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寝！开门！”
沈千禾静静坐在椅子上表情怪异地看着她的三位室友。她感觉自己脸都要抽筋了，只机械地牵着嘴角向上。现在要是能照镜子，就能看到她这笑恐怕比哭还难看。
此时她那三位室友，强噎下最后一口面包，脸上统一混合着失望与不甘的表情——活像是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走了。
自己这只“鸭子”的处境其实不妙，沈千禾心中自嘲，外面显然还有一关等着她呢。
“查寝！407的怎么回事，快点开门！”
门敲得更响、更急了。
就在沈千禾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时，坐在门口的王艺涵猛地站起身。她狠狠剜了沈千禾一眼，目光怨毒，这才慢吞吞转身，不情不愿打开了寝室门。
门外，站着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女人。她身材十分臃肿，套着一身沾着些许可疑污渍的碎花睡衣，一双豆大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贪婪地扫进寝室。
“我是这栋寝楼的宿管。”声音像正常说话被调慢了频率一样，十分怪异。
宿管眼睛只直勾勾地看着沈千禾，余光都没给到另三人半点：“宿舍里不能存放违禁品。”
说完，宿管径直走到沈千禾面前，鼻子用力地、近乎贪婪地嗅了两下，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迷醉的表情，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随后又用袖子粗鲁地擦了一下嘴角留下的晶亮液体。
显然，宿管对沈千禾还能囫囵坐在这里十分满意。
沈千禾放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她厌恶地皱眉，身子用力后仰，躲着那股铺散过来，夹杂着浓重腥臭的呼吸。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冷静，不要搞事，不能才开局就把自己搞死。表姐还没找到，她绝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宿管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抬起头，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查寝的。
冰冷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从床头到床位，再到桌面。见毫无收获，她毫不客气、近乎发泄般一把拆开沈千禾叠好的被和铺好的床铺，又挨个抽屉、柜子翻查。最后，她甚至趴在地上，如同一条蠕动的花蛆，搜寻着床底可能藏匿的违禁品。
沈千禾默默看着宿管动作，脸上不见慌乱。
行李箱里确实有违禁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迷你夹板，沈千禾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知道，那玩意儿不能在寝室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寝室内只能听到宿管粗重的呼吸和她知道的窸窣声响。
“嗬……嗬……”
宿管喘着粗气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走沈千禾挂在椅子背上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部倒出——全是零食和乱七八糟的小工具。
她的脸色已经由阴沉转变为铁青，对着沈千禾一字一顿道：“把你的外套脱下来，裤兜翻到外面。”
沈千禾觑着这位宿管的脸色，没有反抗，老老实实照做。
“没有？”
宿管不死心，大手在沈千禾身上又搜了一遍。
——还是没有。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宿管猛然转身，视线如同毒蛇般缠上另外三个瑟缩的身影，阴恻恻道，“是你们，是你们帮她藏起来了……是不是？”
还能内讧呢？沈千禾心中一乐，面上分毫不显，只低眉顺眼地站着。
“没有！宿管阿姨我们怎么可能帮她……”面对暴怒的宿管，三人慌忙摇头，身体抖如筛糠。
宿管对她们的否认充耳不闻。下一秒，她的脖子如同失去骨节的面条般诡异地拉长，头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前伸，嘴越张越大，直到等人那么高，只一口，就将距离最近的李菲菲吞了下去！
事后，宿管缩回脖子恢复了原样。她咂了咂嘴，餍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看着沈千禾的表情变得和蔼起来，信手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个纸团，随意地扔到沈千禾脚下。
“嗯，检查过了，你这里没问题。”她拖长了语调，“好学生就该这样，要遵守规则……呵呵……”
宿管臃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寝室门被彻底关上。
幸存的两个室友仍瘫坐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明显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神。
沈千禾只淡淡地瞥了她们一眼，便不再理会。她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个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展开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是宿舍规则。
「白河中学女学生宿舍管理规定
一、宿舍九点查寝，请在查寝前回到宿舍。
二、晚间22:00准时熄灯，熄灯后学生必须上床，禁止发出任何声音。
三、宿舍内禁止使用他人物品，同时禁止外借物品。
四、室友间要友好相处，不能拒绝室友的示好。
五、寝室禁止使用大功率电器，违禁物品如下：电饭锅、电磁炉、电吹风……等。
六、每间寝室不得少于两人，少于两人时请主动找宿管调寝。
七、宿舍楼内禁止饲养宠物。如果发现有人饲养动物，请主动找宿管投诉。
八、墙壁是纯白色的，如果出现涂鸦或污渍，不要触摸，报告给穿蓝色衣服的保洁员。
九、寝室需保持清洁，垃圾及时清理。
十、早上七点前必须离开寝室，好学生上课不能迟到。」
还行，规则不算太长。
沈千禾抚平纸条上的褶皱，叠好揣进兜里。
将被翻乱的东西重新收拾整齐，沈千禾穿着鞋就忘床上爬。背对着两人，她悄悄从鞋垫底下掏出手机和被掰成两半的迷你夹板——天知道为了藏住这东西，她刚才站着的时候有多煎熬，半边脚底板都硌得没知觉了。
另外两人在宿管走后一直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见沈千禾上床，也各自蔫嗒嗒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沈千禾脑中不停复盘着方才室友和宿管的表现，以及纸条上那些规则，一时间困意全无。
迷迷糊糊间，沈千禾猛然睁眼。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看了眼时间，还好，刚六点。
【恭喜你成功度过一个平静的夜晚。】
【虽然你的室友不喜欢你，但她们已经无法威胁到你。】
【任务二：身为学生，你的主业就是学习。在学校，被老师喜欢的学生才是好学生。】
【新手玩家提示：请务必遵守学校的管理规定。你的室友、老师和同学们都很热心，但他们更愿意饱餐一顿。】
任务二看着有点抽象。
沈千禾关了任务提示，瞄了眼还躺在床上的室友。也不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需要睡觉。她轻手轻脚的下床，拿起课本简单翻了翻，高一四班——知道班级就好办了。
沈千禾没有犹豫，把书都装进自己的大背包，没有叫醒两个室友的打算，背起包就往外走。
“沈……”
刚出门就遇见熟人。
沈千禾没想到高舒就住在自己对面寝室，她连忙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摆手让高舒跟自己走。
高舒会意，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我现在叫沈苗苗。”沈千禾低声道。
高舒先是不解，随后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恍然大悟和一丝懊恼，低声道：“我怎么没想到要换个……你真是这个。”
说完，她对着沈千禾竖了个大拇指。
沈千禾这才注意到，高舒左臂的袖子空空荡荡，竟齐肩而断！
她停下脚步，皱眉问道：“高姐，你这胳膊怎么回事？”
高舒脸色一垮，无奈道：“这个啊……走吧，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原来，高舒进了寝室就被几个室友拖住说话。她原本不想搭理几人，没想到几人被激怒后竟然要吃了她，吓得她什么都顾不上，只能全力安抚几人，以至于宿管进来的时候行李根本来不及收拾。宿管直接打开她的行李箱，在里面搜出来一个电吹风，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吞掉了她的左臂。
“那个宿管竟然还嫌弃我少了只手，不够她吃。”高舒愤然，随后又羡慕地看着沈千禾完好的左臂，道，“还是你厉害。我见过的年轻人也不少，像你这么聪明又机灵的可没几个……当然，这话可不能让我女儿听到，那丫头现在上高中，正叛逆着呢。”
沈千禾扯了扯嘴角，没接这话茬。
“对了，”高舒拍了一下大腿，掏出一张破纸，递给沈千禾，“这是我这条胳膊换来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沈千禾接过来扫了一眼，也是宿舍规则，跟她那张一样。她装作第一次看过的样子，认真又读了一遍：“有用，这个我们最好都背下来。”
“有用就好。”高舒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感叹：“要是能跟你一个寝室就好了，唉。”
沈千禾脚步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旋即恢复如常，自然地岔开话题：“高姐你饿不饿，我这还有小面包，咱们吃点垫垫肚子，就不去食堂了。”
“哎，好。太谢谢你了……苗苗。”高舒接过小面包，也不矫情，两三口就下了肚。
教学楼离寝楼不远，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教学楼前。
高舒看着眼前的教学楼，强笑道：“这楼……破了点儿啊。”
何止是楼破。
沈千禾面无表情地看着大门里的黑雾。
——破地方进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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