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女官把晏重云从宫里送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去。清凌凌的月光照在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像凝成了一望无际的霜花。
远处有盏灯火明明灭灭的飘在半空中,看见人影才有了动静,摇摇晃晃的须臾之间便来到了近前。
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暗卫扮做车夫的模样,驾了辆看似寻常却各材质上佳,外观低调的马车到玄晶门来接他。
忠心耿耿的比其他见风使舵的人不知好上多少。
“主子。”
戴着斗笠身穿黑衣的青年翻身而下,四肢半撑跪地就要给他当‘人凳’叫他好踩上去。
使得晏重云本来刚才在女帝面前,被搅乱的心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却又因为他这挑战道德底线的一出而波动涟漪。
抬手让他起来,自己溜溜达达的倒是准备慢慢走回去。
回想以前为了不造成OOC,也为了人手够用,来到封建社会满是不适应的晏重云费了好一般力气,才将‘解散黄泉教’的念头压下去。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看着自己的衣食住行样样精致豪华,在不吃软饭用慕灵玉一铜币的情况下甚至还能贴补她,都要得益于原主手下这些勤勤恳恳的万千教众们。
自然这些钱来的途径,也不是那么正当才对。
可在犹豫着要不要关闭赌坊酒楼时,让一旁的暗卫把账本给他拿来过目的后,晏重云就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太过‘想当然’。
此刻身上的绸缎都好似麻布一般刮的人坐立不安,多看两眼的自己把这每瓣银子都恨不得掰碎花。
只因为他的个人支出居然只占了很少一部分零头,还是全教上下都费心思给他天南地北搞来的——只因为敬他惧他仗他为首领,而百般爱戴可有些虚浮。
仿佛是风儿也看不下去他愁眉不展,就做主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下一页,清清楚楚的每一列显于眼前时,让他就立马明白了为什么。
只看见总支出里分门别类的条条框框:不仅包含‘五金一险’的福利贯彻全教,还帮拖家带口的众人们搞专项技术开发、测量水利工事、解决子女教育问题——每年花费数额不下百万金银,简直比户部的尚书还照应的妥帖。
把凤徵国的GDP都提高了很大一截。
也是他用这个做‘投名状’,承诺再不搞事安心宅家与妻主为伴,女帝才半信半疑的分割了他大半的‘财产’,从而作为不凌迟处死的代价接纳了原主。
毕竟只靠慕子曦一个爱中饱私囊的丫头,去管理商贾协会可不能支撑起大部分百姓的需求。
何况‘晏重云’亦是个实干家,做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都是互惠互利的。
无外乎那么多人想加入黄泉教,为教主上刀山下火海不惜一切代价,毕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古来今往都是数者所追求不断的——
但是,作为叱咤江湖衣食无忧的晏重云打死魏兴都没想到,有一天在命运的驱使下,他这个魔教教主还要上战场去为国出征的。
*
时间倒回三炷香之前。
在晏重云得知魏兴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就已经要提剑去问他个清楚所以然了。
几个起落间便翻越了大半个京都,根据暗卫的指引方向一路狂飙到魏家老宅。可没想到自己刚落到将军府屋顶上,就被守株待兔早已等候多时的禁卫军,布下天罗地网用真刀真枪的围堵住。
本来冷静下来的三分头脑,又再次被耍弄的恶意所涨高了五分。
不知道昨天晚上挨了多少下板子的金拯,梳好的头发却炸的形似干枯稻草,带着明显的厚重的黑眼圈。嘴巴干裂失色宛如病入膏肓,像似被‘妖怪’抽掉了许多精气似的。
脸色幽怨的从副手背后探出身子,看见他冰冷的目光如利箭般扫射下来,生怕事情闹的更大不好交代,赶紧一抖手上的谕旨就简要说明了一番:
“魏大人举报您刺探军情,图谋不轨。有长平侯爵玉一块佐证,陛下怒而拍案言不可信也。为保教主清白命我等即刻押人入宫,在御前三堂会审明辨是非。”
晏重云站在屋檐上俯视众人,被前后夹击的磨着牙没应他半句。
只是脚下一使劲儿,把垂脊兽的脑袋都踩碎了。残渣瓦片咕噜噜的悉数滚到金拯头上,跃过护小鸡崽似的副手,精准的把他的龙鱼官帽都打歪了去。
天理昭昭,人心灼灼。
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怎么会怕这些见不得光的招数。本来依‘他’性子是不会理的,但是晏重云却知道此事不简单。若是连‘父亲’的亲信魏兴都不可靠,那旧部里还有多少人是两面三刀?!
思索一瞬后,仗着自己一身武功确实比之前熟练了不少大有长进,晏重云决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提劲儿一踏风,摘花拂柳纵叶横飞,人就已经于晚霞中消失不见。
把被沙砾迷了眼还在流泪的金拯骇的脸色铁青,立马将对着他眼睛吹风的副手赶紧挤开。抖擞了精神生怕自己下半身坐轮椅,赶忙回头冲士兵们下令:“快追!”
可就在他们提心吊胆的满城搜捕,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却不知道被他们围追堵截的晏重云已经自投罗网——踩着华丽宫殿中间的九羽凰首喷泉,于众目睽睽之下就混不吝的矗立到了女帝面前。
在场人面色都极度的不好,却又被这‘杀神’的威压挟持着坐在原地动不了分毫,敢怒不敢言。
好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破冰的那一个当即便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要为女帝找回那岌岌可危充斥着虚荣的‘面子’。
“大胆!”
一言出而双剑随,隐在幕布下的面具侍卫飞速贴近。
令人胆寒的杀意凝结空气,晏重云下意识躲开再回敬一脚回旋踢,就看见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矫健迅猛目光凌厉之人愣是硬生生抬臂挡下,不顾一切冲他而来。
出招力求快而稳,朝堂之上竟然也招招致命毫不手软。看来是铁了心,要将他头颅留下。
不过几息之间两人便连过数十招,攻击直击要害防守密不透风的情况,使晏重云应对的越来越认真了不少。
反手取下腰间伸缩的渊虹剑于最后一刻横与瞳前,咫尺之间连眼睫毛都数的清的近距离。与那人再次四目相对时,才发现这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与常年躲在角落阴影处的暗卫应是不同,那么独树一帜的眸子他应是见过的。
“白吟!?”
古装剧里带个口罩和面具就认不出来的事情,当然不会离谱奇葩的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只要见过必定是认得出来的,何况白吟容貌闭月羞花兼具男女两性之美,足以叫人惊艳万分过目难忘。
而他作为皇女府里内门的‘大管家’,数日不见其踪迹已然是不合理。再联系他现在身上的装束和强劲的武功、高深的剑法——十年内重新洗牌后的天下四大高手中,其位必有他一席。
只是早年间‘他’拉着蒲英飞切磋时,胜负欲乍起的用打擂的方式做赌注换良驹宝马。一月内连挑中原数百隐世高手,打到最后未尝败绩自比天骄竟被长老训斥,最后对人软磨硬泡下只知道还有一位在皇宫之内。
当时‘晏重云’对家中长者自然信任,不知道此行竟然会叫他如此‘难忘终身’。
刚满十六的少年兴味盎然的进来,在偌大的皇宫里绕圈圈,误打误撞的竟然遇到了一个‘神秘人’。
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在入秋寒冷的水池里找东西,好奇使得‘晏重云’停下来观察对方,竟不小心撞破他用秘术般若波罗诀起死回生复活败荷残莲,惊讶之下不免暴露行踪,差点被恼羞成怒的他打的内功尽散。
还是被按着在泥塘里低头发了誓,说守口如瓶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从此不进皇宫半步才得以逃脱。
虽然后来再用慕灵玉‘内侍人’的身份进来,倒也被高座于女帝怀中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恻隐之心当做不知情放过了。
他就将最后一个人当成了慕容。
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还会漏了一个——向来默默无闻的白吟竟藏的这样深。
并且以‘双儿’之身,哪怕以前命运多舛背负累累血债,亦愿忘记前尘往事从‘地狱’爬上来看一看人间的繁华,甘为女帝埋在慕灵玉身边的探子,监察众人探听情报。
忍辱负重还是卧薪尝胆?只怕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简单而透明’。
半盏茶的时间里,两人就已经将大殿里的器具毁的体无完肤,战斗激烈的差点把屋顶都捅出来个窟窿。使其他来旁听看热闹的大臣女眷们是吓得瑟瑟发抖,都挤到了还未伤好的大将军身后躲着。
此时金拯被溜了一圈终于悻悻的回来,看见眼前的这一幕连魂都吓飞了。
身为禁卫军统领不仅不劝阻还站在原地发愣,可把御座上的女帝气的不轻。眼见身边没一个帮腔的,使得她只能自己拉下脸落了身份出声厉声呵止:“住手,高堂之上岂容放肆。”
副手赶到带领数十人过来镇场子,顺便把自己家老大悄默声的替换下去。再帮他揣上准备的新疗伤膏后,就如临大敌的将精钢制的枪口对准了魔教教主。
四周围满了穿着厚厚甲胄的士兵,将锋利的铁器锥刺悬于他半尺外。知道再打下去也讨不着什么好,晏重云两腿一踏借踩那人肩头就转身跳出了包围圈,把站在一旁看戏的金拯手上拿来的杯子接满了水喝了一口。
把他搞的是欲哭无泪,生怕女帝觉得他俩有勾结把自己下大狱,连忙手脚并用的躲到了大将军舅舅的桌子底下还想自证清白。
晏重云喝完水,体内沸腾的魔气也慢慢平静了下来,神奇的原理不可思议到不能用科学理解。
望着周遭的一片狼藉,晏重云知道他再次来这儿,也不是为了□□烧好气死那个老太婆的。看见他们对自己的态度莫名其妙这么容忍,就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事情非他不可了。
而人群后站的笔直,戴着面具的白吟竟然悄悄的冲他眨了一下眼睛后,就转身抱臂跪地请罪了。
然后老老实实的继续回女帝身后,像变色龙一样隐藏起来当背景板,只剩下还怕自己是眼花看错的晏重云,一个人留在原地细思他所作所为的含义。
“今日叫汝来此,出了什么事情想必你已知晓。”
“草民不知。”
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晏重云站在低处却似睥睨天下,目光如炬的直视天颜,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女帝更是火大。
只因为昨日国师推测到,遍寻不见的慕灵玉现在已经生机溃散,囚锁于迷障之地只怕时日无多。靠她联系起来的‘七星’似乎也失去了牵引,未来也要逐步回归各位,将之前奉献之气运悉数拿回。
到时候内忧外患集合爆发,凤徵国那就危在旦夕了。
大厦将倾之时她所有的心血就全毁了,所以慕灵玉绝计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在这个时候。
睡不安稳的女帝着急上火的,嘴里都激起了不少燎泡。就算拿金银花露当水喝,短时间内也不见好半分。
而劳累过度的老国师居然就在辰时驾鹤西去,临了临了留下的一句真言看的人更是头晕目眩。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朗朗晴天中竟见群星之间红光大作,弟子叹息一句凤徵必起兵戈扰攘绝命厮杀。
让女帝听见后当即送他陪师父‘远游’去此,天枢阁里无一人敢为其叫屈皆是不置可否。
杀星已显,却不为正。
偏偏此时晏重云撞上枪口,叫女帝腹诽心谤觉得没了慕灵玉,他又会恢复原来的样子,甚至是会变本加厉起义造反也说不定。
本着能解决一个是一个的方法,她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就等晏重云引颈受戮,代替身受重伤时日无多的蒲英飞去北外杀敌。
借用已浮出水面‘感化’了大半的黄泉教教众,他们上万人之性命‘平等交换’。
想必到时候任他多武艺高强,北外情况复杂敌我矛盾,不论是蚂蚁咬死象还是力竭战亡——为了身后的百姓们,晏重云外冷内热傻子般追求‘桃源’,不是一直要天下人人平等路不拾遗?!
这样的蠢货,放得下什么。
他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
白白落一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也是便宜了他死的太痛快比不得五马分尸。
宫中还有慕容坐镇,自然不能叫这‘泼猴’翻了天去。
“经年之事朕已对你既往不咎,却未曾设想汝已变得如此猖狂。
北外两军交战不敌乃是绝密信息,你又是从何处得知……莫不是早就与胡狄有所勾结,图谋扰乱后方侵占上京。”
被害妄想症可以治好吗。
“说来说去的又有证据吗?那草民还要告魏兴偷盗吾家传玉佩,意图变卖——又不知陛下如何决断。”
“荒谬……”
因魏兴品级太低且为人胆小如鼠,不敢与晏重云一同出席做证对峙,明知道来龙去脉的女帝自然也就懒得理他,随他似阴沟里的蟑螂一般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而慕容天朔作为绝密底牌亦不会轻易出手,所以在证据不足又实力不够的情况下,此时大家都拿晏重云毫无办法又不能将他压入天牢。浪费时间、无甚意义的扯皮就在全场还剩下的另两方大员,苏丞相和蒲英飞的眼前上演。
眼见对面人老神在在的毫无动作,叹了口气都扯的胸口疼的大将军,抬手制止了仆从开窗通风的动作。
站起身还是在其位谋其政的出来一面隐晦的推波助澜,一面亲手把自己的旧友推上‘绞肉机’:“启禀陛下,臣也信晏教主是无辜的。
反而是六品大人魏兴听说原来还与妻主不和,一边委与虚蛇,一边暗访揭发她人政绩不实。一经查证便迫不及待将季青璃大人,可是‘秉公执法’的满门抄斩。
事到如今不说对亡妻有半分怀念,甚至还在酒桌之上借此吹嘘自己铁面无私,公正不阿。
咳咳……臣以为,如此薄情寡义铁石心肠之人,自然有很大几率因为些蝇头小利而血口喷人。当下证据不足,也不应以此为断定的标准。”
抬头瞥了一眼见女帝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分明他又补了一句:“翡台拙见,望陛下海涵。”
大殿上一时静默下来,苏丞相品级比蒲英飞还高半级,此时却也是一言不发装木头人。
而应坐在陛下左侧却晚来许久的慕静雪,巧合的完完整整的听见他说的话,这时面容已然煞白竟是双目发红愁眉不展。
没想到一向好用的刀无意间还会反伤自己,女帝冷不丁的被人提起当年的‘冤假错案’现在脸上也是挂不住。
季青璃乃是太女手帕之交,同衣同食两小无猜。
长大后也在政治上觉醒了天赋,很快成为当时还幼稚的慕静雪左膀右臂,无可替代,在朝堂上尽心竭力帮她站稳脚跟,应对风雨分担压力。
可偏偏她识人不清,情字难解。在一众纤细无害的世家公子里,愣是谁也没看上,独独看上了一旁帮着研墨的小厮魏兴。
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哪怕净身出户的也要与他成亲。在当时女帝还不允许男子摄政学习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人脉替他找了份只用在家中,就可以帮翰林院抄书的活计。
却因为事务繁忙昼伏夜归,官当的越来越大和魏兴的交流却越来越少。
致使慕子曦趁虚而入布下死局,以一个虚无缥缈小小芝麻官的代价换得魏兴做内奸,偷盗她们往来之密信消息,扳倒了季青璃及慕静雪的大半重要亲信。
当时甚至连暗中观察的女帝,都在心里暗自对她赞叹有加。太女一向心软怕事,贪玩爱闹,能躲在季大人身后偷懒就从不自己出手做恶人。
虽然倒也有前车之鉴证明此法可取,但她忘记了最重要的是上位者最忌大权旁落,拿不定主意。一味的做好人,只会让她们觉得你好欺负。
所以就当用一条人命,来历练鞭策慕静雪的话,女帝自然也并无不满。反而出手更重火上浇油的,还让太女亲眼目睹好友被斩首,致使这孩子现在性情大变古怪了许多。
要不是季青璃死前还在为魏兴求情,他也轮不到还能在这儿一蹦三尺高。以为能抚慰朕心帮陛下解决眼中刺肉中钉,好得到女帝欣赏提拔,动一动他身下坐了若干年的位置。
只能说他是想太多,太敢想。
要不是后来慕子曦因为另一桩要案跑她跟前来坦白从宽的时候,几乎连女帝也没想到季青璃居然是帮慕静雪背的黑锅。
这个孩子早已达成了她的预期,背地里手段高明懂得韬光养晦,聪慧的比老二也不遑多让。
要不是怕伤了和日渐成长起来太女的母子情分,顺德帝当时真想上去撕了慕子曦的嘴。
连自己的亲姐妹都能算计的这样狠,要是当时真叫她做成了,那慕静雪这个太女,怕是早就被贬到不知哪个荒山野岭去,说不定就在她的铁腕下横死于此了。
气的她一边把人分拨开政圈,一边帮她擦屁股善后,为了息事宁人不惜‘断臂’把苏毓嫁过去为太女助力,独善其身的瞒啊瞒的一直瞒到了如今。
看着旁边女儿把手帕都撕成了烂布条,也知道她内心的不平静。
女帝明白不能再说下去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他魏兴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滥竽充数作跳梁小丑。
太女是凤徵未来的希望,是国家的下一任帝王,这是谁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摇的。
*
“爱卿说的有理,朕自然也是这么以为的。”
看见蒲英飞颤巍巍的坐下,胸口的伤又渗出血来,女帝觉得这一石二鸟的计策非常划算:“殿内空气不畅,你们把窗户打开通通风。我们光明正大,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身后月明星稀凉意习习,灵魂好似烛火一般,在势不可挡的风中闪烁不知何时熄灭。
蒲英飞觉得自己确实是开口说错了话,得到点惩罚也不足为奇。自己把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死就死了毫无遗憾。
可是晏重云又该怎么办,经年不见他早已变得陌生使人畏惧。纵然立于高山之巅却孤身一人,随时会行差踏错掉入万丈深渊。
没有想到一个慕灵玉,又将他们天南海北的联系到了一起。可此时他已经对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慕家,交付出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兽皮和爪牙,现在浑身血淋淋的弱点清晰可见,谁都想要打死他受益无穷名垂青史。
他根本走不出这个地方。
如果晏重云还没有忘记他当初说过的‘梦想’,现在就应该假意投降,戴上‘镣铐’成为女帝的走狗。
然后出师北上和野心勃勃的容景殊汇合,来年春天的时候想必天下会有一番新气象吧。
虽然他是看不见了,可是总有人会看见的。
“咳咳——”蒲英飞禁不住喉咙痒,思绪被打断咳了两声,不小心打扰了女帝说的话。
“……所以,为了百姓的安全,首都的稳定,凤徵的繁荣:朕特封汝为正五品定远将军,率集合了陇西六军三千精锐的虎贲营为前锋左卫。听明威总将军萧素梅调遣,十万人伐师北上,与神机营一起击败胡狄部族扬我国威。
务必使四方夷狄不敢小视中原,乱臣贼子不敢窥测神州。
望君周知,汝身后都是老弱妇孺。要是你也挡不住,那她们的下场将会是怎样的——朕盼将军得胜归来。”
谕旨和盔甲被大太监拿着漆红的托盘拱手举起,悬与晏重云胸口处。恍惚之间他竟看见上面摆了一把沾满鲜血的大刀,精钢锃光瓦亮的反射出他濒死的模样,胸口被利箭贯穿扎成筛子,头颅被敌人砍下高高的吊在城楼之中。
再一眨眼,又是悉疏平常的样子,黄色的长布后面暗绣大小凤纹,黑色的盔甲上有着不少老虎的图案,上吼下扑的活灵活现。
看来女帝是铁了心要他‘不务正业’,帮她开疆拓土赶走侵略分子了。
就是她这一招究竟是调虎离山,还是养虎自啮都是未可知了。
去北外就意味着几乎要放弃一切,独自去面对一个在女帝所‘管辖’下的环境和熟悉另一种武器招式。而那三千人就可能会成为他手上打出去的‘牌’,也可能会成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准就背刺的‘定时炸弹’。
往好处想,交战时是在各种情况下他又能真正指挥好吗,难道自己强大似是‘超人’别人也是做到吗。
如果不接受那些或许本就不服气的精兵,他又要带谁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领兵作战谁能信得过——带谁去死都不对吧。
唯一还算靠谱的手下们,在黄泉教里大家也有不少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朋友,都在按部就班的做他们每天该干的事,怎么可能抛下一切跟他出远门打仗呢。
谁都想要安安稳稳的生活,可是总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到时候兵荒马乱的他连自己都保证不了全身而退,刀剑无眼之下更何谈是被安乐侵蚀了许多,只渴望种种地放放牛的普通人。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可以‘七进七出’全身而退的话,所向无敌的晏教主,是当之无愧全凤徵国都知道的‘天下第一’。明明可以比别人活下去更有胜算,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人而不能是他呢。
晏重云不能也不敢,为其他人的生命负责。他虽然借着这具‘皮囊’独步一时,内壳里却还是当初那个胆小的自己。
他承受不了无辜的人死去,宁可自己先行游走于忘川河边。
飙高的黑化值在此刻直线上升中,却无人发现可以干预将其降下。
0571选择了他,是幸也不幸。
没见过为了做任务,只会笨的烧命又得不偿失的家伙。
“草民不会带兵,但我一人就胜过千军万马。”
轻飘飘一身来,轻飘飘一身去。
三十多斤的‘越王甲’,他连碰都没碰一下。圣旨自然也没看,全凭大家的‘君子之约’。
看他眨眼消失于原地,身形真如鬼怪般难以捉摸。高台上的女帝微不可查的缓缓松了口气,美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又很快隐下去转变为威严:
“既然如此,就将诏书都颁下去。立即整合大军开拔,将胡狄的马腿给朕狠狠的打断!”
我发现写的有点多了……只要俺不说就没人发现这有七千字-□-
就是要超出15章一个世界了(哭哭)离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二)夫君个个太妖孽(11)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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