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杏的脚步一滞。
“快跑。”江宁一把把她拽住,“直接跑到拐角,我们进那家药店。”
她们翻过倒在门口的拉门,闯进一间药店。玻璃柜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几盒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药品皱成了一滩。墙上的价签被霉斑覆盖,像一片片褪色的台藓。
唐宛把苏曼轻轻放在柜台后,用手掌按在她的胸口,感受她浅淡的起伏。
“苏曼的呼吸很微弱。”她咬住嘴唇。
“她的额头……像冰一样冷。”白杏伸手摸着苏曼的皮肤,焦躁地看向江宁。
“先想办法保持体温。”江宁简短地说,然后快速在室内翻找着能用的东西。“白杏,先给苏曼喂点水,别喂得太急。祁妙,你找找看,有没有葡萄糖、生理盐水之类的,哪怕过期的现在也能将就用。”
“嗯。”祁妙脚步利索地进到柜台后,把通往注射室的门打开。
“我在梦中又闻到了那股味道。”苏曼睁开眼,慢慢坐起来,声音轻得像是能被风吹走。
“什么味?”白杏几乎要哭出来,“甜的?咸的?”
“木头。”苏曼闭上眼,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上投出细细的一条影子,“雪松的味道……有点冷。像冬天的松树林。”
空气里真的浮起了一缕极轻的香,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刨开了树皮,树脂被风抚了一下,微甜、清冽。
那香气愈发清晰,仿佛顺着苏曼的呼吸渗进了每个人的胸腔。白杏愣愣地望着她,不敢打断。
“这不正常。”祁妙低低说,她的声音里带着强行保持的镇定,“首先是苏曼从来没被丧尸抓伤过,不应该被感染。其次即使感染了,按老周说的应该先发热或者发冷但意识清晰。可苏曼直接跳过了冷热,变得神志不清。这速度未免太快了。”
“虽然我没被丧尸抓伤,但我的手臂上有一道在我醒过来时就突然出现的伤口。”
江宁压住心里的某种猜测,问:“伤口?”
苏曼把袖子卷到肘弯,腕内侧有一道细细的划痕,像被纸边割过。边缘没有红肿,皮下也没有乌青扩散,看着就更像是一道纹身。
“这是什么?”白杏茫然。
“不知道。”苏曼苦笑,“这只有轻微的刺痛,要不是老周说起,我甚至都没当回事。”
“是在我醒来时发现的,当时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身边没有别人。”她补充道。
随即就是一片死寂,江宁和祁妙理所当然地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外面的风忽然大了,挂在破牌上的塑料条“啪啪”直响,像有人用手背拍门。街角传来一声短促的噪音,像是从喇叭里传来的杂音。
“他……会死吗?”白杏问。谁都知道她问的是老周。
“不知道。”江宁说实话,她的目光像在计算一个复杂的方程式,“我们不能回去确认,不能浪费他的牺牲。”
“可他帮了我们。”白杏唇色很白,说话的时候不自觉轻轻咬了一下,“他还教了我们最需要的基本常识。”
“所以我们要用上。”江宁盯住她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
她一边说,一边俯身靠近苏曼,声音带着柔和:“苏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身体发轻。”苏曼想了想,“轻得不太像在空气里。像……像泡在水里,逐渐往上浮。我能听见远处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很模糊。刚才好像有人在说‘对不起’。”她停了一下,眉心微微皱起,“不是你们。是……另一个地方。”
“谁?”白杏条件反射,“谁说?”
“不知道。”苏曼摇头,动作几乎微不可见,“像很远很远的地方。像从天花板的管道里传来……也像从地下深处涌出。”
她说“地下”的时候,江宁和祁妙同时看了一眼地板——店铺的地砖有几块鼓起,像有东西在下面拱过又沉下去。唐宛把手按在地上,又冷又潮,自然也没什么动静。
“先不讨论这个。”江宁果断把话题压下,这不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我们接下来做三件事。第一,搜索附近,看看有没有食物和保暖的东西。第二,找地图,寻找周围的人类聚集区。第三,加固我们现在这个药店,至少要能让我们度过今晚。”
“我来加固据点。”唐宛道。她挽起袖子,露出前臂上的青筋,“你们做事仔细,你们先去找东西。”
“我跟你。”祁妙说,“我的动手能力刚好和你配合。”
“我。”白杏举了举手,随即又看了一眼苏曼,眼神犹豫,“我……我可以留下。”
“你跟我。”江宁决定,“你耳朵灵,嗅觉也很灵敏,有你在,无论是躲避丧尸还是发现物资,成功的几率都更大。”
“别担心我们。我们两个带着苏曼。再不济也能逃跑。”唐宛拍拍白杏的肩,“你自己注意一点。”
风再一次吹过来,一股淡淡的雪松香在屋里铺开,像很薄的一层雾,却能把人心里的躁动和不安稍稍压下来一寸。
“走。”江宁低声。
她和白杏猫着腰,从破玻璃柜背后钻出去,沿着墙根挪到门边,探出一点点。街对面是一家药妆店,黑得像口深井。她用手指在空气中画了个弧,示意白杏走,躲开散落的易拉罐和废塑料,以及其它会响的东西。
在她们跨过门槛的瞬间,远处又传来一声“当”。这一次不是铁条,是玻璃瓶被什么踢了一下。声音很轻,却在空荡的街道上被拉得很长。
“别慌。”江宁低声,她像一位冷酷的老师在传授知识,“那边风大,只是玻璃瓶被吹动了。你只用注意你的脚下。”
“我知道。我就是怕。”白杏咬了咬牙,把心里的恐惧压下去。
“怕正常。”江宁说,“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后路了。”
她们消失在街角。店里只剩唐宛和祁妙,还有靠着玻璃柜台的苏曼。
“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吧。”祁妙把自己的外套压在苏曼腿上,又把身边能拿的东西一件件挪到门后:一块断了角的货架、一堆成捆的宣传册、两只空塑料筐。她手下活儿利索,嘴里低声念叨:“东西太轻太薄,挡不住丧尸啊。”
苏曼靠坐在柜台边。她的头侧过去,右耳贴在冷得像石头的玻璃上。她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外面是破败的街。街景随着她的意愿自动放大缩小,偶尔她还能看到有红光闪过。
她轻声道:“左边。”
“什么意思?”唐宛竖起耳朵,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曼。
“左边两条街外,有食物。”苏曼闭着眼睛,眉心有一条浅痕,“还有一股我不太熟悉的味道。像是中药味。”
“有人?”祁妙抬头。
“不知道。”苏曼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回来,“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也许你没有感错。”祁妙看她,眼神里有某种技术人员对未知事物的兴趣,“你可能觉醒了异能。之前不就是你把我们带到老周那去的吗。”
江宁和白杏最终在一面斜着立的街区导视牌上,略过了无数层过期海报,终于找到一张泛黄的地图。地图上被人划了一个蓝色的五角星,标注着“临时应急供水点”,恰好是老周带他们去的那个厨房。
“这是老周弄得?”白杏低声询问。
“看样子是的。”江宁快速揭下地图,并在脑海中不断规划撤退路线。
简单查看地图后,她们没有耽搁太久,又立刻踏上了寻找食物的路。
“那老周……”白杏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巷口此刻安静,只有一缕浅浅的灰烟,从某个角落升起,又被风扯散。
“我们现在自身难保,等我们有能力了,我们再回来安葬他吧。”江宁没有回头,径直向药店走去。
回到药店门口,门内“咔”地一声,锁被拉起。唐宛确认是她们,才把门打开一条仅够人侧身进的缝。
刚进去,唐宛就把苏曼刚刚感知到的食物的事告诉了二人。
“你还感知到了什么吗?”
苏曼闭了闭眼,像是在黑暗里摸索一条线。片刻,她睁眼:“在我们身后两栋楼的距离,有一只丧尸,它目前正在漫无目的地游晃,还没有发现我们。”
“我知道了。”江宁点头,语气带着一丝决绝,“我们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尤其是苏曼还病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找食物。我和白杏再出去一次,你们在药店有找到防身的东西吗?”
唐宛递过去两根角钢,长度适中,是货架被拆了之后她特意留下来的。
江宁二人出了门,左拐,沿着墙根迅速通过。风被楼间的空隙切割成一片片薄薄的刀,贴着她们的衣角滑过去。谁都没有说话,像是两个沉默的影子。
她们很快抵达了苏曼提到的食物所在地,推开半掩的铁门后,是一个几乎空荡荡的仓库。
所幸,她们找到了几块压缩饼干和几瓶瓶装水带回去。这些东西虽然不多,但也能撑几天。
药店外的风忽然变大,呼啸而过,带着几分尖锐。
刚吃饱的几人正躺在地上稍作休息,苏曼猛地坐起身,“有丧尸来了!”
三条街外的拐角处,一截灰白的影子出现在街道上,像苍白的水蛇在游动。它突然停了下来,耳侧的皮被风掀起,露出里面一小块枯干的肉。它的头微侧,像在听风中传来的信息。
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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