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李将星重复地喃喃着，她感觉这个词异常的熟悉，但越是想追溯，脑袋便愈发刺痛，好像脑海中的某个保护机制阻止着她这么做。
白枝:“人类囚于地底，想方设法地寻求生存的方法，由于理念的不同，他们分成了不同的派别。更详细的，我也不大清楚，新世界忌讳提起旧世界的历史，相关的记载也被销毁了，只有大数据中心的高层人员有查阅的权限。”
“就好像，人们想要努力忘却那段记忆。”
白枝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容易让人忽略她话中内容的重量，隔着一层薄膜观察着她口中的世界。
“我只知道两个派别——我是其中一个派别的实验体之一，分属于［盖亚计划］。”
“而另一派，也是唯一成功的一派，名为——”
“［胶囊计划］。”
李将星:“胶囊？”
白枝解释道:“将所有人的生命储存在胶囊里，然后通过飞船，发射至外太空。”
是胶囊舱的意思？这就是新世界迁徙最初的计划吗？
李将星想着，陷入了深思，仿佛自己通过他人之口，窥见了百年前的一角。
白枝的睫毛低垂着，掩去了她真正的神色。
桑衣在一旁注意到了白枝的反应，她眸色转深，还是开口道:“胶囊派的计划重心是塔尔塔洛斯。”
白枝点头，“没错，准确来说，是人工智能［塔尔塔洛斯］。”
“［塔尔塔洛斯］在旧世界就已经作为最高权限级别的AI，拥有掌管深渊的日常运行，包括人口流动、交通管制、信息对接、安全保护等方面。胶囊派曾经想要通过技术更新，进一步优化塔尔塔洛斯的能力，使其运用在地外飞船的核心控制上，直接推动人类地外探索，寻找新家园。”
“起初，他们的计划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地下基地百分之八十的人类都拒绝将自己的生命全权交付给人工智能，甚至发动了抗议活动，胶囊计划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毫无进展，直到一项技术的成功。”
桑衣接道:“人脑融合AI技术。”
“什么？！”李将星震惊道。
“没错。”
白枝看了桑衣一眼，继续解释道:“这项技术极大地提升了人工智能的灵活性和自我修正性，胶囊计划得到了极短的时限内得到了极大的进展，并争取到了不少追随者。”
一群癫狂的信徒。
白枝回忆起那群人，不由得皱起眉。
白枝注视着桑衣的眼睛心中对于桑衣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认真道：“桑衣，如果那个巨人有名字的话，我想应该叫作［提丰］。”
提丰。
心中默念这个词时，李将星感到后颈处有一股冰冷的震悚之意，如同触摸到了某个不能被知晓的事物的一角。那是一个极其庞大的事物，只是静默着，就投下了巨大的黑色阴影，让人只能被迫抬起头，仰望那无穷高远混沌的景象。
毫无意外。
桑衣敛下了眸子，若有所思。
眼前的悬浮面板中，潜能一栏新增了四个字。
提丰之眼。
桑衣看着这意味不明的四个字，回忆起了塔尔塔洛斯的那句话。
竟然被收容到了潜能这一栏，这说明现在的她，拥有使用这个“东西”的能力？
“……”
李将星和白枝看不见的地方，球形小机器人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良久，001才语气冰冷地道:“031，你们所谈论的内容涉及损失我司利益，我有权上报大数据中心，将你们强制逮捕。”
“是吗？”
桑衣抬眼，目光放在自己身旁先前始终沉默不语的陪伴AI上。
“你的使命不是清除异常副本吧，这个也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吗？”桑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
001语气依旧冰冷无机质，如同先前在桑衣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开口道：“曙光公司陪伴型AI守则第一条：公司利益至高无上。”
球形机器人的屏幕微微的闪烁，在它的扫描中，眼前的女孩大脑受损严重，心茧严重损毁，如今明明说话就已经费了全力，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女孩浅色的眼睛仍然平静无波。
红色的警告标志在球形机器人的眼前，连同着女孩的虚弱的身体状况判定，一同高频地闪烁着。
【AI守则第一条：公司利益至高无上】
这行字被深深嵌入001的程序之中，它的运行程序告诉它，此刻应该立即上报面前女孩的罪行。
但它却执着地，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女孩的身体情况。
好像在程序的基层，一条指令告诉它，它应该用身体贴住女孩的额头，细致地检查一遍她的身体状况。
这条指令坚持不懈地发出，又一遍又一遍地被红色的警告拦截。
【公司利益至高无上。】
【公司利益至高无上。】
【公司利益至高无上。】
冥冥之中，球形机器人的某个保护机制触发，它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录像片段。
一个，深埋在程序最底层的片段。
【2053年，1月1日，第10次陪伴型AI启动测试】
录像中，一个黑发青年向自己望来，黑曜石一般浓墨的瞳色，眼尾微微下垂，肤色冷白，脸颊处有浅浅的雀斑。
他弯着眉眼，好像想起了某个对他十分重要的人，神色变得十分温柔。
“你好，001，我是闻初。”
闻初自我介绍着，嗓音清冽。
“我赋予你，镌刻于代码底层的首要指令。”
“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桑衣的利益，至高无上。”
录像播送完毕。
球形机器人一直闪烁的屏幕猛地卡住了，红色的警告指令在一瞬间破裂。
它一下子失去了被后期人工建构的行动框架，难以作出任何反应。
001锁定着桑衣的面庞，一直牵动它行动的指令框架被推翻，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它的代码好像一直有问题。
一道蓝色的代码从基层自下而上一层层覆盖了001的整体框架。
球形机器人扭捏地飞到桑衣的面前，对上女孩始终平和的目光。
一如在女孩的心茧空间中，二者第一次见面那样，球形机器人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001轻柔地贴上了桑衣的额头。
“对不起，桑衣。”
“我不会做任何有损于你的事情。”
001笃定地说。
我找了你好久，桑衣。
好久好久。
小机器人在心中闷闷地想。
被贴住额头的女孩瞳孔微微瞪大，浅棕色的眼睛弯了起来。
001。
桑衣默念着这个编号，了然地笑着说:
“你又叫了我的名字啊。”
“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你怎么了，桑衣？”
看着桑衣脸上突然露出的清浅笑容，白枝和李将星挑眉问道。
“嗯？”
桑衣摇摇头，说道:“我在里世界得到了一个东西。”
“［提丰之眼］。”
“什么？！”二人同时惊诧道。
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地下根系空间的内壁突然开始蠕动起来，扭曲缠绕的树根移动着，展露出了一个裂缝。
三人立刻站了起来，李将星和白枝不约而同地挡在了桑衣面前。
一道身影从裂缝中缓缓走了出来。
来人身材高挑，黑色工装外套内白色内搭被血浸染，面容冷淡，嘴唇仅抿着，眼尾微微上挑，在看到李将星身旁的白枝后，她疑惑地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中被黑色液体沾染的匕首。
黑色液体在刃面上无力地蠕动了一会，随后消失。
“将禾！”
李将星急忙走上前，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你怎么进来的？”
将禾冷肃的面容在看到李将星安然无恙后终于放松下来，她简要回答道:“没事。”
说完，她将匕首上仍残存的少量黑色液体甩去，说道:“这些东西怕疼，我想要下来，捅伤它们就可以。”
她简单概括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经历，然后皱着眉，看向白枝，问道:“我应该问，你们发生了什么？”
没等李将星解释，将禾才想起自己来这里找人的第二个目的，她抛出了一句使在场所有人都皱紧眉头的话。
“文至觉被那个叫伊维的男孩抓了。我们怀疑他就是副本世界的核心，但是现在线索中断了。”
回想起那个黑发灰眸的男孩，将禾道：“那个男孩变强了，我打不过。”
“伊维？”
白枝突然开口，面色苍白。
李将星抓住了将禾的手，“那个伊维，我在副本里世界中也见过他。”
“里世界？”
将禾的神情变得凝重，她环视了三人一圈，道:“先交换得到的线索。”
……
将禾依靠在根系内壁上，余光扫过蠢蠢欲动的鼓动树根，将匕首一掷，狠狠捅进了内壁中。
藏匿其中的黑色液体一抖，迅速循走。
将禾注视着桑衣，认真道：“你把所有事的告诉了我。”
桑衣无奈道:“是你自己选择要听的。”
将禾的视线转向白枝:“你说得没错，知道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李将星闻言，紧张地抠了抠手心。
将禾转了话头:“但知道太少，也很危险。”
她想起了刘可容在人群面前声嘶力竭的喊话。
“无知的人，每分每秒都在吞食自己的血肉。”
这个世界将低等的人们看作是随时取用的耗材。
将禾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她的脑海中有一段诡异的空白，一直在提醒着她，她已然忘记了什么。
“都是假的……”
将禾低声重复着刘可容的话。
她抬起眼，跟众人说道:“副本完成后，公司的人一定会找上门来，我们的处境会非常危险。”
“先商量好应对的方法，还有你们的新朋友。”
将禾对白枝伸出了手，说道:“你好，我叫将禾。”
白枝看着又一只递至身前的手，眼眶逐渐湿润。
将禾见她愣住，解释道:“表示诚意的意思，旧世界的一种礼仪。”
白枝笑着说:“嗯，我知道。”
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她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握住了将禾的手。
“我知道，很高兴认识你，将禾。”
“很高兴认识你，白枝。”
（如累坏的老牛一般喘着粗气）（但罪有应得）
三人组齐聚啦！可公开情报整理后再发！
后期可能会修，但不影响剧情[害羞]
感谢追读哦！[让我康康][红心]
10.29修改了胶囊计划相关，补充了少量对话，不影响总体剧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花园小区（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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