花瓣化作实体，金色音符夹杂其中，冲不知何时包围住他们的NPC袭去。
“等下——！”
庄焰蹙眉，阻止的话刚到一半，飘落的花瓣速度更快，割断了NPC的咽喉，主系统的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鸣声响彻这个影院，玩家面面相觑，看着慕清茗，但这却并没有打断他的演奏。
司景渊捏着指节，很快明白他的用意。
…如果所有人都违规呢？
主系统会怎么决定？
……
任人宰割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们迟早会动手。
与其被主系统逼到强制行动…倒不如由他们来引导，主动发动攻击，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快了些，眼镜被他向上推了推，书本被他翻开，面前自动出现蓝色屏幕，上方红点为所有NPC的位置，他对准一处NPC聚集的位置主动发出攻击，霎时间爆炸声在耳畔响起，地面都在震颤。
慕清茗的手指有些僵硬，不过才弹一会，双手便已血肉模糊，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闭上眼，肌肉记忆早已形成。
那首曲子他练过很多次。
…但在系统里弹是第一次。
随着节奏越来越快，他的周围光点浮动，自发聚集在一起化作屏障，周围人都被这一现象吸引，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啪嗒。”
第一滴血液顺着琴键缝隙落在地上，鲜红血液伴随着音符溅落在地，这似乎成为了一场专属于他的演出，周围的玩家都是他的观众。
但很快，不光距离最近的庄焰两人，就连林朝意都意识到慕清茗的状态不对。
……
【系统……最高审判者……按下了暂停开关】
【倒计时：15s】
【……】
【系统……最高审判者……按下了暂停开关】
【倒计时：15s】
【……】
动手的玩家越来越多，审判者们的暂停键更是不要命的使用，每当倒计时响起又结束，总能有另一人续上，却又没有任何重复浪费一次暂停机会。
轰鸣声，警报声，系统提示音连作一团，只吵得人晕脑胀，林朝意扶了下额头，强撑着继续去看。
那些NPC起初还能因为审判者动作的迟疑能获得半秒的攻击或移动时间，下一秒却又被僵在原地，瞪着眼看着他们的方向。
直到最后，根本就没有任何给他们动弹的机会了。
如果说刚开始略微迟钝实在适应速度，那么接下来这段完全连接上的那便是彻底明了。
他们的行为倒像是…有组织一般？
林朝意琢磨着这一现象的出现，如果完全不相识的许多陌生人操作还能这么默契，那可真是不得了。
他猜测，他们大概也是能够互相联系的。
还因为…他将视线落在人群最后的何应萧，此刻对方又在不断摆弄手表，页面倒不像是扫雷了。
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何应萧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寻找来源，最后精准落在位置最高的林朝意身上，朝他眨了眨眼，又明目张胆对着他比口型。
别担心。
这一行为也坚定了林朝意的想法，他原本想放置分身，但分身脆弱，又怕出什么变故，他只能在这干等着。
但此刻，那坨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的肉团再次出现，嘴里依旧吐着不成调的语句，开口的第一句却还是妈妈。
“…我是男的。”林朝意再次纠正。
肉球疑惑了一瞬，见林朝意隐隐有生气的趋势，他还是从心改了过来。
“咦唔…好吧…爸爸。”
这时候审判者的用意也被玩家彻底理解，台上玩家一边后退一边攻击大屏，各色技能效果闪烁，大屏破损率不过停滞一秒便迅速窜出一大截，所有玩家一齐攻击大屏，效果自然要好很多。
这是一次全民违规的行为，但人数众多，主系统显然奈何不了他们，仅仅只是红灯闪烁，警报声嗡鸣一阵而已。
见没有实质性的惩罚，玩家更是变本加厉，大屏破损率直达百分之八十。
……
…但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为什么“小丑”的本体还没有出现？
林朝意疑惑想到。
……
“你在白费什么力气？你不会想这样就能拦住我吧？”
小丑似乎很惊讶，见面前人丝毫没有退后半步，笑称他不自量力，抱臂站立看着面前的贺咎。
此刻的小丑样貌诡异，他似乎为了演出的顺利完成，将合适的四肢全部装在了分身上，而自己却手脚长短不一，脖子与头的相连之处甚至还有没缝节上的，豁了个大口子，还在汩汩往外流着鲜血。
但即便这样，也依然没能阻挡他叉着腰不断往外吐出的嘲讽话语，“你要搞清楚…这可不是你的空间，而是我的地盘！”
与分身另一个不同之处便是，他的脸是最传统普遍的红蓝色，使他看起来顺眼了些。
但贺咎依旧不为所动，内心极为强大。
他当然知道他拦不住小丑，可他来的主要目的是拖延时间，除却上次苍聆野损坏他手表的意外，倘若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可不会拖延太久。
他也怕死。
至于其他的，让何应萧处理便是了。
……
小丑似乎明白他的目的，但他却并不着急，低头看了眼时间，见还充足后悠悠然道：“你不妨跟着我做事好喽？有吃有喝有钱拿……”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两声。
“…比你们这群卖命的强多了。”
……
贺咎依然不语，他巴不得对方滔滔不绝多讲些长篇大论，等到最后时间够了他直接离开便是。
但他还是很疑惑，为什么他们都喜欢收买他。
贺咎的眼球动了动，视线环顾四周，这里其实是个无尽的虚空，一片虚无，脚踩不到实地，半空中隐约有在眼前放大的白色光斑与方框。
很像[巴特宫城堡]的场景。
如果林朝意在这里，定然会想起来，这正是与当时在副本大厅看到的暗黑风格副本相似的大图。
贺咎的整条胳膊，便是在那里被腐蚀掉的。准确来说，是为了防止腐蚀蔓遍全身，他忍痛砍掉了那条手臂。
……
再之后呢？
他也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因为向系统许愿付出的积分太多，他只换取了最便宜的治愈药水，止住了伤口……也因为承担不起费用而错过了恢复骨肉所用药水的适用期。
……
不知何时，小丑的声音停了，好整以暇看着他。小丑并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但贺咎的视野里，小丑是向上的。
所以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缓慢下坠。因为周围都是虚空，甚至没有任何感觉，而因为空间不属于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坠落。
虚空的最下方是什么？
他并不知道。
此刻最好的方法似乎是退出空间，但他也会因为退出而导致空间无法维持，彻底崩溃，将小丑的本体放出去。
在这里只有手表是最真实的。
他轻声唤出系统，腕表自动打开。此刻距离何应萧交给他的时间还差二十多分钟。
于是他向上看去，此刻头上出现白色光点组成的漩涡，浪漫而又温柔，看到小丑鞋码大小不一的两只鞋底，和他低下的，冲他比着鬼脸的头。
“快放我出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见见他们了。”
他调皮笑了两声，因为他笃定，贺咎一定会先服输，但为了加快速度，让结果尽快到来，他兴奋说出自己的计划，将筹码不断加大。
“…我可给你们准备了一个大惊喜！你确定不出去告诉他们吗？”
……
“烂掉双臂未免太过老套，我安了个新的装置……足够将你们每个人一举消灭…这也怪不得我，毕竟你们都违规了不是吗？”小丑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见贺咎依然不开口，只是像痴傻一般抬头看着，那片光纹组成的漩涡印在他的瞳膜上，这让小丑有些不信邪。
“你们的那个领头的……绝对经不住吧？还有那几个恶心的爬虫……”
小丑一连报了好几个名字，直到将最后一个人名说完，他不死心向下看去，贺咎也终于动了，手掌摊开，露出一枚何应萧给的金色空间钥匙，他低头看了很久，才继续接下来动作。
但那个姿势看起来却并不是要为他打开空间。
而是？
距离甚远，小丑有些不确定，但最下方的光点不断放大，在小丑未反应过来那刻，贺咎的拳头便已经砸在了他的脸上，他被硬生生砸下去一段距离。
小丑捂住自己的鼻子的位置，面上不显，他低头怒骂一声，“你这疯狗是犯病了吗！？这里头有你相好！？”
贺咎不理解小丑的脑回路，头也不抬又砸下一拳道：“打你要相好做什么？”
“还有，怎么解决那是他们的事。”
他并非犯病，只是在看向头顶那片漩涡和手心的钥匙时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害怕并不是因为生死，而是因为从没有人做过这件事。
所以才会犹豫，想着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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