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像是落入了一个黑洞,世界失去了颜色,转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风声在耳边呼啸,急速降落让她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害怕后知后觉。她再也承受不住那莫大的疼痛感,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顶上是素净的帷幔,鼻尖拢过一丝橘皮味儿的甜香,是秦云云英未嫁前在长春宫里常点的。长春宫是秦云的父亲齐王未成年前在宫中住的地方。鸦羽似的睫毛停了片刻,便立刻睁大眼睛,我这是重生了?!
身上的痛感仍清晰分明,秦云抓紧了身上柔软的蚕丝被,挣扎着起身,急急忙忙跑到梳妆台。镜中的人儿巴掌大的脸,年纪尚小,脸颊还有点婴儿肥。脸上泪痕犹存,昨夜哭的厉害,现在眼睛仍是微肿眼尾泛红,鬓发凌乱,却是不减眼中神采,别有一番滋味。
秦云呆呆的望着镜中自己,这是她十三四岁时候的模样,父母死于大火,她还没有被认义女封公主,还没有出嫁,还没有被下毒十几年,不得安宁不死不休。
她怔怔的望着镜子,那镜子里浮现一个三十不到却因中毒多年容颜憔悴的女子,相似的眉眼里,堆满了愁苦和不甘,“你一定要报仇啊”
一边的珠帘轻轻摇晃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秦云从回忆中惊醒,一个小丫头穿帘而入。
“群主怎的这么早就起了,可是睡的不安稳?”声音里带着担忧“哎,群主昨夜可是受尽了惊吓,本就病着在,多睡点才好呀”
这声音熟悉而亲昵,是陪她一起长大的小丫鬟,香草。
香草是王府的家生子,比她大个三岁,便常常把她但妹妹宠爱。对她忠心耿耿,人也机灵聪慧,胆大心细,陪着她一起入宫,却被栽赃手脚不干净被杖毙,她死的时候,秦云被秦长宁拖着一起去看戏。她回来的时候,香草便被打的断了气…
香草见她呆呆不做声,上前揽着她,话音哽咽。
“齐王陛下和齐王妃都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的,这好好的寺庙,哪里来的火!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啊,就这样没了…我爹爹娘娘一定会哭死过去的…”
“郡主好生命苦,小小年纪父母便都去了,一个人孤零零的,您不要怕,香草一定会陪着您的…”
“不过好在有皇上和皇后在,等到下朝的时候我们就去见皇上去,齐王和王妃不会冤死了,郡主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的…”
秦云心里一暖,反手抱住泪流满面的香草,“对,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这一次,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
晨起,穿着白色孝服的秦云坐在去往乾坤宫的轿子上,她闭着眼慢慢的回忆上辈子的往事。
秦长宁和她同日的生日,父母和她一起高高兴兴的来过寿宴,本想着过了这宴席就出京回齐王府去,也没带多少随从,秦云身边也就带了一个丫鬟。没想到她刚过了宴席,就高烧不退多日。听说福山寺灵验,忧心忡忡的父母,第二天就去了福山寺祈福。谁料半夜起了大水,火烧遍了整座寺庙,一个逃出来的都没有。福山寺离皇宫本就不远,火光冲天的,连皇宫的瞭望塔都能看到。她昨夜听到这个消息,本病着的身体更是严重,立刻就昏了过去。
第二天,皇帝认她为义女,秦云被封宁静公主的圣旨就来了。从此,她长住宫中,身体一日日的不见好。就是偶尔出去一两次,听到外面传她是灾星,克死了父母,她便再也不敢出门。
而那些往日的亲人朋友因着她要静养的缘由见得越来越少,身边的亲信如香草这般的也一个个杀的杀,走的走,都换成了宫里的人。
现在想来,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多年的久病成疾就是秦长宁在背地里下的毒,可是,没有皇帝的默许,皇后的隐瞒,谁能在皇宫里害到她?父母的死定是有人谋害策划的,说不定,就是…
她抬起头,望向离得越来越近的巍峨的乾坤宫,目光凝重。
“啊是云郡主呀,昨晚的是我也听说了,齐王一世英名,人又好,怎就这样去了呢,真真是太让咱家痛心啊,皇上万分悲痛,咋家昨夜也哭了半宿呢”门口的大太监拿起手帕擦擦硬是挤出来的几滴泪,“快快请进,我去禀报皇上您来了”
进入乾坤宫,秦帝和皇后都在,两人俨然一副商量好的样子。
皇后赶忙下来哭着要握住秦云的手,“我可怜的儿啊,你真是命苦啊,本宫和陛下都想好了…”
秦云不动声色的错开,藏在袖子里的手一掐手心,就跑到皇帝面前放声大哭。
“求陛下宽恕我!”
一旁的皇后听着一愣,皇帝也没想到有这一出,赶忙把林云拉起来,“啊呀快起,云云你何过之有,又何出此言?”
秦云抽噎的讲道“如果不是为了我,父亲母亲才不去福山寺祈福,才不会遇到这样的大火…我有罪,我对不起他们的生养之恩…”林云的声音更加悲痛,泪水链链,几乎要哭的不能自己。
“怎么会呢!这场大火明眼人一看就是有人陷害,怎么会是你的错啊”皇帝长叹一声“贤弟和弟媳遇到这样的事,我这个做哥哥的心里也是悲痛啊…”
“可是,那是福山寺啊,从前朝开始就香火不断,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把这样大的一个寺都毁了啊”林云怯怯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况且福山寺离皇宫这么近,能把福山寺都毁了,那岂不是…皇宫…”秦云惊的连哭都忘了,担忧的看着秦帝。
秦帝眉头紧锁,“这也不无道理,贤弟及弟媳的事,朕定会彻查,给他们,给你,给死在哪里的百姓们,一个公道!”
秦云心里暗想,上辈子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什么也没查出来,草草地结了案。
一旁的皇后看着要说完了“云云啊,本宫和陛下想着…”
“还有一事要求伯父!”
秦云又是一跪,声音里满是决然。
“求陛下准许我带发修行,林云愿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为自己赎罪,为父母的冤魂祈福!”
“好啊,贤弟真是养了个好儿女啊”秦帝信道佛,这时也被秦云的诚心感动,不觉有几分怜悯“可是想好去哪里了?”
“就去古觉寺吧,哪里离福山寺也近,正好有空可以顺便去祭奠一下”
“好好好”秦帝拍手大笑,“朕准了!”
秦云走后,皇后一脸担忧的看向秦帝,“就这么让她去当尼姑,那这公主还怎么封?不是都说好把她关在宫里的吗”
“那怕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多派几个人去哪里看着不就行了。本来封她公主就是想把她困在宫中的,不过既然古觉寺离宫中又不远,那就随她去吧”秦帝抚抚胡子,“真是至纯至孝的孩子,可不能让她和我们作对啊…”
“哦对了,叫长宁和她一起去,如何?”
“就说…是为了秦国祈福吧!”
回到阿胶殿的皇后心中总感觉有几分怪异,这秦云像是对自己有意见似的,三番两次的驳了自己的面子,却又偏偏都是正当缘由,看起来乖觉的不得了。
竟想着去寺庙当尼姑?既然如此也好,离得远,眼不见心不烦,还免得她以后要天天装副疼爱她的模样。
王薇在天有灵,要是知道死后她女儿去做了尼姑,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呢?朱皇后这样想着,嘴角压不住笑意。
“长宁什么时候回来?”她抬头问向身边的黄嬷嬷。
“午时便回来了,公主殿下已经吃过饭了。”黄嬷嬷恭敬的回答道。
“唤她过来,也是时候该跟她说说去寺庙待几天的事了。”
“郡主!”香草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出殿,就知道是秦云了。她殷殷的看向秦云,“怎么样,陛下如何说的?”
“听说…您要当公主了呢!”
“等圣旨来了不就都知道了嘛,我们先回长春宫去。”秦云笑盈盈的说道。
“郡主就是喜欢卖关子!”香草气鼓鼓的说。
“哎呀放心吧,都是好事!”秦云笑着戳戳香草鼓鼓的腮帮子。
香草看秦云满脸笑意,也禁不住欣喜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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