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55年,新元市,凌云塔实验室。
屏幕右下角那抹一闪而逝的黑色数据流标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墨渊心中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实验室内部网络的安全日志。
日志数据庞大而繁杂,一行行绿色的代码飞速滚动,却没有任何异常入侵的记录。
那标记,仿佛从未出现过。
墨渊轻轻揉了揉眉心,指尖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
这不是错觉。在前世,他曾与无数类似的“数字幽灵”打过交道,它们往往是更高级别的信息渗透或追踪程序的前兆。
秦昊天?还是其他未知的敌人?现在还无法确定。
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重铸根基。
他需要创世代码的雏形,而解析那团混沌的关键,不在于更强大的量子计算机,反而是那些被时代淘汰的“古董”。
墨渊想起了前世一个被主流科学界嗤之以鼻的理论——“模拟电路灵魂假说”。
该理论认为,早期的模拟电路,因其电子流动的连续性和不可预测的噪声,反而更接近生命意识的混沌本质,能够承载某些特殊形态的信息体。
创世代码,正是这样的信息体。它诞生于数据神域崩塌时的逻辑奇点,本身就是规则与混沌的集合体。
用基于二进制的现代数字逻辑去强行解析,无异于缘木求鱼。
它需要一个“温床”,一个能让它自然“呼吸”和“生长”的载体。
墨渊的目光投向窗外,越过繁华的新元市核心区,望向城市边缘那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老城区。
那里,或许能找到他需要的东西。
下午四点十七分,墨渊离开了凌云塔。他没有选择便捷的悬浮车,而是乘坐了一条贯穿城市南北的地下磁悬浮快线。
车厢内光线柔和,乘客不多,大多沉浸在个人终端的虚拟世界里。
墨渊靠在车窗边,看着飞速掠过的地下通道墙壁上不断变换的广告投影,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在他眼中,拆解成了无数流动的色彩数据流。
他轻轻抿了一下嘴,这种“数据之眼”的雏形,随着神魂的复苏正在缓慢恢复。
一个小时后,磁悬浮快线抵达了终点站——“旧时代记忆”站。
走出车站,仿佛穿越了时空隧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机械润滑油和尘土混合的气味,不再是核心区那种清新的空气净化剂味道。
道路不再是光洁的超导磁悬浮轨道,而是铺设着老式沥青,偶尔有坑洼。
两侧的建筑也失去了直插云霄的气势,大多是五六层高的旧式楼房,墙面上斑驳陆离,有些地方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手绘广告涂鸦。
这里的时间,似乎比新元市的其他地方,流淌得更慢一些。
墨渊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行。
脚下的青石板路凹凸不平,踩上去发出“踏踏”的声响。
两侧的店铺招牌也充满了复古气息,“老王五金”、“李氏钟表修理”、“诚信二手零件”……与核心区那些闪烁着全息投影的巨型广告牌形成鲜明对比。
他在一条名为“锈铁巷”的窄巷深处停下脚步。
巷子尽头,一间不起眼的小店静静矗立。没有招牌,只有一块挂在斑驳木门上方的、生了锈的铁皮,上面用古朴的宋体刻着三个字,字迹已有些模糊,但仍能辨认——“万物修”。
墨渊推开那扇发出“吱呀”刺耳声响的木门。
门轴处似乎缺少润滑,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从唯一一扇小窗透进来的光束中缓缓舞动。
空间不大,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旧物件。老式收音机、布满按键的电子管示波器、齿轮传动的机械计算器、甚至还有几台造型笨拙的早期个人电脑主机。
这些“古董”被随意地堆放在货架上、地面上,有的蒙着厚厚的灰尘,有的则被擦拭得锃亮,露出金属特有的光泽。
整个店铺,就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科技博物馆。
店铺中央,一张宽大的木质工作台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台上散落着各种规格的螺丝刀、烙铁、万用表,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精密零件。
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背带裤,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正背对着门口,低头专注地摆弄着一台老式的电子管收音机。
他手里拿着一把尖嘴烙铁,烙铁头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滋滋作响,偶尔有细小的锡珠飞溅出来,落在铺着防火布的工作台上。
“叮咚——”门上挂着的一个老式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提醒着主人有客人到来。
老头头也没抬,只是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句:“修东西?
门口单子填一下,三天后来取。不修新玩具,特别是那些一碰就碎的光脑和手环。”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久居此地的沉闷感,话语里毫不掩饰对现代科技产品的鄙夷。
墨渊没有理会老头的态度,目光扫过杂乱的货架,最终定格在工作台角落里,一个用防尘布半盖着的金属盒子上。
盒子的轮廓,他有些印象。
他走到工作台旁,目光落在老头正在修理的收音机上。
这是一台造型典雅的台式收音机,木质外壳,布满了细密的木纹。
老头正在更换一个老化的电容,动作娴熟而稳定,烙铁落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老师傅,”墨渊开口,声音平和,“我不是来修东西的。
我想要你角落里那个,型号为6N8P的军用级真空电子管阵列放大器。”
老头终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缓缓转过身。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皮肤黝黑,皱纹深刻,像是被岁月的风沙雕刻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上下打量了墨渊一番,目光在墨渊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纳米纤维衬衫上停留了片刻,撇了撇嘴。
“不卖。”老头言简意赅,转过身继续摆弄他的收音机,仿佛墨渊只是一团空气。
“那是我年轻时淘来的宝贝,镇店的,给多少钱都不卖。”
墨渊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老头操作。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观察着收音机内部复杂的线路和老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老头正在调整一个可变电阻,试图校准收音机的接收频率。
他反复调试了几次,扬声器里传出的依旧是嘈杂的电流声,夹杂着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广播信号。
老头的眉头越皱越紧,拿起焊锡丝,准备重新焊接一个元件。
“这里,”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中周变压器的磁芯松动了,你刚才调整的是振荡线圈,方向错了。
还有,那个1000皮法的云母电容,介质损耗太大,已经不适合这个频段了,换成聚苯乙烯的,误差能控制在0.5%以内。”
老头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烙铁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盯住墨渊,里面充满了惊讶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你懂这个?”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怀疑。这台收音机的毛病很隐蔽,他也是研究了大半天才找到症结所在,眼前这个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核心区公子哥”,怎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
墨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收音机外壳上一个不起眼的旋钮。
“这个是微调电容,用来补偿环境温度对频率的影响。
现在是26.7摄氏度,你刚才的校准,是基于20摄氏度的标准值。”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与工作台上那些油污的工具形成了鲜明对比。
老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老式水银温度计,红色的液柱确实指向26.7度。
他的眼神变了,从怀疑变成了惊讶。
墨渊继续说道:“这种老物件,讲究的是‘修旧如旧’。
不仅仅是零件的替换,更要复原它当年的工作环境和状态。
每一台机器,都有它独特的‘脾气’,就像人一样。
你强行用现在的标准去‘修正’它,反而破坏了它原有的平衡。”
他顿了顿,看着老头逐渐变得专注的眼神,补充了一句,“修旧如旧,亦是修心。
心不静,手就不稳,手不稳,再好的技术也没用。”
“修旧如旧,亦是修心……”老头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神有些迷茫,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这句话,是他年轻时,他的老师傅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跟他说过这句话了。现在的年轻人,只知道换零件,追求效率,哪里还懂什么“修心”。
他放下手中的烙铁,转过身,第一次正眼打量着墨渊。
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打扮与这里格格不入,但那双眼睛清澈而平静,没有一丝浮躁。
他看那些旧物件的眼神,不是看垃圾,也不是看古董,而是像看一个个老朋友。
老头沉默了半晌,花白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
他走到工作台角落,拿起那个被防尘布覆盖的金属盒子,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你想要这个?”他拍了拍盒子,发出沉闷的金属响声。
“6N8P阵列,当年军方的试验品,灵敏度是民用级的三倍,就是功耗太大,噪音也控制得不好。
你要它做什么?”
墨渊看着那个盒子,目光平静无波。“养点东西。”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没明白。
他深深看了墨渊一眼,将盒子放在工作台上,推向墨渊。
“这个阵列,当年我是用三架完好的‘红警’牌游戏机换来的。
你想拿走,可以。”他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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