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到第二天早上仍在烧,林路同苏微命一起下楼后默默点了点人数,一个没少。
竟是一夜无事。
早饭仍然是八宝粥,脱落墙皮的土墙上挂着灰扑扑的老式圆形钟表,时针指到九点,岑柚柚、中年妇女、中年男老李、王一余、白焾的另一位男性舍友五个人出发去教堂。
白焾抬眸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岑柚柚,淡声提醒道,“不要相信任何人,只需要记住我昨天交代的规则,路上很远,不论遇到什么,拜神比任何事都重要。”
哪怕只剩下一个人。
只要拜神就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耽误了燃蜡供奉,可能所有幸存的人都会在一天内全部丧命。
趁老太太不在,待那五人走后苏微命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安童和白焾身上,为了确定这两人昨夜没有被鬼换芯,对之前说好的数字暗号,“3。”
“7。”白焾毫不犹豫地接道。
“9!”安童迅速作了个小学生上课举手的手势,回答老师问题般正色严肃道。
他笑了笑,黑风衣下的长腿随意交叠,向后倚靠到沙发背上,“那我们是不是就能安稳一天了?”
白焾沉思道,“白天应该不会有事,如果老太太不再给我们派发任务的话,我们应该能一直在这里待到他们回来。”
林路坐在苏微命旁边,往门口看了眼,“那挺好的,趁老太太不在,我们聊点别的。”
“聊什么?”
他看向白焾,声音轻了轻,“你不觉得这里的雪,很像不那么细的骨灰么。”
对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显然也是有这个想法。
“老太太说我们要在七日后复活死去的十位村民,活着的村民我们没见着倒也罢了,死了的那十位村民呢?”
“以之前的几次经验教训,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于我们有用,那这死去的村民,还刻意强调了有十位,不觉得这很像线索或暗示么?”
苏微命顺着他的思路接道,“还有鬼师喊魂这个仪式,我们并不清楚具体是如何的,从电影上看一般这种招魂复活仪式都离不开死者的肉身,但我们并不知道死者肉身在哪里,像在暗示我们去找。”
“找死者肉身,或者找有关魂祭的线索,总之我们不能这样一无所知地一直等到魂祭那天,”他说着就突然想到什么,微微蹙眉,“我听过一种说法,复活死人的‘喊魂’其实是喊的活人的生魂,拉到死者身体里,而且还需要鸡血之类的东西,可这里的活物只有我们这些外来人。”
安童睁大眼睛,“你是说,我们这些‘鬼师’,其实就是复活那些村民的祭品?”
苏微命眯了眯眼像在思考,迟疑开口道,“不知道是充当了活魂提取器还是采血器,或者是别的什么。”
随即他又将重点拉了回去,“这些只是猜测,主要是我们不清楚这种仪式,也不知道死去的十位村民在哪里。”
直接问老太太肯定是不可行的,这么明显的问题既然一开始没有说明,想也不会得到什么有效答案。
“你要去找尸体?”白焾显然不认同他这个想法,“你怎么知道老太太的提示重点是在‘村民’还是在‘十位’?”
“或许她只是想强调数字,如果真是像你刚才说的祭品,暗示我们这些人至少会死十个人。”
苏微命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林路说的也挺对的啊,就是,那数字或许只是为了让我们能更加注意到个‘死去的村民’的重要性,在名词前加个数词来突出强调,看怎么理解吧。”
“那你想怎么办?”白焾问道。
“反正不要什么都不知道就盲等到第七天吧,”他无聊用指腹转自己的袖扣,“我也不是说去找什么,我没那么勤快,就是明天轮到我们去拜神的时候,大家在点蜡前去教堂四处找找观察观察,万一有什么线索呢。”
林路紧接道,“对啊,教堂那么大,这冰天雪地里就那一个大建筑,不论风格还是规模都很突兀,还有那光明神,感觉也不是莫名其妙让我们每天都去那里的,肯定有原因。”
安童睁着圆圆的眼睛,“但是那里有会杀人的鬼耶,不点蜡不跪着就会有危险。”
众人都蓦地想到了那个红舞鞋和小女孩。
“那就快些找,点蜡之前找五分钟,点蜡之后再找五分钟,五分钟还没发现什么我们就赶紧离开。”白焾提出对策。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苏微命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许久。
他从一开始就觉得此人不一般,思维逻辑异常清晰,有点善心但不多,理性又不显冷血,在这种环境下从始至终没有体现过一分惧怕恐慌之态,反而散发着一种特别靠谱令人趋近的气息,很强的领导和指挥能力。
仔细想想安童也是同他有些像,但没人会怀疑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只会觉得她是心大孩子气。
白焾落在他脸上的视线又移开,手心随意搭在膝盖上,停顿半晌道,“就是一家企业的董事。”
“哦,怪不得。”
“我倒想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神棍啊,走家串巷说几句话钱就到手啦。”一提到钱苏微命就牵起唇角,没心没肺道。
白焾轻轻嗤了声笑,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童童是干什么的?”苏微命看向安童。
“我在藜洲城上大学。”她笑嘻嘻道,“顺便在兼职打工。”
林路挑了挑眉,“好巧,我也在那里。”
“你在藜洲城哪里?”
“中河大桥四景区。”
“我知道!”安童拂了拂颈间的长发,羡艳地叹道,“那边的房子都可贵了,市东都是有钱人。”
林路笑笑没说话。
他本该说一句有空可以来玩,但是一想到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有些话就难以说出口了,说出来反而像立flag。
然而安童却不在乎那么多,兴奋地举手道,“等回去我就去找你和Suvi玩!”
苏微命,“……”
“三楼那两个,你们知道怎么样了吗?”
那两个“冻死”的尸体。
安童摇摇头,“没进去看,昨天他们那几个人也没敢进去。”
“但是今天早上有二楼的人说听到昨晚上面有脚步声和重物砸地的声音,天花板上还有渗出来的血渍,应该是出事了。”她说着拿起一双筷子,坐在桌旁用筷子夹盘子里的花生米吃。
苏微命看看林路,对方轻轻摇头。
他们也是二楼的,竟然没听到。
“晚上肯定有东西进来的,把尸体吃了,不用去看了。”她胸有成竹地猜测。
这冰天雪地里,会是什么样的鬼怪?难道是那个红衣小女孩?
这里没有光明神,没有蜡烛,没有了庇佑,若真有东西进了房间,岂不是必死无疑。
他们就这样聊东聊西地耗到了中午十二点老太太进来做饭,还是煮的八宝粥,苏微命一想到要喝粥喝七天、甚至死前一顿饭也是八宝粥就感到分外无力。
吃完饭他们各自回了屋午休,反正左右闲来无事,明天又要冒着生命危险长途跋涉去拜神,能舒服一会是一会。
以防万一午睡前仍是把炉子点着,苏微命脱了外衣上床,在林路身旁躺下,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盖到鼻梁处,闭上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
“还是躺着睡觉舒服。”
林路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抬手摸了摸。
苏微命一进被窝就犯困,几乎都是秒睡,本来没打算理他,又被摸了几下,忍不住闷声道,“摸狗呢你。”
“我要是死了你可怎么办。”
“……”
苏微命睁开眼睛看着他。
“可别哭,到时候跟着白焾,别太懒,动动脑子学着自保,也别……”
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林路连人带被一齐被踹下了床。
苏微命翻身背过去,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外面的风声就没有停过,看不见太阳的轮廓,从厚重云层透来的阳光一点点消失,下午五点天色黑沉下来,那五人一个不少地回来了。
这倒有些出乎意料,几人坐在一楼沙发上,围着桌边,林路问道,“那两个女生的尸体还在那里吗?”
岑柚柚缩着脖子摇摇头,将身上头上的雪拍落后坐到安童身边,“尸体没有了,只有一点血,也没有遇到你们说的跳舞唱歌的小女孩,就是路上太远了,而且教堂里好多吓人的雕塑。”
她也没忘记夸赞一下那个光明神,眼神立马清澈由衷起来,“那个神像真美啊。”
苏微命察觉到她说这句话时视线很隐晦地落到了自己身上,应该是因为不熟所以没有直接说“有点像”,他也装没注意,直接看向那位中年男人——
“你们每个人都在神像面前跪下了吗?什么也没有发生?教堂门是开着还是关上的?”
中年男人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是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一一回道,“对啊,我们按你们说的每个人都跪了,一直跪着,开着门的,直到蜡烛烧完都没有什么东西来攻击我们。”
安童问,“那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那些雕塑有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动作?”
她这样说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寒,几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发现和异常,脸色发白很是疲惫。
“嚯,今天顺利得出奇呐,”她灿烂地笑起来,眸中的情绪却又冷又激,说不上来的古怪,当着在一旁烧火的老太太的面道,“晚上可有的死了。”
几人的脸色都不大好,岑柚柚拉了拉她,紧张不安地小声嗔怪道,“童童,别这么说。”
今晚第三夜。
不算今晚,距老天天口中所说的“第七天”还有三天三夜。
算上那个已被鬼替代的中年男,他们已经死了五个人了,从一开始的十三人到现在的八人。
八人,三天三夜。
苏微命有一种直觉,就是这个地方死多少人完全看这里的运行机制,冥冥之中都是早已安排设定好的,什么时间段死多少人,最多最少,有一定的数量浮动区间。
也不是完全束手无策,死亡人数可能无法由他们控制,死亡对象却是完全从他们这几人之间抽取,看谁命大,看谁运气好,老太太的那些隐晦提示就说明不是完全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风雪山庄(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