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蓝珏一惊，回头看去——
几位师妹抱头惨叫，脸色煞白，动作僵滞。
与此同时，另外两只噬魂雾妖周身射出数道如同活物般的漆黑“煞丝”，闪电般缠绕向离它们最近的弟子。一旦被缠上，弟子们体表的护体灵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灵力飞速流失，脸上浮现痛苦挣扎之色。而周围那些低阶雾妖则趁机蜂拥扑上！
蓝珏心中一凛，清喝一声，长剑出鞘！璀璨剑光如流星掠空，精准地斩向一只正不断尖啸的噬魂雾妖。
剑气至刚至纯，瞬间将其推出一丈远。然而，就在她对付这一只的瞬间，另外两名被煞丝缠绕的弟子已险象环生，一人肩胛被噬魂雾妖利爪划开深可见骨的血口，另一人更是被扑倒在地。
蓝珏眼神锐利，瞬间判断出局势。她或许能凭借强悍实力将这些雾妖尽数诛灭，又在缠斗中把阵眼试探出来，但绝对无法在激战的同时，护住所有同时遭受神识攻击和煞丝侵蚀、已失去大半抵抗能力的师妹！
尤其是凤挽，此刻正脸色惨白地抵抗着精神余波，动作迟缓，眼看又要被新的煞丝缠上！
“退！”蓝珏当机立断，一声清叱如同惊雷在矿洞中炸响。
她手腕一抖，剑光爆绽，化作一片凌厉的剑幕，暂时将扑来的低阶雾妖和激射而来的煞丝逼退数步。同时她身形疾闪，一把捞起被扑倒在地、已是伤痕累累的师妹，将其推向身后，厉声道：“互相照应！全力撤退！我来断后！”
还能走动的同门强忍着头痛与恐惧，搀扶起受伤同伴，踉跄着向洞口方向亡命奔去。
蓝珏持剑立于通道中央，面色冷峻，剑招不再追求击杀，而是以守代攻，道道凝实的剑罡组成屏障，且战且退，将追击而来的雾妖尽数拦下，剑光每一次闪烁，必有一只雾妖哀嚎着消散或被迫退。
直至退至洞口附近，那些雾妖似乎畏惧外界光线与气息，不再追出，只是在黑暗中发出不甘的嘶吼。
回城后，蓝珏将受伤最重的两名师妹妥善安置，喂下疗伤丹药，确认她们情况稳定后，立刻前往李鸣鸢长老处复命。
她没有任何修饰，清晰而冷静地将矿洞内噬魂雾妖的详细特性、同门瞬间陷入危机的境况、以及自己为何果断下令撤退的决策原因，一五一十地禀明，并强调了洞内阴煞之气异常浓郁，疑似有源头未除。
李鸣鸢长老静静听完，面色凝重如水。她沉吟片刻，缓缓开口，语气带着肯定：“你做得对。临危不乱，判断精准，以同门安危为先，此乃领袖之材。若非你当机立断，此次伤亡恐难预料。”
她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丝疲惫：“是我们低估了矿洞内的凶险。据城主所言，以往零星出现的此种雾妖，皆由她亲自出手料理。雾城内常驻修士多为练气，筑基多为散修且并不久留……我等竟不知，此獠的神识攻击对筑基修士亦有如此威力，竟能瞬间瓦解战力。此乃情报失误，决策之失。”她看向蓝珏，吩咐道，“后续探查，筑基弟子不宜再参与，留在城内协防、处理后勤为宜。”
李长老略作思索，继续道：“为今之计，矿洞乃至其他几处凶地，不能再由你独自领队探查。我会与姬家领队商议，让你与姬家同行的两位金丹——姬睦和姬晟组成一队，合力进行后续调查。三名金丹，互为援手，应能应对。”
蓝珏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下意识地想开口：“长老，我……”
李长老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止住了她的话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莫要逞强。你的潜力远不止于此，不必急于一时，折在此处反倒不美。今日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生调息恢复，此事我自有安排。”
蓝珏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将未说出口的话了下去，垂首应道：“是，弟子明白。”
李长老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雾城灰蒙蒙的天空，似是感慨地叹道：“近千年来，修真界……实在是有些青黄不接了。莫说吾等正道，便是那些魔修，自六百年前上一任魔尊陨落，偌大魔道，这么些年竟也养不出下一个能统御全局的魔尊来。我清虚剑宗，百年间能结成金丹者亦是寥寥……大势如此，各派各族之间，纵有龃龉，联手共度时艰，亦是必然之举。”
蓝珏安静地听着，也知长老所言乃是实情，当下应道：“长老所言极是。”
从李长老处出来后，蓝珏先去看望了其他几位师妹，又回来看凤挽。凤挽服过丹药后已无大碍，正靠坐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可，见到蓝珏进来，立刻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蓝珏仔细查看了她的情况，确认神识只是轻微震荡，休息几日便好，又叮嘱了几句。
一切忙完后，蓝珏终于喘口气。
她没有立刻打坐调息，而是径直走到院中空地处，反手拔出了佩剑。
今夜月色不明，唯有院角石灯散发著昏黄的光晕。
她起手，挥剑，动作由缓至疾，剑光渐渐凝实，划破夜色，发出轻微的破空声。
她没有运用多少灵力，只是反复演练着最基础的剑式，试图用这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方式，将种种思绪和烦忧，一一斩碎、磨平。
剑影翻飞，不知疲倦，直至周身气息彻底平稳，心湖再无波澜，唯有剑意澄明。
翌日清晨，一道传讯符落入蓝珏手中。是李长老召见。蓝珏心知，这必然是要与姬家人会面了。她整理了一下并无多少褶皱的剑宗服饰，深吸一口气，向长老所在的厅堂走去。
厅堂内，气氛肃穆。李鸣鸢长老与姬家那位面容儒雅的领队长老并坐于上首主位。下首左侧，姬睦与姬晟已然在座。蓝珏抬脚迈入高高的门槛，她的到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堂内光线明亮，映照得她一身素净的蓝白道袍格外清晰，与姬家姐弟华贵的衣饰形成鲜明对比。她步伐稳健，肩背挺直，目不斜视地走向堂中，向两位长老行礼。
两位长老开始了惯例的寒暄，从北境天气谈到仙盟大局，语气和煦，仿佛只是寻常聚会。
而下首三人之间，却是另一番光景。
姬睦姿态闲适地坐着，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在蓝珏身上轻轻扫过。
姬晟则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直接送给刚坐下的蓝珏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将头扭向一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碍事。
蓝珏面无表情，在李长老下首的右侧位置端坐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得像一尊玉雕。
趁着长老们谈话的间隙，姬晟忍不住凑近姬睦，用极低的声音抱怨：“睦姐姐，这穷酸剑修到底哪里好了？值得你这般留意？”她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姬睦唇角笑意不变，同样低声回应：“阿晟，收收你的性子。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即便装，也给我装得像样些。就算心里真想使坏，也别摆在脸上。”
姬晟不服气地嘟囔：“我就是没真想使坏才摆脸上呢！不让人干坏事，还不许人生个气吗？”
姬睦被她这歪理逗得轻笑出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纵容：“你啊，还是个孩子。”
姬晟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压低声音气鼓鼓地问：“那对面那个穷酸剑修就不是小孩了？”
姬睦目光掠过对面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蓝珏，眼中笑意更深，轻声道：“嗯，她也是小孩。”
姬晟皱紧眉头，仔细看了看姬睦的神情，半晌，才又抬起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打量起对面的蓝珏。
只见那剑修一身最普通的清虚剑宗制式道袍，蓝白二色，洁净平整。墨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束在脑后，一丝不乱。脸上未施粉黛，皮肤因刻苦修炼、风吹日晒略有不足，眉眼清冷，轮廓分明，一双黑眸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唯有腰间佩剑散发着隐隐的寒芒与锐气。
姬晟心下暗忖：或许此人确是天资卓绝，道心坚定，未来一片坦途。但她一无雄厚家族支撑，二无玲珑交际手腕，于姬家的更进一步无甚益处。剑修，勉强能当个合格的打手罢了。但这种人……姬晟见过，利益不能动其心，威吓不能移其志。
正因知道，她才更觉愤懑，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不愿意去深想那个她最害怕的可能——到底需要怎样的“真心”，才能换得这剑修同样的“真心”相待？
反正不会是我。姬晟想着，心头莫名烦躁，忍不住又冲对面飞了一个白眼。
蓝珏端坐着，看似在认真聆听长老们从天道感悟聊到灵茶品鉴的无营养寒暄，实则心神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深知两位长老在此扯东扯西，无非是为后续关于雾妖情报共享、任务合作以及可能涉及的利益交换进行铺垫和试探，但她实在厌烦这种冗长而无效率的周旋。
她不禁想到，若日后成为首席，甚至更高的位置，是否意味着要终日陷于这等虚与委蛇的琐事之中？光是想想便觉头大如斗。
与其在此空耗时辰，不如放她回去多练几套剑法来得实在。
正腹诽间，她又清晰地感受到对面那道毫不掩饰的、带着嫌弃的白眼目光。蓝珏心下莫名，完全不懂这姬家小姐又在发什么疯。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坐在姬晟旁边的姬睦，用眼神传递出一个清晰的疑问：你不管管你家族妹？
姬睦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却只是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回以一个更加明媚无辜的笑容，仿佛完全没看懂蓝珏的示意，丝毫没有出言约束姬晟的意思。
就在蓝珏暗自皱眉，姬晟准备翻下一个白眼之际，上首的李长老轻咳一声，话锋终于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闲话暂且不提。姬长老，今日请诸位道友前来，实是为昨日门人探查城西矿洞时所遇之棘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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