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台下，众仙人由同仇敌忾到心中忐忑。
盛春朝什么都没有理会。
今天的日子很好，很像她结金丹那天。
太阳神从远处架着太阳鸟车慢慢靠近。
人间的日落，必定是橙黄接着氤氲着苍山的赤红。
寻远处的一处小山，站在那山上，日落的风吹过山谷，吹动旁边旺盛的狗尾巴草，也吹动过她的发丝。
那是她两百年没有见过的风景。
但是，马上她就要回去。
春朝在仙界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一首歌便是《黄昏遗憾》。
大概是说，爱也有黄昏日落，等到那个时候，总觉得遗憾。
两百年前，盛春朝只是一个落魄宗门的掌门之女。
宗门位置险要，在魔域和仙域的边缘。
她们幻音宗所有宗门宗人精通乐器，能进攻，能治愈精神。
那一天却不知道中了什么东西，全宗门都覆上一层冰霜。
盛春朝因为在修炼过程中，修炼出分魂，那时候她只好用自己金丹之力让分魂离体。
分魂还没有意识，她将自己的元神附在上面。
她掉落山崖，竟然附在一只麒麟蛋身上，此麒麟蛋还有一份凤凰神力。
被神二代风寂找到。
此时，风寂还是一位神力未开的宗门真传废柴弟子——仇昭。
受天道影响，春朝知道她全宗门的生路在仇昭身上。
没多久，仇昭人仙时，在秘境生死关头，春朝跟他绑了平等契约，春朝只好督促他修炼。
二十年后，仇昭天仙，春朝可以化成人形，成了仇昭的师妹仇浅。
五十年后，仇昭金仙，应诺解绑平等契约，宗门知道她是妖族之后也无异样。
一百七十年，仇昭先后到了玄仙、上仙、仙君时，外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说春朝的血能让修真修仙的速度加倍。
此后六十年，仙界对春朝不太友好，仇昭集齐凤族有女凤茗的神元时，出了意外。
凤茗少了一魄。
在各种离奇且微妙的情境之下，那份缺失的神魄之息，屡屡在盛春朝的身上若隐若现，如同迷雾中的微光，引人揣测。
凤族皆一口咬定，是她盛春朝暗中藏匿了那份至关重要的神魄。
她的贪婪之心，昭然若揭。
更有甚者，妄加猜测，认为仇昭对此事知情不报，别有用心。
恰在此时，仇昭所在的宗门，竟也遭遇了与幻音宗相似的灭顶之灾。
命运的轮回，再次无情地碾过。
面对宗门诀别之事，仇昭跪于宗门前顿悟。
跨越了仙帝与仙尊的壁垒，突破神印。
众人皆知风寂神尊归位。
这一惊人蜕变，让众人震撼不已，对仇昭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然而，这份信任，却如同双刃剑。
一方面让人们对仇昭更加敬重，另一方面，他们担心，风寂神尊会为了维护曾经的师妹，而偏袒于她，无视真相。
天道悠悠，似乎也在此时给出了它的裁决。
只要盛春朝愿意从问心台一跃而下，洗清自己与仇昭的骂名。
就能亲眼见证幻音宗重现昔日活气。
盛春朝的心，此刻犹如被千万根细针同时刺痛，那三百年来的风雨同舟、患难与共，难道真要这般轻易地化为虚无，消散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她满心的不甘，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现实却如同那冰冷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她内心深处的每一寸依恋与不舍。
“风寂神尊。”她轻声呼唤，那声音中带着决绝的意味，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不舍与眷恋。
风寂那带着神性疏离的目光，终于肯给予她一次回望。
他那双冰冷的双眼，仿佛是在告诫着她，这个世间，已然再无仇昭的身影。
盛春朝苦涩地笑了笑，这一刻，她的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所有：“仇昭，我懂你的为难，我懂你心中那份深深的挣扎与无奈……你背负了太多，太多。”
这句话，她是对仇昭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本尊并未感到为难。”风寂的声音冷冽如霜，不带丝毫情感。
“凤族神元之事，我自会处理，无需你多言。至于剥离之事，便请那位神医出手相助吧。”
风寂将盛春朝掩在身后，对着前排的仙人，一字一句道。
“诸位!乾清山的仇浅，乃是乾清山唯一的传人，亦是我曾经的师妹。她所犯之错，便由我这师兄亲自来罚。”
“此生，她不得踏出仰春宫半步，直至乾清山真正回归的那一刻。”
“诸位，对于本尊的裁决，可有异议？”风寂的话语冰冷而坚定，他的目光犹如两把锋利的利箭，将想要重罚盛春朝之人死死地钉在原地。
“你不信我？”盛春朝听出意思，直接罚她。
为何直接罚她？如此就算找到真相，洗清冤屈……
不，他已是风寂神尊，要回神界的。
这意思是，他不会帮她查清楚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剧烈的疼痛，盛春朝眼神中慢慢充满了哀伤与绝望。
风寂微微皱眉，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声音依旧冰冷：“本尊并非不信你，只是这世间之事，往往复杂难辨。你所见、所闻，此刻难以服众。”
盛春朝闻言，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白，风寂的话并非全无道理，但她更清楚，自己与仇昭之间的情谊，绝非旁人所能理解。
一句“信你”很难说出口吗？
“仇昭我……”盛春朝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风寂打断。
“够了！”风寂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已决，无需再议。你且退下，莫要再纠缠不休。”
盛春朝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深深地看了风寂一眼，然后转身离去，那背影显得格外落寞与孤独。
“大家需要的，不就是一个证明吗？”盛春朝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问心台，对，就是问心台！那里，可以给我清白，也可以证明我们之间的清白！”
“春朝，不可！”风寂急切地喊道，他想要阻止，可他昨日为乾清山之人寻生，耗费太多。
此刻，他是四界唯一的神，仙界众多事情都有魔族的身影。
他不能让人发现此刻神力虚无。
问心台的风裹着千年不散的寒意，卷起盛春朝淡粉色的衣袂。
她望着台下翻涌的云雾，看着没有那么惊险，反而像沉睡的故乡吸引着人。
风声在耳畔呼啸，像是吹动一本古老的典籍，每一页都写着“宿命”二字。
又像是命运在磨牙，准备张开巨口，等着啃噬她最后的尊严。
盛春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发间那支素银簪子突然坠落，在青石台上敲出清脆的响。
她想起来前不久，风寂亲手将这簪子簪进她发间时的温柔。
原本还有些愧疚。
问心台之上，风声呼啸，仿佛是天道的低语，又似是命运的嘲弄。
盛春朝闭上眼，睫毛轻颤，像折翼的蝶。
盛春朝闭上眼，扬声道：“愿天道公正，我愿以身问天，证我清白。”
结果——
她一动不能动。
风寂用术法捆绑了她。
盛春朝含着泪悲戚的神情闪过一丝错愕。
她拼命在脑子里和天道求救。
“道啊，道老哥，我今天可以下线了啊！加戏得加钱的！”
天道:……
随即，盛春朝被解开，扑倒在地。
她受到天道的新命令。
她凄凄惨惨地转身看风寂。
“神尊，你可爱过阿浅？”她的泪却先一步砸在石台上。
风寂停在在不远处：“这个问题比你的命还重要吗？快下来。”
盛春朝突然笑起来，泪珠在夕阳里闪着碎钻的光：“我的命当然重要。”
她抬手抹去泪痕，指尖触到脸上冰凉的泪，才惊觉自己竟真的在哭。
“可神尊你清楚自己的心吗？迟来的深情比稻草都轻贱。”
她望着风寂，想起三百年来他教她抚琴时温热的掌心。
想起他替她挡下天雷时染血的衣袍。
想起他时常说起“我们阿浅才不是卑贱的小兽”。
“你看着我破壳而出，今时今日，我在你面前还原。”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惊起台边一群寒鸦，“你我谁不欠谁的。”
话落，她纵身跃下问心台。
风在耳畔呼啸成歌，夕阳的余晖将她的残影拉得很长，像一缕正在消散的烟。
问心台内。
盛春朝睁开眼，费劲力气确认：“天道，你还在吗？仇浅演的怎么样？”
哪见半分沮丧和失落。
天空中传来天道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放心吧，不愧是专业演员。”
“从此你做你的幻音宗小师妹盛春朝。无人会知道仇浅是你。”
盛春朝苦笑片刻，立马担忧：“那我宗门……”
“我会在幻音宗降下净雨。”天道淡淡道。
盛春朝问：“问心台还需要几道天雷刑，没有灵泉水，我会嗝屁吧。”
“仇浅收尾工作也非常好，我送你随身空间，自有九阶灵泉水。”
盛春朝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多谢。”
天道继续道：“不过，算起来，你不过求道五十年。你与小神尊相伴三百年时光，乾清门众人不比幻音宗陪伴长久？”
盛春朝闻言浑身一震，眼前顿时浮现出仇昭那张温润的脸庞，洒脱又温柔，执拗又。
“天道也是血肉之身，也喜欢八卦吗？”盛春朝不回答反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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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问心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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