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0点18分闳北市老城区。
跟往常一样,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坐着慢慢悠悠的末班车,穿过老城区寂静的街道,七拐八拐,路过七个垃圾桶。
直到月上眉梢时,康映礼终于到达出租屋楼下。
她疲惫地揉了揉肩膀,摘下耳机,预备从包里掏钥匙。
月光下她的鼻尖圆润,侧脸线条流利,长发顺着肩膀垂到后背,宽大的短袖罩住略显瘦削的身体,整个人看起来恬静又柔和。
康映礼今年毕业,一个月前从大学所在的平纪市来到闳北市,现在在老城区一家乐行里担任大提琴老师,每天负责教小孩子们拉琴。
暑期学生多,她又是实习老师,每天都忙到这个点才回家。
闳北市分为三大板块,由一条东西贯穿的河流一分为二。跨江大桥左边是老城区,右边是新城区和经济开发区。
从乐行回出租屋要横穿半片老城区,她实习半个月,已经基本摸清这里复杂的路况。
她背的挎包很大,但没有内兜,所有大小零碎东西都混装在一起,非常不方便。但用习惯了,平时顺手盲找也能找个**不离十。
不过今天有点倒霉。
她住四楼,边往上走边摸索,都要到家了,那把平时随手一掏都能抓住的旧钥匙,今天却怎么都翻不到。
“稀奇……”
康映礼口中喃喃自语,站在三楼半的平台上略微倾身,借着月光开始认真地找,刚摘下来的两只蓝牙耳机被她攥在手心,找钥匙的同时也在找耳机仓。
袖珍折叠雨伞、湿纸巾、小糖果、吸油纸、几页折叠成豆腐块的琴谱……
包里的东西碰撞着发出哗啦啦的脆响声,在空荡又狭窄的楼道里回响。
找不到钥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但她手倒腾的速度越来越快,背后渐渐沁出薄汗,眼睛紧盯着包,余光则警惕地锁定了黑茫茫的四楼。
——她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这是一种敏锐的第六感,很诡异,但不容忽视。
康映礼脑中警报开始滴滴作响。
思绪飞速运转,这个时间这个环境,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直到摸到包里唯一可以防身的东西。
突然,她猝不及防停止翻找,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楼道瞬间安静。
真的有人。
她听见那个人的呼吸声了。
是跟自己稍微急促的呼吸声截然不同的轻缓呼吸,并且离她很近。
心如擂鼓,砰砰作响。
但是她侧站的角度,能借着月光模糊看到大部分四楼,并没有人。
大事更不妙。
看不见人说明对方躲藏在视线死角,康映礼不傻,知道这个时候最好当作什么都没发现,佯装镇静的下楼、走出这栋居民楼、报警,才是最优解。
但想是这么想,面对未知的恐惧,真的要行动的时候,她两腿毫无疑问不争气的软了。
一楼两户,她对门住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康映礼和女主人在楼道间打过几次照面,她身材高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日常都扎着高马尾,身上常带着油烟味,沉默寡言,平时遇见最多只会对康映礼抿嘴笑笑。
男主人则基本没见过,只听房东说过一嘴他很少出门,偶尔他们家开门的时候还能听见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深更半夜的,她一个独居女性,不会真被谁盯上了吧。
她明天应该去跟对面的邻居说一下,好叫她也提高些警惕。
变故就在眨眼间。
她思衬的短短两秒内,手心里渗出大量冷汗,两只蓝牙耳机相互打滑,一个没捏住,有一只竟脱手从指缝中掉了下来!
“咚、咚。”
蓝牙耳机掉在地上还弹了一下,发出两声闷响。
这两声闷响不仅打乱了康映礼的计划,也打乱了躲在暗处那人的计划。
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弯腰去捡。
目光落在地上,却赫然看见四楼通向四楼半的楼梯夹角处有一双鞋,白色的运动鞋,鞋头好像还带点红色渐变。
血一下冲向脑袋。
突然,运动鞋又消失不见。下一秒,她余光瞥见月光下一个影子朝自己扑了过来!是那双白红运动鞋的主人!
影子手上应该还拿着什么东西,形状是长方形的。
她吓得几乎要尖叫出声,但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关键时刻肾上腺素飙升,求生本能让她的两条腿瞬间从灌了铅的沉重中解放,保持弯腰的同时飞速将手上的东西砸向黑影,来不及看中没中就直接扭头朝楼下跑。
老式楼房的台阶高低不一,且转弯处极其狭窄,平时正常走路都要仔细看着脚下,到了危急时刻,康映礼几乎是从三楼半飞扑到三楼的。
眼看着肋骨要撞上栏杆拐角,才伸手大力撑了栏杆一把,陈年老锈蹭得掌心火辣辣的疼,她不敢有片刻耽误又赶紧往下冲。
没有灯,完全是凭借本能往楼下跑。
快。
再快一点。
黑暗中,她像一只惊惶的无头苍蝇,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心跳声和耳边的簌簌风声。
背后的人一言不发,但往死了追她。
这人也被楼梯卡得速度不算太快,脚步声很轻但呼吸却很重,带着不耐烦的喘息。
康映礼估摸着歹人离她大概有一个半手臂的距离,刚刚余光中匆忙一瞥,看见了体型轮廓,是个健壮的女性。
她很想高声喊救命,可是她只有刚刚爆冲下楼的时候身体有感觉,现在又仿佛丢掉了意识,只知道埋头猛冲。
二楼……一楼半……一楼……最后半层台阶……
已经可以看见外面的小区花坛和街道了!最后再坚持一下!
身后的人仿佛也知道她所想,知道最后这七八级台阶跑完她就要脱手了,憋着口气,速度猛地提升,两人之间距离骤然缩短。
康映礼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风突然离得好近,她咬咬牙想再快点,速度却没快多少,心里明白这是自己的极限了,却在求生的本能下勉强坚持着原速。
眼见跑出楼道,她刚口心下一松,但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气,身后人的喘息声突然加重。
第六感预警刺激得她浑身一麻,后脑勺处传来被劈开的一道冷风,意识到了什么的她几近窒息,大脑一片空白,想大声呼救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嘴边,只剩嘴巴可笑的张着。
电影里主角到危急关头会感觉一切都被放慢原来是真的。
刚刚逃命的时候她还在想,初来乍到她到底跟谁结过怨仇,这栋楼里她为数不多见过的几个邻居谁穿红白运动鞋,她手里拿着的方型东西不知道是砖头还是菜刀……
这下好了,她虽然还不知道是谁在追杀她,但她知道那个人手里拿着的是菜刀而不是砖头了。
因为那阵风凌厉又凶猛,挥过来的同时带着一股蒜味,在盛夏闷热的夜晚里格外刺鼻,蒜风的势头直冲她后背而来,带着股今天势必要把她砍倒,叫她再也跑不出去的狠毒。
这一秒仿佛很长,又很短。
康映礼都绝望的想好被砍倒在地后要怎么反击了,眼前却突然一黑,身体被一股大力往前扯了一下。
一个人从夜色里冲出来。
比视觉先恢复的是嗅觉,那是一股洗衣液的味道,大概是茉莉味的,来人身上还带着夏天的腾腾热气,康映礼眼泪就在眼眶里了,她从来没有感觉自己离活着这么近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热气带来的安全感。
其次是视觉,她身前猛地窜出一个比她高很多的人,黑压压的,这人见到此番场景表情也很是惊讶,但不耽误他同时手速飞快的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像拔萝卜似的大力往自己跟前一拽。
猝不及防间她身体几乎弯成了反弓字型。
心跳快得仿佛心脏要从喉咙口蹦出来了,康映礼欲作呕,虽然那阵风擦着后脑勺过去了,但后背还是瞬间感觉到了一凉,紧接着是撕裂的痛意,生生将她要作呕的反胃感生生逼退了回去。
最后恢复的是触觉,她手臂还保持着跑步的姿势,全身的重心被带到来人身上,拳头下接触到的是紧实的肌肉组织,随后被肌肉组织的主人往旁边地上轻巧一扔。
虽然拳头撑地缓冲了一下,但眼前景物乱飞,晕头转向间她整个人被甩得狼狈的匍匐在地。
就在这摔出去的一瞬间,她的五感回笼,好在生死一线后的肾上腺素依旧很高,痛觉不太灵敏。
于是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后背紧张的回身观望。
紧要关头救下她一命的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大概一米八几的样子,板寸,背着黑色的大书包,眉眼凌厉,夜色衬得他皮肤白到反光,身材高高瘦瘦的,像青松一样挺拔,看起来完全就是祖国七八点钟优秀的太阳。
与他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是那个追杀康映礼的人,那确实如她所预测的是一个健壮的女性,穿着小了一码的黄色长纱裙,裙上到处都是凝固了的血迹,脚上是一双违和的白红色运动鞋,鞋头的红疑似是喷溅上去的血,头发凌乱表情狰狞,双手都是红到发黑的血渍,右手拿着一把菜刀……
等等。
康映礼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这么痛恨自己有一个好视力的时候。
这浑身是血的人……
不是她刚刚还想着明天去提醒注意安全的女邻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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