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对自己无比热情的人和一个搞不清状况就污蔑自己的人，有脑子就知道该选哪一个。
棠黎把自己已经见底的白瓷碗往里推，朝温时漾露出深深的梨涡：“社长，你坐，我已经吃好了。”
在面试结束后，她就把头发盘成了丸子头，又靠在沙发快一下午，饱满的丸子头已经松松垮垮。此刻的棠黎，整个人软乎乎的，甜得人心尖发颤。
温时漾拍了拍堵住路的梁为舟：“兄弟，能让让不？我得进去。”
梁为舟没动，三足鼎立，三个大高个把角落里的棠黎遮得严严实实。
虽然觉得气氛怪怪的，但棠黎还是安安稳稳地欣赏美色。
三个人不同的风格。温时漾是典型的日系帅哥，狼尾带了点羊毛卷，皮肤也白，看着就像艺术生；大高个人黑不溜秋的，留个寸头，看着就像野蛮体育生。
梁为舟嘛，棠黎嘴角的弧度更大。短碎发，即使前面看着略显凌乱，但脸在江山在，足够了。
况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将目光投向瞪着个大眼睛，满脸笑容的棠黎，“啪”一声将托盘重重放上桌面，溅出不少紫菜蛋花汤。
棠黎被吓得一抖，手肘磕上台面。
“嘶——”
野蛮人，长再好看也没用。
她想骂人，但昨天夜里室长说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小棠，或许你试试cosplay？”
“我是说你就变成他喜欢那样，娇羞一点，软一点，弱一点。”
棠黎抬起了头，方才还亮澄澄的眼睛蒙了层水汽，湿漉漉的。小巧的鼻尖先泛红，跟着眼圈也染了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连带着眉梢都耷拉下来，柔弱又委屈，像某种动物幼崽。
“我……我不坐了，你们坐吧。”说着，棠黎慢悠悠就要站起身。
“别呀小黎黎，你坐，先来后到，本来就是你的位置，该走的，”温时漾顿了几秒，斜眼睨着况盛，“是他们吧。”
棠黎悄悄瞥了眼一直没动静的梁为舟，抽了抽根本不存在的鼻涕：“算——”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被被一把压回角落，柠檬的清香扑面而来。
棠黎对上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像深潭，映着小小的她，只有她。
不是吧，这人真喜欢这种调调？棠黎恰到好处地缩了缩肩膀，心里满是吐槽。
酷哥难道只会爱上清纯小白花吗，太阳花不行吗？
她也很好啊，每天可以给酷哥提供情绪价值，让他永远沉浸在夸夸中，他们一起茁壮成长，不用谁保护谁，不用谁迁就谁。
“小黎黎？”
梁为舟的脸离得更近了些，近到棠黎能感受到他鼻尖呼出的热气。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脑袋有些发涨，晕晕沉沉的，但却清晰地闪而过一幅画面：小金鱼终于游进了池塘。
棠黎嘴唇动了动，还未出声，就听到温时漾带着嘲讽的阴阳怪气。
“哟，梁部长自己的干事管不好，来管我的了？”
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炽热发烫，棠黎僵着身体，刚刚还有伸直脖子的趋势瞬间消失。
她只想悄悄地在两边奔波，不想出风头成为众矢之的。
但被温时漾直接捅了出来，这让梁为舟怎么想她。
一臣不事二主，这可是被古人奉为金科玉律的，更何况她刚才刷空间才了解到的小道消息是话剧社和阅读推广部不合！
天要亡她。第一次追男生，她这里，隔的不是纱，是山，一重接一重的高山。
掌心变得黏黏腻腻，棠黎垂下眼眸，指甲掐着裙摆，脑袋愈发沉重。
“好啊你，我说你下午在艺术中心干什么呢！你居然要加两个社团！你留后手！你心不诚！”
又来了，又是这个拱火的傻大憨。
棠黎刚还想只要睁大眼睛，随便找一个话题带过去就行了。
现在……毁灭吧。
耳边响起一声轻“呵”，听得棠黎想挠耳朵。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得说点什么为自己正名。
下一秒，她的手搭上了梁为舟半搭在桌面的小臂：“我不会误事的，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做好。”
每一个字都小心翼翼，手上也微微使了劲，像小猫蹭着人手。
她看着梁为舟，语气里带了点执拗，又藏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你相信我，好不好？”
声音更软，轻轻飘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裹着眼底盈着的还未散去的水光，可怜，可爱。
棠黎忍着心里的略微不适，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每次使这招，老母亲就会给她转钱的，应该还是挺管用的吧。
“坐这多久了？”
“谢……啊？”
他说什么？她坐这多久了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吗？难道不应该好好鼓励她吗？
棠黎睁着眼，眸子在圆圆的眼眶里格外清亮，透着股娇憨。
“就下午吧。”
虽然不理解他的问题意义何在，但没关注她加入话剧社就一切好说，棠黎如实回答。
梁为舟没说话，棠黎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两人接触的肌肤，嗖地马上收回自己那只手。
她一开始只是想表达自己的真挚，但后来这手臂实在是太舒服了。
这角落冷气十足，手上早就湿得像海，拔凉拔凉。乍一碰到热乎乎又不黏腻的，还是她喜欢的人，一时没忍住，捏了又捏，揉了又揉。
“对不起。”
棠黎羞愧地抬不起头，太猖狂了，她居然大庭广众之下骚扰异性。
两人像是陷入自己单独的圈子，排外、孤立，不允许其他任何人融入。
温时漾扫了眼旁边目瞪口呆的况盛，挑了挑眉：“小黎黎，你别怕他们！要不还是只来我这吧？我们话剧社氛围可好了，可不像有些部门还限制成员个人发展。我怕……你会受欺负。”
棠黎倒吸一口冷气，这话指向性很明显了，无异于火上加油，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一触即散。
她抬头，正好看见温时漾朝自己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
他是想让她死在这吗？
棠黎转头，重新怯生生地看向梁为舟。
“哈哈哈哈哈。”温时漾大笑出声，他可是看到棠黎瞪了自己。
见况盛还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温时漾“啧啧”两声：“没灵气，没悟性，你啊，这辈子都别想来话剧社了。”
“我也不想进！”
棠黎觉得此时的况盛很像喷出蒸汽的火车，想着就笑出了声。
“你还笑！”
况盛找到了矛头，手指颤抖指向棠黎，冲坐着的梁为舟喊道：“部长，你看她！她根本不想进阅推，你别——”
抱怨戛然而止。因为他无比崇拜的部长朝棠黎更近了些，左手手臂极其自然地搭在了女生身后的椅背。
一个公益广告突然在脑子里反复重映。
当事人棠黎体验最为明显，他的手和她的肩膀相距不到一厘米，他还在随意地摆动，时不时就会擦过薄薄的衬衫布料。
“棠……小黎黎以后是阅推的一员，我们都是一家人，不会有人欺负她，我也不会允许有人欺负她。”
梁为舟的声音不高，却有着天然的穿透力。不知道是对说的，反正棠黎听得很爽。
酷哥发力了，她要扛不住了。棠黎想咽口水，却发现嘴巴干得不像话，干咳一声。
梁为舟侧目，然后把棠黎拉起身，勾着她肩膀：“走吧，我们部门内部吃饭，就不邀请话剧社了。”
除了梁为舟，另外三个人都是一脸懵。
江大第二食堂，某餐桌，棠黎和况盛面面相觑。梁为舟给他们两个各点了一碗牛肉拉面，然后就一直在接电话，他让他们不用管他，吃完就走。
“你看，部长很辛苦的，你不要背叛我们。”况盛埋头，“嘶溜”不停，却还是不忘告诫棠黎。
叮咚，棠黎拿起手机。
【H大阅读推广部】：棠黎同学，恭喜你通过面试，正式成为阅读推广部的一员！请于本周五……
棠黎把屏幕往上一滑，欲点进短信查看具体内容。
“你怎么会有部长蓝发照片！”况盛不知何时凑过了头。
棠黎连忙摁黑手机，不自在地看向梁为舟，发现他没注意这边，舒了口气，朝况盛挥了挥拳头：“看错了，看错了，少偷窥别人**。”
“嘿，你这人！我要告诉部长，你私藏他照片！”
“你去呗，小学生。”棠黎满不在乎地在筷子上绕着拉面。
她才不在乎别人眼里她是什么样，只要梁为舟眼底她是小白花就行了。
两人吃完，梁为舟还没回来，面都坨了。况盛等了一会，给他发了条微信，又瞪了棠黎一眼才走。
棠黎就这么等着，看他走回来，看他坐下。
他背挺得很直，不像其他人一样岔开腿，手肘一顶就占了两个位置。
指尖捏着筷尾，没有蛮力拉扯，而是耐心地将面条一根根挑开，鼻梁上那颗痣随着他咀嚼吞咽的动作在暖光下晃了晃。
没有一点声音，只剩优雅。
“其实你不用等我，走吧。”
梁为舟放好托盘，转身，两人正要走出食堂，他停住：“膝盖怎么弄的？”
棠黎疑惑，低头，看到自己膝盖上的几个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确实突兀。
从小到大她这个身体总是莫名其妙隔几天就出现淤青紫痕，每次都是变黄变青了，她才发现，因为她也压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怎么弄的。
不按压它，也不会疼，久而久之，棠黎也就不管了，刚想说“没事”，但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她可是清纯小白花，有伤痕怎么能这样说呢。
棠黎转了转眼珠，撇着嘴，张口就来：“痛。”
一个字百转千回，拖了两秒。
梁为舟沉默，就在棠黎尴尬地想要逃离这片土地时，一件衬衫外套扔进自己怀里。
“我帮你拿着？”
“围着，我抱你回去。”
“哈？”
“还是你喜欢背着？”
轮到棠黎沉默了，她居然分不清梁为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谁能来告诉她，小白花的待遇是这样的吗？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几个小小淤青：“没事的，部长，我能忍，谢谢你。”
几天前，棠黎还在鄙夷那些大热天也愿意出来喂蚊子的人，今天却完完全全转换了心态。
她和梁为舟并肩走在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围到处都是嬉笑打闹的小情侣，谈天说地的好朋友。
只有他们这里，安静，但美好。
喜欢来的突然且无法克制，即使眼前是怎么挥也挥不走的小飞虫，但棠黎的步伐还是又放慢了一些。
“喜欢蓝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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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日记本摘抄」
“2014年6月1日大风。陈为舟今天居然问我最喜欢什么颜色？真稀奇！我骗他说是彩虹色，其实当然是蓝色啦！看他那么认真记笔记的样子，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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