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漫展归来已过去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往常的节奏,但某些细微的变化却在悄然发生。比如,苏夏帆布包上的黑色小恶魔钥匙扣,和司徒悠背包上从未取下的粉色小魅魔,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印记。林奈每次看到,都会露出贼兮兮的笑容,然后被司徒悠用眼神无声警告。
这天晚上,司徒悠照常在客厅进行他的高难关卡直播。为了攻克一个极其变态的新副本,他已经连续熬了两个深夜,加上白天还要处理一些接到的设计外快,睡眠严重不足。偏偏最近昼夜温差大,睡在客厅地铺的他,昨晚似乎有些着凉。
直播时,苏夏结束得早,从主卧出来倒水,就看到司徒悠坐在电脑前,背影依旧挺拔,但操作鼠标的手指似乎不如平时那般稳定精准,偶尔会有一两个微小的失误。他戴着耳机,与观众交流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沙哑一些,带着明显的疲惫。
苏夏倒了水,没有立刻回房,靠在厨房门框边看了一会儿。屏幕的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侧脸,那双深红色的瞳孔下方,隐约能看到淡淡的青黑。她微微蹙眉,心里有些担心。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司徒悠侧过头,目光与她相遇。他顿了一下,对着麦克风说了句“稍等”,然后摘下一边耳机,看向她:“还没睡?”
“嗯,马上就睡。”苏夏走过去,将手里的温水递给他,“你声音有点哑,喝点水吧。”
司徒悠愣了一下,接过水杯:“谢谢。”指尖相触的瞬间,苏夏感觉他的皮肤温度似乎有点高。
“你……没事吧?看你很累的样子。”苏夏忍不住问。
“没事。”司徒悠回答得很快,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抿了口水,将杯子还给她,重新戴好耳机,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打完这个副本就下。”
苏夏看着他重新投入游戏的背影,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刚才的疲惫只是她的错觉。但她分明看到他白色的发丝间,那对恶魔角似乎都因为主人的强撑而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尾巴也安静地垂着,不像平时那样会随着游戏节奏微微摆动。
她张了张嘴,想再劝一句,但知道他直播时不喜欢被打扰,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轻声说了句“别太晚”,便回了自己房间。
深夜,万籁俱寂。
司徒悠终于结束了长达六小时的鏖战,成功通关那个号称“不可能完成”的副本。关掉直播设备和电脑的瞬间,强烈的疲惫感和眩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喉咙干得发疼,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尤其是关节处,泛起一阵阵酸软。
他试图站起身,去倒杯水,却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连忙扶住旁边的茶几才稳住身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滚烫。
糟糕……好像真的……发烧了。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一沉。他很少生病,但一旦病起来,往往就不轻。他不想麻烦别人,尤其是……苏夏和林奈。
他强撑着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缓解了干渴,却压不□□内不断攀升的热度。他扶着流理台,微微喘息,感觉视线都有些模糊。
必须……回地铺躺下。他这样想着,脚步虚浮地挪回客厅。然而,还没走到地铺前,一阵更猛烈的眩晕袭来,他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是他单膝跪地、用手肘勉强撑住身体的声音。
那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惊雷。
主卧的门几乎是立刻被拉开,苏夏穿着睡衣,脸上还带着睡意,惊慌地探出头:“悠悠?什么声音?”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客厅地铺旁,那个单膝跪地、用手臂勉强支撑着身体的身影。司徒悠低着头,白色的卷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但剧烈起伏的肩膀和那明显不自然的姿势,让苏夏的心瞬间揪紧。
“悠悠!”她惊呼一声,也顾不上穿拖鞋,赤着脚就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次卧的门也开了,林奈揉着惺忪睡眼,含糊地问:“怎么了……哥?夏夏姐?”当她看清客厅里的情形时,睡意瞬间吓飞了,“哥?!你怎么了!”
苏夏已经蹲在了司徒悠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触手一片滚烫!她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司徒悠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却使不上力气,身体晃了晃,差点再次栽倒。苏夏连忙用尽力气撑住他。
“什么没事!你烫得厉害!”苏夏急了,抬头对愣住的林奈喊道,“林奈!快!帮我扶他躺下!”
林奈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跑过来,两人合力,半扶半抱地将司徒悠挪到地铺上躺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苏夏的额头都急出了汗。借着客厅昏暗的夜灯光线,她能清楚地看到司徒悠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眉头因为不适而紧紧皱着,那双总是冷静深邃的红瞳此刻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
“哥!你发烧了!”林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被那温度吓了一跳,“好烫!”
司徒悠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气音。他感觉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烤,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意识也有些昏沉。
“肯定是这两天熬夜,又睡客厅着凉了!”苏夏又气又急,心里懊恼自己晚上看他直播时就应该强硬一点让他去休息。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林奈,你去拿医药箱,再打盆温水拿条毛巾来!我先找体温计!”
“好!”林奈立刻行动起来,跑向卫生间。
苏夏在客厅抽屉里翻出电子体温计,小心地给司徒悠测了一下。
“38.9℃!”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苏夏倒吸一口凉气。
这时林奈端着水盆和拿着医药箱跑了回来。两人手忙脚乱地翻出退烧药,按照说明书喂司徒悠吃下。他又没什么力气配合,喂水的时候呛咳了几声,水渍顺着下巴滑落,苏夏赶紧用毛巾轻轻替他擦掉。
喂完药,苏夏拧了温毛巾,敷在司徒悠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似乎让他舒服了一点,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
“夏夏姐,怎么办?要不要去医院?”林奈看着哥哥虚弱的样子,担心地问。
苏夏看着司徒悠,摇了摇头:“先观察一下,吃了药看看温度能不能降下来。现在去医院折腾,他更难受。”她顿了顿,看着地铺的位置,“这里通风,不行,得让他睡舒服点。”
她看向林奈:“林奈,你帮我一下,我们把他扶到我房间床上去。”
“啊?哦!好!”林奈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连忙点头。
两人再次费力地将意识有些模糊的司徒悠扶起来,一步步挪向主卧。司徒悠虽然不算特别重,但此刻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苏夏身上,让她走得有些踉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还有他因为难受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喷在她的颈侧,带着灼人的热度。
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在苏夏柔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苏夏已经累得微微气喘。
“林奈,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苏夏对林奈说,“我在这里守着他就行。”
林奈看着床上昏睡的哥哥,又看看一脸坚持的苏夏,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太多忙,反而可能添乱,便点了点头:“那……夏夏姐,有事你一定要叫我!”
“嗯,快去睡吧。”
林奈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苏夏和床上昏睡的司徒悠。她坐在床边,重新拧了毛巾,替他擦拭脸颊和脖颈,希望能帮他物理降温。
灯光下,他因为发烧而泛红的脸少了平日的冷峻,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白色的卷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角和脸颊。苏夏看着他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又软又疼。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那对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角质感的表面带着和他皮肤一样滚烫的温度。
似乎是感觉到触碰,司徒悠无意识地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然后,就在苏夏准备收回手时,他的手突然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准确地、紧紧地抓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很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
苏夏身体一僵,心跳骤然漏跳了一拍。
她听到他用极其微弱、带着烧糊涂后含糊不清的语调,低喃着:
“苏夏……别走……”
手腕被那只滚烫的手紧紧攥住,苏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司徒悠无意识的那句“别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他掌心的热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那力道带着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脆弱与依赖。
她试着轻轻动了一下,想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发现他攥得更紧了,眉头也重新蹙起,仿佛在梦中感到了不安。
“我不走。”苏夏连忙低声安抚,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在这儿呢,悠悠。”
她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作用,司徒悠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但手依然没有松开。苏夏只好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继续用温毛巾帮他擦拭额头的汗珠和脖颈。
林奈其实根本没睡踏实,悄悄推开一条门缝,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看着夏夏姐被哥哥紧紧抓住的手,还有哥哥那难得一见的脆弱模样,心里又是担心又是莫名有点感动。她蹑手蹑脚地退开,没去打扰。
后半夜,苏夏几乎没合眼。她定时给司徒悠更换额头上的毛巾,测量体温,观察他的状况。退烧药似乎起了一些作用,他的体温稍微降下来一点,但依旧在低烧徘徊,睡得并不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呓语,大多听不清,但苏夏似乎总能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软下一分。
天快亮时,司徒悠的体温又有些回升,额头沁出更多的冷汗。苏夏准备再去拧一把毛巾,刚一动,那只一直握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水……”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苏夏连忙应道:“好,你等一下,我去倒水。”她小心地、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滚烫的掌心里抽出来。失去握持,司徒悠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床边,手指微微蜷缩,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夏心里一紧,赶紧去客厅倒了温水回来。她扶起他的头,将水杯小心地凑到他唇边。司徒悠闭着眼,本能地小口吞咽着,水流顺着他的嘴角滑下一点,苏夏立刻用纸巾轻轻蘸掉。
喂完水,她让他重新躺好,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额发黏在皮肤上,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帮他拨开。他的皮肤依旧很烫,因为发烧,那对恶魔角也显得比平时更红一些。
苏夏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平时他清醒时,总是一副冷静自持、不容靠近的样子,她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可能会被他冷淡的目光冻住。但现在……
她的指尖犹豫了一下,然后极其小心翼翼地、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上方那带着银色纹路的恶魔角尖。
指尖传来温热的、坚硬的角质感,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司徒悠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咕哝,脑袋无意识地在她掌心方向偏了偏,像是在追寻那一点微凉的触感。
苏夏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脸上也有些发烫。她做贼似的看了看门口,确认林奈没突然出现,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司徒悠依旧昏睡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好笑。
谁能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不好接近的司徒悠,生病了会是这个样子?有点……乖。
这个想法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柔情。
清晨,林奈顶着一对黑眼圈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摸进主卧。
“夏夏姐,你一夜没睡啊?”她看着苏夏略显疲惫的脸色,小声问。
“我没事。”苏夏摇摇头,看向床上依旧睡着的司徒悠,“他后半夜好像稳定一点了,但还是有点低烧。”
“我来换班,夏夏姐你去休息会儿吧!”林奈自告奋勇,“我给我哥煮点粥!生病了得吃点清淡的!”
苏夏确实有些撑不住了,便点了点头:“好,那你看一下,粥煮烂一点,他可能没什么胃口。”
林奈比了个“OK”的手势,溜去了厨房。
苏夏趴在床边,本想只是闭眼眯一会儿,但一夜未眠的疲惫袭来,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到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她立刻惊醒,抬头看去,只见司徒悠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因为高烧显得有些朦胧,正直直地看着她。
那双深红色的瞳孔因为高烧显得有些朦胧,失去了平日的锐利,带着一丝茫然和脆弱,正直直地看着她。苏夏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过来。
“悠悠?你醒了?”她连忙凑近些,声音放得很轻,“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司徒悠似乎花了点时间才聚焦视线,认出了她。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干涩嘶哑的气音。他蹙了蹙眉,试图动一下,却牵动了酸软的肌肉,闷哼一声。
“别乱动。”苏夏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你发烧了,刚吃了药,需要休息。”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触感依旧有些热,但似乎比半夜那滚烫的温度降下去一些。“好像退了一点,但还是有点烧。”
司徒悠闭上眼睛,似乎连维持清醒都很费力。他感受到额头上她微凉柔软的掌心,一种陌生的安心感奇异地抚平了些许身体的不适。
“水……”他再次尝试开口,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马上!”苏夏立刻起身倒了温水,小心地扶起他的头,将杯沿凑到他唇边。
这一次,司徒悠配合地小口喝着,温水流过干涸疼痛的喉咙,带来些许缓解。他垂着眼睫,能看到她专注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眼下淡淡的青色阴影。
她守了一夜。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沉,混杂着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这时,次卧的门打开,已经换好校服的林奈背着书包,轻手轻脚地探进头来,压低声音:“哥?你醒啦?”看到司徒悠睁着眼睛,她明显松了口气,但脸上还带着担忧,“夏夏姐,哥怎么样了?我煮了粥在厨房温着……可我马上得去上学了。”
苏夏转头对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别迟到了,这里有我。”
林奈点点头,又不放心地看向司徒悠:“哥,你好好听夏夏姐的话,多休息,等我放学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她说完,看了看时间,这才匆匆忙忙地小跑着离开了家。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苏夏看向司徒悠,轻声道:“林奈给你煮了粥,等会儿我拿给你,多少吃一点。”
司徒悠低低地“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上,哑声道:“……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苏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却软软的,“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就行。”
她起身去厨房盛了一小碗温热的粥回来。粥煮得很烂,散发着米香。苏夏舀了一勺,仔细吹了吹,递到他嘴边。
司徒悠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但还是张口吃了下去。粥的温度刚好,软烂易咽。他安静地吃着苏夏一勺一勺喂来的粥,虽然没吃几口就摇了摇头表示够了,但整个过程异常配合。
喂完粥,司徒悠的精力似乎又耗尽了,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像是又睡着了。
苏夏看着他沉睡的侧脸,高烧带来的潮红退去一些,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比夜里那吓人的样子好了不少。白色的卷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长长的睫毛垂落着。
她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在他那对恶魔角上。平时总觉得带着点生人勿近的气场,此刻却只觉得安静。
鬼使神差地,她又伸出了手,这一次,不是碰触角尖,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角一缕被汗水黏住的白色发丝。
动作小心翼翼,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怜惜。
睡梦中的司徒悠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动了动,向她的方向微微偏过头,唇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些许。
苏夏收回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发丝柔软的触感和皮肤微热的温度。她静静地看着他,一夜未眠的疲惫似乎也被这满室的宁静与安心冲淡了。
她知道,有些东西,在昨夜那场兵荒马乱的发烧和这不眠的守候中,已经悄然改变了。
司徒悠再次陷入昏睡,但这次的睡眠并不安稳。或许是高烧带来的混沌,或许是身体深处的不适,他时不时会发出模糊的呓语,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苏夏不敢离开,一直守在床边。她拧了新的温毛巾,一遍遍替他擦拭额头和脖颈。每当她靠近,他似乎能感知到她的气息,紧绷的神情会略微放松一些;而当她稍微起身或离开片刻,哪怕只是去换盆水,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便会无意识地微微动弹,像是要抓住什么。
这种无意识的依赖,让苏夏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水中,酸软一片。
有一次,她正俯身替他擦汗,他的手臂忽然抬起,在空中虚抓了一下,恰好碰到了她的手臂。下一刻,他滚烫的手指便蜷缩起来,紧紧攥住了她睡衣的袖口,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别走……”他又一次低喃,声音比之前那次清晰了些,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昏沉中的不安。
苏夏的动作瞬间停滞,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然写满依赖的侧脸,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指,一种混合着心疼、怜惜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她没有挣开,反而顺势在床边坐得更近些,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攥着自己袖口的手背上,低声回应:“我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司徒悠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但手指依旧没有松开,仿佛那片微薄的布料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时间在寂静和偶尔的呓语中缓慢流淌。苏夏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手臂微微发麻,却一动也不想动。她看着窗外天色逐渐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斑。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司徒悠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和疏离,此刻的他显得异常真实,也异常脆弱。白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翕动,干裂的嘴唇抿着,偶尔会因为不适而轻轻嚅动。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软得一塌糊涂。那些平日里被她用玩笑和狡黠掩饰起来的情愫,在这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呼吸声的房间里,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她想起他平时沉默却细致的照顾,想起他明明害羞却强装镇定的样子,想起他背包上那个从未取下的粉色小魅魔钥匙扣,想起他在地铁站下意识护住她的手臂,想起他因为她一句话就查起漫展路线……
点点滴滴,汇聚成河。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看似冷淡的恶魔希人,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一种冲动,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在她心底破土而出,迅速生长。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苏夏维持着被紧握袖口的姿势,手臂早已酸麻,她却浑然不觉。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眼前这个脆弱得不像话的人身上。他每一次不安的翻身,每一声压抑的呓语,都牵动着她的神经。
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得柔和,从明亮的午後转为温柔的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缝隙,为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也勾勒出司徒悠侧脸的轮廓。高烧似乎有反复的迹象,他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重新布满细密的汗珠,攥着她袖口的手指也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苏夏心急如焚,连忙拧了新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冰凉的湿意似乎让他舒服了些,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喟叹,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甚至无意识地向她手掌的方向偏了偏头,像寻求安抚的小兽。
这个细微的、全然依赖的动作,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苏夏心中那扇一直小心翼翼关闭的情感闸门。
汹涌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顾虑。
她想起他第一次搬进来时,看似冷漠却耳根通红的样子;想起他默默收拾她留下的厨房“战场”,把桃子果酱放回显眼位置;想起他在拥挤的地铁里,不动声色地护在她身前;想起他因为她的调侃而脸红,尾巴却诚实地轻轻晃动;想起他背包上那个从未取下的、属于她的粉色魅魔钥匙扣……
点点滴滴,平日里被她的活泼和玩笑所掩盖的瞬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这个看似冷淡、惜字如金的男人,早已用他沉默而独特的方式,在她生命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一种强烈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想要告诉他。
就是现在。
她不想再等了,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试探,不想再借着玩笑掩饰真心。她害怕错过,害怕等他病好了,一切又回到原点,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再次被藏回心底。
黄昏的光线里,他的脸庞显得异常柔和,也异常脆弱。苏夏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却又像是要汲取所有的勇气。
她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滚烫的耳廓和微湿的鬓角,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入他昏沉的意识:
“司徒悠,”
她叫了他的全名,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世界仿佛静止了。她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感觉到脸颊迅速攀升的热度。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痛苦而微蹙的眉眼,积攒的情感如同找到了出口,继续倾泻而出,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心疼、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孤注一掷的恳求: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房间里陷入了极致的寂静。黄昏的光尘在空气中缓慢浮动,仿佛也在屏息等待着什么。
苏夏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几秒钟的沉寂,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她看到——
他那浓密的白色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是挣扎着想摆脱沉重的睡意,想要看清眼前的人。他那紧紧攥着她袖口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分明,然后,那只手开始移动。
他滚烫的、有些无力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本能的坚定,松开了她的袖口,向下摸索,然后,准确无误地、紧紧地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
不是虚握,而是真切地、五指收拢,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他的掌心烫得惊人,那灼热的温度顺着相贴的皮肤,瞬间传遍她的四肢百骸,直抵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带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紧接着,他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艰难地溢出一声极其模糊、沙哑得几乎破碎的回应:
“……嗯。”
那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混杂在粗重滚烫的呼吸里,微弱得几乎要被忽略。
但苏夏听到了。
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简单的音节,感受到了他回握的、带着病中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力度。
一瞬间,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涩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两滴,落在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留下微凉的湿意。
他听到了。
他回应了。
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高烧中,他的本能也选择握住了她的手,回应了她的感情。
苏夏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肩膀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微微颤抖。泪水不断地涌出,是释放,是安心,是巨大的幸福席卷过后留下的痕迹。然而,她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带着泪水、却无比灿烂和幸福的笑容。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将紧密相扣的双手染成温暖的金色,也照亮了空气中那些无声舞动的、名为“爱”的尘埃。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彻底不一样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深蓝,又渐渐透出黎明的灰白。苏夏维持着被紧握的姿势,手臂早已麻木,却丝毫不敢移动。司徒悠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像是真正陷入了安稳的睡眠。紧握她手腕的力道也松懈下来,但手指依旧虚虚地圈着,仿佛那是他在昏沉中认定的唯一依靠。
苏夏小心翼翼地尝试抽出手腕,想去给他换条凉毛巾。然而,仅仅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就让睡梦中的司徒悠立刻不安起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刚刚放松的手指再次收紧,甚至比之前更用力,干燥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破碎地溢出两个字:
“……别走。”
这声近乎呢喃的挽留,让苏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软。她立刻放弃了离开的念头,重新坐稳,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覆在他紧握的手背上,低声安抚:“好,不走,我就在这里。”
她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将脸颊往她手背的方向偏了偏,寻求着那一点令人安心的微凉触感。这个全然依赖的姿态,让苏夏整夜紧绷的心弦微微一颤,一种混杂着怜惜与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胸腔里无声地蔓延。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晨光一点点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烧似乎正在退去,额头的温度摸起来不再那么烫手,呼吸也变得均匀。一种奇异的宁静笼罩着房间,也笼罩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苏夏感觉到被她握着的那只手,指尖轻轻动了一下。她立刻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司徒悠浓密的白色睫毛开始颤动,像是挣扎着要摆脱沉重的睡意。几次尝试后,那双深邃的红色瞳孔终于缓缓睁开。起初,眼神是涣散的,带着高烧退去后的疲惫和茫然,没有焦点地望着天花板。几秒后,他的视线仿佛被某种引力牵引,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坐在床边的苏夏身上。
四目相对。
苏夏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映出的自己略显疲惫却写满担忧的脸。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感觉怎么样,喉咙却因为紧张有些发干。
司徒悠感觉自己的脑袋依旧昏沉,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全身的骨头泛着酸软。然而,比身体不适更早闯入意识的,是掌心传来的、柔软而真实的触感,以及视线里这张守候了一夜的脸庞。
苏夏。
他试图移动一下,却感觉浑身无力。目光下意识地向下,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她的手腕纤细,正被他的手掌包裹着。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穿透了病中的混沌。
一些模糊的、断续的画面和声音碎片般涌入脑海——滚烫的体温,额头上冰凉的毛巾,喂到唇边的温水,耳边焦急的呼唤,还有……那些如同梦中呓语,却又异常清晰的话语……
“司徒悠,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以及,自己似乎……用尽力气回应了一声……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司徒悠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几不可查地一窒。一股强烈的热意猛地窜上他的脸颊和耳根,甚至感觉连恶魔角的尖端都开始隐隐发烫。这热度,比高烧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他竟然在那种情况下……回应了?
几乎是本能地,他想要移开视线,想要抽回手,想要用惯常的沉默和冷淡将自己从这令人心慌意乱的境地中隔绝开来。他甚至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试图压下心头那阵陌生的悸动。
然而,苏夏没有给他退缩的机会。
她看着他眼神的变化,从最初的茫然,到逐渐清明,再到此刻显而易见的震惊、窘迫和试图逃避。他脸上迅速蔓延开的红晕,和那双想要躲闪却最终被迫与她对视的红瞳,都让她原本悬着的心,渐渐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决心。
她没有松开手,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悠悠,”她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打破了房间内令人心跳加速的沉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脑清醒了吗?”
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被迫完全对上她的视线,那双粉色眼眸此刻亮得惊人,里面清晰地映照着他的窘迫和无所遁形。他喉咙干涩得厉害,想开口,却只发出一个模糊的气音。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小得几乎看不见,视线却无法从她脸上移开。
苏夏看着他这副想躲又无处可躲的模样,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往前凑近了一些,近到能感受到他因为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没有戳他,而是轻轻将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濡湿的白色卷发拨开,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微烫的皮肤。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
司徒悠的身体瞬间绷紧,连尾巴都下意识地僵直了一瞬。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某种他此刻终于能够清晰辨认的情感——那是喜欢,是期待,是等待他回应的勇气。
苏夏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她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红瞳,看着他僵直的尾巴,看着他通红却不再试图躲避的耳朵,心底最后一丝忐忑也烟消云散。她微微歪头,粉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和不容置疑的认真,语气轻柔,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那我昨天晚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对吧?”
苏夏的问题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荡开层层涟漪。她的目光紧紧锁着司徒悠,不容他有丝毫闪躲。
司徒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收缩着,跳得又快又乱。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鼓噪。脸颊和耳根的热度丝毫没有减退的迹象,反而因为她的注视和那句直白的问题,烧得更厉害了。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是徒劳地动了动嘴唇。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深红色瞳孔,此刻清晰地映着慌乱和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尾巴的存在感变得异常强烈,正僵硬地贴在床单上,尾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记得。
他当然记得。
那些话,不是高烧产生的幻觉。她在耳边轻声却坚定的告白,她带着哭腔的期盼,以及自己那一声用尽力气、冲破昏沉意识的回应……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般刻在了他混沌的记忆里。
只是,他从未想过,会在这样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如此直白地摊开在阳光下。他习惯于将情绪深藏,用行动代替言语,觉得感情是私密的、需要小心珍藏的东西,而不是这样……**裸地拿出来确认。
苏夏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从震惊、窘迫,到挣扎,再到一种近乎认命的沉默。他没有立刻否认,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答案。但她要的,不止是沉默。
她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只是那只与他相握的手,稍稍加重了些力道,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支持和鼓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早起鸟儿的啁啾声。
终于,司徒悠几不可闻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对上苏夏的视线。那里面依旧带着窘迫,却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艰难的坦诚。
“……嗯。”他哑声应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苏夏一直悬着的心,重重地落回了实处,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淹没。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然而,司徒悠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愣住了。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过于灼热的目光,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懊恼的别扭:“……不过下次……能不能选在我没那么狼狈的时候?”
苏夏眨了眨眼,看着他苍白却泛着红晕的脸,凌乱的白色卷发,以及那双写满了“这实在太丢脸了”的红色瞳孔,先是怔住,随即,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从喉咙里涌了出来。
不是嘲笑,而是那种如释重负的、充满了爱怜和欢喜的笑声。
“哈哈哈……”她笑得肩膀都在抖动,眼泪几乎又要笑出来,“司徒悠……你、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都这种时候了,他居然在纠结自己形象狼狈的问题?
司徒悠被她笑得更加窘迫,脸上热度飙升,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可惜那眼神配上他此刻病弱的模样和通红的脸颊,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别笑了……”他试图用严厉的语气制止她,可惜沙哑的声音完全破坏了效果。
苏夏好不容易止住笑,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她重新凑近他,双手捧住他发烫的脸颊,强迫他看着自己。她的掌心微凉,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司徒悠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她固定住,动弹不得。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粉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清晰,仿佛被她整个装了进去。
“我才不管你是不是狼狈,”苏夏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情和笑意,“我喜欢你,司徒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生病的样子,害羞的样子,还是平时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我都喜欢。”
她的直白像一把火,瞬间将司徒悠心中最后一点犹豫和别扭烧成了灰烬。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灿烂笑容的脸,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坚定,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冲破了他所有的防线。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窘迫和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而专注的温柔。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病容和红晕,但他的目光却变得无比清晰和坚定。
他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覆上了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背。他的掌心依旧有些烫,力道却很轻柔。
“听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承诺,“我也喜欢你,苏夏。”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呓语,不再是混沌中的回应。这是清醒的,郑重的,属于司徒悠的,独一无二的告白。
苏夏的呼吸一滞,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明亮起来。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终于不再躲闪、盛满了自己身影的红色瞳孔,看着他微微扬起的唇角,感觉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前倾身,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融。
没有更多的言语,但彼此的心意,在这一刻,已经清晰地传递。
司徒悠没有躲开,他甚至微微向前,回应着她的靠近。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她额间微凉的触感和身上淡淡的桃子香气,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满足感将他紧紧包裹。
他那只覆在她手背上的手,轻轻收紧。
阳光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灿灿的光芒透过窗帘,洒满整个房间,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新的篇章,从这一刻,正式开始。
额间相抵的触感温暖而真实,彼此交融的呼吸在安静的清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苏夏能感觉到司徒悠额头的温度已经降下许多,虽然仍有些偏热,但不再是昨夜那吓人的滚烫。她闭着眼,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与安宁,心中被一种饱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福感充斥着。
她能感觉到司徒悠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掌微微收紧了些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确认。他没有推开她,没有躲闪,这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苏夏才稍稍退开一些,双手依旧捧着他的脸,粉色眼眸亮晶晶地注视着他,语气带着点狡黠和确认:“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对吧?司徒悠同学。”
她故意用了“同学”这个带着点戏谑的称呼,试图冲淡一些空气中过分凝重的甜蜜,也带着点秋后算账的小小得意——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她冷着脸。
司徒悠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那里面盛着的喜悦和爱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有些不自在地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像蝶翼般颤动了一下,脸颊刚褪下一点的热度似乎又有回升的趋势。他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视线微微下垂,落在她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嘴唇上,心跳又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
“嗯是什么意思呀?”苏夏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故意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追问道,“是‘嗯,我们在一起了’,还是‘嗯,我听到了’?说清楚嘛,悠悠老师?”她换了个称呼,继续逗他。
司徒悠被她逼得无处可退,深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纵容。他抬起那只空闲的手,轻轻抓住了她在他脸上作乱的一只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制止了她进一步的“逼近”。
“……在一起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病后的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许多。这三个字说出口,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连带着耳根那抹绯红也显得坦然了些许。
他说完,似乎觉得还不够,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认命般的坦诚:“……听到了,也……答应了。”
苏夏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花朵,彻底绽放,灿烂得晃眼。她终于心满意足,不再“逼问”,反而就着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顺势向前,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轻柔的、带着小心翼翼的拥抱,生怕碰疼了他还在病中的身体。她的脸颊贴在他颈窝处,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平稳了许多的脉搏,和他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药味和他本身清冽气息的味道。
“真好。”她在他的颈窝处蹭了蹭,像只满足的猫咪,发出满足的喟叹。
司徒悠的身体在她抱上来的瞬间微微僵住,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些。他有些不习惯这样直接的亲密,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退缩,但心底涌上的、陌生的暖流却让他动弹不得。他犹豫了一下,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缓缓抬起,有些笨拙地、轻轻地环住了她的后背。
这个回应有些生涩,却无比真实。
苏夏感受到他回抱的力度,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她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是林奈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那个……哥,夏夏姐?我上学前能进来一下下吗?就一下下!”
拥抱的两人瞬间分开。司徒悠迅速收回手,重新靠回枕头上,脸上刚褪下的红潮再次涌起,他有些狼狈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平日的镇定。苏夏也连忙坐直身体,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脸上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对着门口方向应道:“进来吧,林奈。”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林奈探进半个脑袋,眼睛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贼兮兮的笑容。她看到哥哥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而夏夏姐脸颊绯红,眼睛亮得惊人,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哥,你好点没?”林奈挤进门,关心了一句,但目光立刻又转向苏夏,挤眉弄眼地用口型无声地说:“成——功——了?”
苏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微微点了点头。
林奈立刻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兴奋地叫出声,肩膀因为压抑的笑声而微微耸动。她看向自家哥哥,果然看到哥哥耳根通红,视线飘忽,根本不敢看她和夏夏姐,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太好了!哥你没事就好!”林奈强装镇定,走到床边,把手里拿着的一盒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这个给你补充营养!我、我去上学了!夏夏姐,我哥就交给你啦!”她说完,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忍不住爆笑出来,飞快地转身溜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剩下两人,气氛因为林奈的打断,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尴尬和甜蜜。
苏夏看着司徒悠恨不得把脸埋进被子里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她拿起林奈放下的牛奶,插好吸管,递到他面前:“喏,补充营养。林奈的一片心意。”
司徒悠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接过牛奶,小口喝了起来。牛奶是温的,显然是林奈特意热过的。
牛奶盒很快见了底。司徒悠将空盒放在床头柜上,喉咙的干涩缓解了许多,但精神上的疲惫感依旧沉重。他靠在枕头上,目光落在苏夏身上,她正低头整理着被子,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蔓延——不再是合租室友,而是……女朋友。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却又带着隐秘的欣喜。
“你再睡会儿吧,”苏夏整理好被子,抬头看他,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烧还没完全退,需要多休息。我去把客厅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林奈放学回来前搬进来。”
她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早已决定、顺理成章的事情。司徒悠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是睡在客厅地铺的。现在关系变了,似乎……确实没有再分开睡的道理。这个念头让他刚刚平稳些的心跳又有些失序。
“……嗯。”他低应了一声,没有反对。视线却不自觉地跟着她移动,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间,银色的长发在身后晃出一道活泼的弧度。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司徒悠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清晨发生的一切——她坚定的告白,自己窘迫却真实的回应,还有那个轻柔的拥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贴近时的微凉触感。
一种陌生的、暖融融的情绪包裹着他,驱散了病中的虚弱和寒意。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门口方向,唇角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苏夏在客厅里收拾着司徒悠的直播设备和寥寥几件个人物品,动作利落,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快。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将线缆仔细卷好,把他的衣服叠放整齐。想到从今天起,这个空间将真正成为他们共同的家,而不仅仅是合租的屋子,心底就泛起一阵阵甜蜜的泡泡。
她抱起一堆东西,正准备往主卧搬,次卧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已经穿戴整齐、背着书包的司徒林奈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贼兮兮的笑容,目光在苏夏怀里那明显属于她哥哥的物品上扫过,又落到苏夏明显心情极好的脸上。
“哟~”林奈拖长了语调,靠在门框上,“这就开始‘搬家’啦?夏夏姐,效率够高的呀!”
苏夏脸一热,故作镇定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快去上学,要迟到了。”
“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林奈不服气地挺直腰板,随即又凑近苏夏,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地问,“所以……我以后是不是该改口叫‘嫂子’了?”
“司徒林奈!”苏夏的脸瞬间爆红,作势要用手里的东西打她。
林奈笑嘻嘻地躲开,跑到大门边,换着鞋,还不忘回头喊了一句:“哥!夏夏姐!我走啦!你们……好好相处哦!”最后一个词尾音上扬,充满了戏谑,然后不等里面回应,就飞快地关上门溜了。
苏夏抱着东西站在原地,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心底那份被认可的喜悦却挥之不去。她摇摇头,转身走进了主卧。
司徒悠显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在苏夏进来时,他的视线与她相遇,深红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询问,耳根又有点泛红。
“林奈去上学了。”苏夏把东西放在墙边空处,解释道,顺便告了一状,“你妹妹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都敢调侃我了。”
司徒悠看着她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嘴角却带着笑意的样子,心里明了。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她一直那样。你别介意。”
“我才不跟她一般见识呢。”苏夏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好像又降下去一点。饿不饿?想不想再吃点东西?”
她的碰触自然而又亲密,司徒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他摇了摇头:“不饿。”停顿片刻,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有些低,“……你吃了么?”
苏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被他这么一问,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她心里一暖,笑道:“还没,等你再好一点,我们一起吃。”
她说着,在床边坐下,很自然地把手覆在他放在被子外的手上。司徒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翻转手心,与她十指相扣。他的掌心还有些温热,但不再是令人心惊的滚烫,力道轻柔却坚定。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阳光透过窗帘,安静地洒满房间,在彼此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和安宁在空气中流淌。不再是合租室友之间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距离,而是恋人之间自然而然的亲近与陪伴。
苏夏看着司徒悠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终于再次陷入沉睡。但他的手指,依旧与她紧紧相扣,没有松开。
她静静地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心底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与满足。
关系的转变,并非惊天动地,而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带着病后疲惫的清晨,悄然落地生根,融入到了往后每一个相依的日常瞬间里。她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翻开了全新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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