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
浑身是血的黑衣男人,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朝着夕阳落下的方向爬去。
青翠的草地上残留下艳丽的血迹,在残阳的照耀下,发着诡谲的光泽。
迎着刺眼的光,黑衣男人眼睁睁看着一道熟悉得令人想哭的身影缓缓离开。
他胸口的伤口仍涌出大片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拖着不自然弯曲的左臂,奋力地爬着。
不知是被眼光刺了眼,还是盯得太过用力,他的眼眶红透了。
湿润的眼中爬上粗大的血丝,有些吓人,又让人感到难言的悲伤。
“家……家主……咳咳……”
他颤抖着唇,想要用力呼唤,却从口中咳出不间断的血沫来。
咳嗽中,他仍抓着地上的草,想要再往前一步。
可眼前的身影模糊了,似乎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眼睛更红了,湿润的水光晕染了一切,世界好像只剩下荒芜的夕阳。
“家……主……”
他趴在地上,咳出越来越的血来。
眼前已看不清,身体只是往前爬。
哪怕只是一小步。
周围的声音大了起来,不知是虫鸣还是耳鸣。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腿用力爬,一边用右手指甲在左手手臂内侧划下血痕。
“主……归……”
最后一丝力气好似抽干了,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风吹过草间的声音,沙沙的,像催眠曲。
他不甘地最后抬起头,目光执着地朝那人离去的方向寻去。
他愣住了。
模模糊糊的青色人影渐渐近来,朦朦胧胧地显出苦苦寻觅的熟悉感。
那人蹲在他的面前,声音飘忽得如从高天而来。
“你好像有话对我说?”
像是回光返照,黑衣男人眼中迸出惊人的亮光来。
那是怎样的光啊?
像是万年深渊投下的第一缕光,带着所有的热烈和光明,寄托所有的信仰和希望。
让人光是看上一眼,便要被灼伤。
“家……主……”
黑衣男人血红的唇奋力吐出字来,布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他费力地想要看清对方所有的细节,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了。
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想触碰面前的存在。
一滴泪却骤然从眼角滚落。
因为他知道,自己碰不到了。
他用尽全力才抬起些许的手,缓缓地垂下。
像是不甘心,所以如此缓慢。
神情始终淡然的青衫青年,垂下了眉眼。
他伸出手,托住了黑衣男人垂下的血淋淋的手。
像是托住了一个遗憾。
青年无声叹了一口气,手腕轻轻用力,将人从肩膀住托起,正面平放。
先往对方嘴里塞了红色药丸,又看了看淌血的胸膛。
青年眉眼沉稳,手抬起,对着伤口隔空压了上去。
一股看不见的力量让伤口止了血,也让洞开的伤口缓缓收拢,不再狰狞可怖。
危急的情形已经过去,青年轻抬眼睫,看下四野。
不远处三三两两的尸体让夕阳下的草地变得诡异妖冶。
刺鼻的血腥味吸引来许多飞舞的小虫子。
一柄与众不同的剑插在不远处,青年起身走过去拔起。
屈指弹了弹,剑身传出清越的吟声。
“不错的剑。”
青年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口中虽在夸赞,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随手挽了个剑花,下一秒他手中的剑就消失不见。
他走回刚救的人身边,蹲下将人打横抱起。
满手的濡湿让他眉头轻皱,他再度凝视怀中人毫无血色的脸庞。
一声叹息,他朝着之前夕阳落下的方向继续行去。
……
【三三,我才降临这个世界,这个人怎么好像认识我?】
【大人,我刚查了主脑,您并没有降临过这个小世界的记录,应该是这个人认错人了。】
【认错?……或许吧。】
【大人,您为什么要救他?您本来只是路过,而且都要走了。平时您是不管这些的。】
【三三,当看到一个濒死之人那么努力地爬向你,他或许找的是你,你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可是您不是知道,您刚来这里,他不可能认识您么?】
【哪怕他是认错了人,这股精神也足以让人动容了,反正我是来休假的,随手的事。】
【确实。大人您做什么都可以。局里给你批了很长的假,您玩得开心就好。】
听到智能小助理的话,裴沐心头微微一笑。
他是时空异常管理局的老员工了,常年奔波在最艰苦的一线,他也需要时间放松神经。
时空异常管理局的员工福利就有去小世界休假的选项。
不过,执法者不能在小世界为所欲为,毁坏世界秩序。
身为老牌员工,裴沐早已将保护世界的规则刻在了骨子里,自然不会知法犯法。
不过,些许干涉并不重要,只要世界正常运转,不崩了就行。
权力和义务是对等的,执法者履行了重要的义务,自然有庞大的权力。
他就算是想在这里称王称霸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常年跟跨界偷渡者斗智斗勇已经够累够招摇了,就不必再没事找事了。
他希望能在风景秀丽的人间多走走,在阳光适宜的地方随地大小躺,以此来恢复心力。
所以他才会行走在夕阳下的山脚。
只是没想到,会远远地看见一场厮杀。
尽管干礼利落的杀招有些意思,但总的来说并没有什么好看。
他见得多了,对于争斗和厮杀已经腻烦。
他也没有什么好怕,所以也没有刻意避开太远,只是从旁边目不斜视地路过了。
谁能想到,两败俱伤的幸存者,会追着他爬呢?
那灼热的目光穿透空间,烧得他的背都有些刺了。
这让他觉得,如果就这么离开,是一种罪过。
所以他倒回去了。
还捡了人走。
果然,向领导申请休假时基础,休假时就不那么基础了。
就当是旅途中的一点小点缀吧。
裴沐这么宽慰着自己,渐渐放空了思绪。
休假的人不宜动太多脑子。
……
当清晨的阳光从窗户洒落地面,客栈中躺了一晚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茫然的眼神在短暂的思索中骤然变得凌冽,他猛然坐起身来。
伤口的疼痛让他不自觉蹙眉,他却顾不得查看身体,只是用迫切的目光寻找着。
一道青色人影坐在窗边,听到他的动静,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
青年面容俊朗,一头长发半边用发带束起,剩下大多披散下来,显得慵懒不羁。
令人赏心悦目的脸上,五官也是恰到好处。
鼻梁高挺,眉眼狭长。一双美目如新月舒展,两点黑瞳如星夜漆黑又明亮。
他的目光专注又温和,嘴角微微翘起,神情如赏花赏月般悠然。
见到伤者应激般的表现,他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你……”
似是不敢置信,床上的人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遍又一遍。
见对方这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裴沐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懒懒地开口:
“你认错人了吧?我叫裴沐,并不认识你。”
裴沐边说,边走到床头的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对方。
那人仍怔怔地看着他,嘴唇颤动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又不知如何开口。
裴沐挑眉,拾起对方不自觉抓紧被子的手。
那骨节分明的手狠狠一颤,像是要弹跳起来。
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那手也很快松开,任由裴沐抬起。
裴沐将杯子放到对方手中,下颌微抬:“喝吧。”
对方完全是听从命令般握住水杯,把水往嘴里灌,目光却仍一丝不错地盯着他。
其中的复杂情感像是打翻了酱料铺,五味陈杂,叫人难以辨清。
裴沐心道这人找人找魔怔了,也是不容易。
他转身准备回刚才的座位,宽大的衣袖却被拉住了。
他转过头,微微凝目。
对方却一下子慌了神,仓惶的神色在眼中根本就藏不住。
淡色的薄唇紧紧抿住,仍能看到轻微的颤抖。
就连那只紧紧抓住衣袖的手,也是手背上青筋乱跳,昭示着对方心绪的剧烈波动。
瘦削的喉骨艰难地滚动几下,才挤出几个沙哑的字来。
“您……要去哪儿?”
那个大个人,卑微成这个样子,也怪可怜的。
裴沐无奈地叹口气:“还觉得我是你家家主啊?”
对方手一抖,嘴唇抿得发白,目光仍执着地追着他,却涌出一股哀戚来。
裴沐再度叹息,怎么有种欺负了人的感觉。
他低头与对方对视,放缓语气:
“你放心,我暂时没别的事,不会不辞而别。松手吧,我去叫小二送吃的上来。”
衣袖被缓缓松开,裴沐无视了对方眼中的失落,转身去开门。
听得身后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见到伤者踉跄着下床,似要追着他走,裴沐沉下了眉眼。
他放下了准备开门的手,站在原地,淡淡地开口:
“你这是做什么?不信我的话?”
在裴沐的目光下,那人肉眼可见地僵住,脸色更白了一分。
“不……我……”
一米八几的高个儿手足无措得像个孩子。
面对裴沐冷淡的目光,他偏过头,嗫嚅着回答:
“出恭……”
裴沐恍然,语气柔和了些许:
“你不太方便,就在这里解决吧。东西在床下。”
对方抿着唇,没有回答。
裴沐看了看对方泛红的耳根,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下楼点了清淡的粥和一盘炒猪肝,裴沐要了一盆热水,缓缓端上楼。
走到门口时,裴沐察觉到里面没人,转身朝二楼茅房的方向看去。
脚步虚浮的高挑身影顿了下,才又快步走了过来,在裴沐跟前推开了门。
裴沐看到对方低垂的头,没说什么,进门去了。
见人小心翼翼、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身后,裴沐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他指着床说:“坐。”
对方乖乖地坐下了,双手规矩地搭在膝盖上。
“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口。”
9月4日,第一章,好激动好激动,喜欢就收藏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开局被错认为家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