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洛塘院门口,有惊无险的躲过起来倒夜壶的小厮后,化身鬼魅的晏重云就抱着人从好隐藏的梨树上跳下来。
来不及抖落身上的花瓣,他们刚行至主屋门口,怀里的人就跟被火烫着尾巴一般,急急忙忙的翻出了他的手掌心。
像只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还好没忘记翘起受伤的左脚,就那么蹦蹦跳跳的一头扎进了内室。
宽大的斗篷搭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不经意间露出绯红的侧脸时还没忘记关门。头也不回的反手急急一扒拉,却没掌握好力度,摔在‘做贼心虚’的人耳朵里好似春雷阵阵、疾风暴雨将至。
心绪枉难念,纱隔两重山。
手中空空只留花蕊香气的男子死心眼的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一向知礼守信的他把外套还给自己,或者是再借机说两句告别的话。
可是痴痴的等到屋内微弱的烛火都熄灭了亮光,打更人的敲锣声从远处传来,万籁俱寂中夜枭振翅金鱼吐泡,容卿君也没再回一句或者记起来他拿走了什么。
或许是不在意,或许是太在意。
而屋子四周的窗户紧闭,寒风骤然乍起,蛮横霸道的拉着千万朵雪梨在空中随它舞动。
可却连一片花瓣一丝清风,都不曾推开薄如蝉翼镂空的窗棂,就好似他二人互相折磨亦紧锁难开的心房。
但是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便大可不必再多加打扰。
如果,如果可以贪心一点。
如果战争结束胜利凯旋,还能得上天垂怜再相见——无论怎样‘追妻火葬场’,他都一定会在今生亲口告诉他那句最想说的话,并且努力将功补过争取一个最好的结果。
岁岁年年,永不分离。
“卿君,晚安。”
…
清晨寅时起天还没亮,外院做观赏性的鸡鸭,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因为按习俗来说凤徵国以凤凰为图腾及精神信仰,所以全国上下也对长相类似凤凰的鸟类更是喜爱有加,将他们当做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十分崇拜。
短短几年里,光是在京的王府中就被人送来了十多只蓝绿孔雀和朱鹮虹雉。更别提还有许多数不清,五彩斑斓的颜色,造型奇异的形态,一看就是能在现代世界让人坐大牢的保护禽类鸟雀了。
还好慕灵玉‘色令智昏’不识人间疾苦,听晏重云及其他有洁癖的两人一句不喜欢就几乎放走了大半,只剩下一些必不可少的红腹锦鸡和中华秋沙鸭圈起来充做门面。
天长日久的,他再看起来这些花花绿绿的羽毛倒也别有一番意趣。
就是可惜聒噪了些,搅的睡觉轻的人极为不适。
于是不是第一次被吵醒的晏重云,就再一回轻车熟路的起来洗漱完毕后,扎了个马尾辫将头发盘在脖子上,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打起了十八套金刚罗汉武式。
让运转流速过快的蟠龙诀,被引入温和宽厚之阳气中和吸收,借力打力,不至于叫他过早的踏进前教主老头走火入魔的后尘。
打到最后,真气化形。
一拳出,百花落。
对着空气墙打完最后一式,天边的金轮也从云彩中显露头角,放出了耀眼的光芒照亮神州大地。
摘下被风吹起挡住眼睛的梨花,晏重云散开头发披上外套将手中的花瓣射出:“看了那么久看够了吗?不知七殿下一早到访有何贵干。”
握住手上被衣袖擦拭的隐泛寒光的渊虹剑,米粒厚度的剑身被他弹指一颤,当即借着角度折射出夺目刺眼的光线来,集万千灿烂于一身,在艳阳天里闪的人不可视物。
猫着腰藏在树梢上的东方铉不过眯了一下眼睛,下一秒旋风裹挟梨花就逼到了近前,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随后穿透花瓣将它一分为二的长剑就来到了瞳孔前半寸处。
凌冽的杀意破风强劲的剑气都格外惊人,骇的他汗毛直立,瞬间就大幅度后仰才勘勘躲过长剑,最后灰头土脸的双手撑住树身踩着枝子迅速跳了下来。
杂七杂八的花瓣落叶盖了满头,心有余悸的人却顾不上抖落。
赶紧抬眼拱手去找教主的身影想赔个不是,可郁郁葱葱的枝头、空空如也的青砖上竟然怎么也寻不见那处‘惊鸿’,正当他暗叹自己心急搞砸了一切时,身后却传来那人不紧不慢熟悉的声音:
“殿下功夫了得。
若不是你头顶金冠反光,怕是吾还要再多演示几招剑法,旁若无人的继续在您面前献丑呢。”
与他这绵里藏针的话相比,随之而来的便是迅猛如龙,足以铺天盖地的一招‘白虹贯日’。
一柄黑色长剑看起来坚硬刚强,不曾想竟能弯曲过他的手臂霎时间直扑面门,仿佛空门大开涌来的寒意,冰冷的即刻使人僵立当场动弹不得。
接着剑尖猝然一划,警告的挑破他额前玉带。
翡翠崩地珍珠染灰,要不是东方铉被逼无奈再不藏拙,抬出宝扇挡开了半寸位置,只怕这会儿子已经痛失琉璃目,将造成此生与皇位再亦无缘的遗憾苦果。
蹲在地上捡着自己的玛瑙碧玺时,东方铉还是有些后怕不免着急解释:“在下也并无恶意。
只是见尔身姿挺拔招式利落,掌间真气竟化游龙清影活灵活现,一时不想竟看呆了去……实属无意冒犯。”
可对他此番言论,晏重云并不买账。
要看早八百年前就该看过了,现在像是苍蝇采蜜——又装什么蜂。
“嗯?原来如此。那不知殿下觉得,我哪一招练的最生疏呢。”
眼见晏教主将花枝折的七零八落,好似兴致索然的在拆分他的脊柱。
早已忘记刚才他打了什么招式,隐隐骨头疼的东方铉也知道答不上来,为了不显尴尬便顾左言他干脆直球出击:“刚才的事是本皇子有错在先,希望晏教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时候不早了,那吾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来此只是想与你做个互惠互利的交易。
用当年长平侯被诬陷‘贪功冒进’,致使鹰扬卫全军覆没的冤案真相,来换取一个晏教主或许早已不需要的物件,我想这应该是很划算的。”
“呵——不想在七殿下眼里,无情人竟是多情客。
怎能笃定我会为了早已尘埃落定的‘旧事’,便要言听计从的受尔等差使?那我也不是‘晏重云’了。”
“等……”
玉扇和宝剑铮铮相鸣,几息之间贯概突、破、刺、挡,两人专心致志的就已极快的过了三招。
“你真的不想知道?!”
虽然东方铉生的一派风流公子的模样,却不知是不是多年侵染过头了三教九流的风气,使他哪怕看起来正正经经的说话,也有叫人想打烂他那张,仿佛极会惹是生非的小白脸的冲动。
“该知道的我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知道。”
战意高昂的晏重云堵的七殿下没话说,即使片刻后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却肾上腺素飙升的偏偏无法立马停止。
只因东方铉攻势武器并不为独会一门登峰造极,反而是博采众长取百家兵器之精华。通过理解与改造,转变成最适合自己的连环套招,并将它一步一步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扇子一卸散开变飞镖,飞镖尾端组合衔接多截链,链子一层套一层又可以拼成把匕首,简直似杂耍一般叫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跟他是越打越有趣。
仿佛猫捉老鼠似的游刃有余的憋着坏,不动声色的逗着他玩看人还有什么招来。
虽然东方铉自身武功是灵巧迅捷,扮猪吃老虎反杀偷袭倒有奇效,亦主分散注意力找寻对方破绽,并不主拳拳到肉的猛烈输出一击毙命。
但也能凭着这些年暗地里下的苦功,跌入悬崖寻到的秘法,各路大侠指点过的招数,在短时间里和成名已久的晏重云打上那么几个来回。
两人在院中上蹿下跳,拳打脚踢的连木石灰的墙体都被削去了大半。
更别说中间的梨花树已是岌岌可危,从枝繁叶茂变得残破不堪,像是一个被剪坏了发型的少女,只能在风的怀中无声哭泣。
眼看东方铉汗如雨下几近力竭,晏重云也终于试探摸到了他的底,心里有了成算也就不戏耍着他玩了:
“殿下觉得切磋到位了的话,不如就尽快回去吧。”
“难道要我打赢你,你才会答应的吗?!”
冷漠相对的晏重云站在树荫下看着他没说话,手中的剑却还在激动的颤抖鸣响——已经毫不犹豫的告诉了他答案。
作为天之骄子的东方铉,几乎从来没受过这样,叫人看不起又是板上钉钉不争事实的气,当即怒发冲冠涨红了脸,也要做一回齐天大圣翻了那不可逾越的‘五指山’:“再来!”
“殿下执意如此,草民却之不恭。”
他一边慢慢的说着,一边运转浩如江湖的乾坤内力,促使着手上越来越快的不停挥剑。
是要用一招就‘以绝后患’。
此间剑意坚韧不拔化形万千,移形换影的造成数百剑光在眼前化作‘流星’疾驰压下。似真似假孰真孰假,叫面临神辉剑诀之人心神颤抖,而未战先崩自知力所不及也。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倒霉的东方铉昨天被白吟暗算的内伤其实到现在也还没好全,一动内力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长针凿进,取不出来似的那样揪的疼,所以综合实力也是极速下降大打折扣。
眼见晏重云前两招还在划水放闸,最后却势不可挡的上了一轮杀招。
乐极生悲以为有希望的东方铉也不敢拿拼命去接,只好把扇子收回来在掌间一展,变作一个圆形‘盾牌’举臂顶在头上方,尽全力卸压保证自己这张帅脸再不受损。
“咔。”
还好最后一刻回神儿的晏重云记起来,这人也是七星之一天玑禄存及时收了七成力,没有执意劈下去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但是跟着东方铉走南闯北十数年的玉扇,相当于他半个身份象征的东西,却是在此基础上宣告了‘职业生涯’的落幕,猛然间碎的七零八落。
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七殿下打击的都有点心态不稳,捧着身上的一堆白玉片残渣喃喃着:“凉友……”
接着猝然抬头仰望对面挽着剑花退步的晏教主,横眉竖眼的目光里写满了深深的幽怨与控诉:
你怎么能这样!
万万没想到一向潇洒浪荡,家缠万贯的东方铉竟然是个十足十隐性的‘赖皮 财迷’。
这一上午的时间里都在形影不离的围着晏重云打转,用那双并不算大的狗狗眼聚成斗鸡眼,要他看一看自己手上支离破碎的‘被害者’。
被烦的不行又不能把人打死的晏重云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东方铉算起来并不公平,相当于‘空手套白狼’的交易。
“真的?不许反悔。”
达到目的东方铉想起母后对他说的话果然不无道理,只要他开始不讲理,世上也就没有了能和他讲理的人。
虽然过程格外曲折,但庆幸结果是美好的。
地上剩余碎开的玉石都被他细心的很快捡好,一路上加班加点的埋头苦干。青年按着大小形状已经开始规划怎么二次创造,把它们废物再利用,足以雕刻成玉牌玉佩玉珠什么的,好弥补上作为自己血亏看场‘武术表演’的门票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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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马蹄声声如鼓锤密集震敲地面,响亮嘶鸣回荡千里宛如异兽再现。鬃毛飞扬挂饰精美,从雾中现出的神驹奔雷逐叶,毫不在意的踏下泥洼使得浆水飞溅。
一袭猎猎白色长衣内搭灰衬之人,骑着黑青色的河曲乌雅毫不费力的就踩着青苔枯叶,在陡峭的石路上宛如一马平川,跃上了几近垂直的半山腰。
和半卧着休息的良驹坐在一处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许久不见,满山遍野轰轰烈烈开放的黄金风铃木。
顺便等等那个家伙。
而还坐在马车上鼓捣的东方铉在感觉到一阵剧烈的颠簸后,一掀帘子在看分明外面的景象后,才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车夫准备扶着他下来时,东方铉瞅见晏教主一甩鞭子钻进林中,也赶紧把自己零七八碎的东西收回了小匣子里面。
又从座位底下抽出来一柄洁白无瑕的长剑后,就运起轻功脚踏朵朵黄花的抄近路几下追赶上去。
等他根据蹄印寻到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前,才看见那人已经一掌把两丈高的封门石移到旁边去,而矫健壮硕的骏马乌雅也被他一拍屁股的随手放走,让它自己撒欢玩似的离开了。
因为迟到不得不拉下脸,先套近乎的东方铉终于找到了话题破局:“这马儿不属凡品,教主不怕它走丢了?”
“回自己家还能丢,那它也不是‘宝马’了。”
听着他这不如不说的废言,晏重云轻飘飘的一句怼了回去。
他神色冷淡的不多停留,随即首当其冲的先一步进了山洞。留下七皇子在外面荒凉的林地上,听着不知名野兽的叫声四起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
怕自己信错了人一不小心就阴沟里翻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真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但是看见那人越走越远,好像全然不在乎他跟不跟的上。东方铉只能擦擦下巴上滴出来的冷汗深呼吸了三下,本着破釜沉舟的心态,还是在晏重云衣带消失之前鼓足勇气追了上去。
“不要急,这里还有些防盗贼的机关会被触发。”
温热的手背在他腕上一触即离,被陌生感觉吓到的青年也赶紧后退着靠墙,在黑暗中有惊无险的躲过一排突如其来的箭雨。
“还有多远?”
“不知道。”
晏重云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以往‘他’最常去的就是上面的祠堂,看着晏家众人的牌位,来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血海深仇。
虽然最后‘他’放弃了。
不知身边人翻涌的情绪在皮肉层下格外的猛烈,只觉得是被他冷冷的搪塞回来,东方铉拳头打进棉花里的无奈,使得他不免心中闷闷郁卒。
“抓紧。”
只是没想到自己百密一疏竟忘了带火折子,这下在漆黑的洞口里,也只能似盲人摸象般探索着过去。
夜视能力并不好的七殿下,拉着教主的佩剑尾部一步一挪。
因为既不能随意碰墙上的花纹怕摁下机关,又容易在这些凹凸不平的石坑里崴脚,心疼自己造价万金衣物鞋靴的人,扭动着身体好似麻花成精,躲躲闪闪的行走速度简直比蜗牛甲鱼还不如。
束手无策的青年怕拖延下去锅里的鸭子飞了,只能期期艾艾的提出了小小的建议:“晏教主……有无夜明珠之类照明的东西,吾实在——啊!”
猝不及防的一脚踏空,还好晏重云使力一拽拉回了他倾倒的身形,下一秒石块碎裂摔入无尽地底的声音才回荡开来。
“好险!”
放大五感的东方铉猜测了一下,自己脚下物体的大小好似梅花桩的圆柱体,也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况周围又是否还有机关。
此时困在原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真是有些叫人寸步难行亦无从下手。
“晏教主,还在吗?”
在这混乱的时刻,七殿下都有些耳鸣晕眩,只好出声呼唤旁边自始至终都无甚鼻息之人。
“嗯。你先不动,我来破阵。”
还好晏重云早已跃上了石壁,一手扣着石柱一手拿出随身带着的两栖呼吸器,利用上面的夜视仪倒也能清楚看见黑暗里的状况。
只见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四四方方的深坑,而深坑中间只有一根柱子,便是东方铉这个‘欧皇’孤独的矗立在上面,也不能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在低头放大视角,看了一眼脚下深坑里的突出的尖刺和青色的毒蛇后,晏教主运起轻功飞快踩上另一面墙,对准了上面伸出的红眼龙首机关一掌轰了上去,将它劈头盖脸、从里到外震的四分五裂。
而被强风吹拂过差点东倒西歪的东方铉,还被从头上掉下来的碎渣扬了满面的灰尘,一张嘴全是泥巴味十分难吃。接着就感觉自己脚下的梅花桩动了起来,开始在缓缓地往下降着:“往下走?!”
“应该是对的,前面没路了。”
好不容易到了墓室最底下,梅花桩自动归位,数不清的毒蛇和尖刺也莫名消失,面前两盏俑人长明灯自动亮起,金色的光芒照清楚了四周的景象。
还来不及惊叹这墓室的奇异构造,脱了夜视仪的晏重云就从上面看准了地方一跃而下,走在吓得脸色煞白的东方铉前面,在绘画着图案的石壁上寻找到空位摁着自己的掌印。
当然这也是长老告诉他的,长平侯的墓只有他的后人可以打开。
所以看见满墙大小不一的掌印时,晏重云就料想到这里面说不定会有个他的,最后果然找到了——只是不知为何这样严丝合缝,仿佛量身定制一般。
没空多思索,最后一道外室的机关门在他们眼前缓缓展开。
看着墓道里堆满了不少瓷器珠宝古画名书,晏重云却不知何故心里一阵钝痛,鲜红的血液游走全身,他只猜测着是否是原主的情绪还在遗留。
额头上的龙纹红紫交应,想杀人的冲动涌上心头,握紧右手的他靠强大的精神力暂时保持了两分理性:“就是在这里了,拿上东西就离开。”
没有察觉危险可能在身边的东方铉,眼看教主大人如此好说话,价值连城的无双壁给了就真的给了,搞的一向被奸诈小人当待宰‘肥鱼’,被坑惯都锻炼出免疫力的他都有点受宠若惊。
本来他俩之间没了慕灵玉也不再有‘若有似无’的竞争关系,东方铉放下无关紧要的情情爱爱后脑子也正常了不少,作为孔孟之道宣传者的廉耻心也回来了。
更别说这一路上对方尽心尽力,将他护的周全妥帖并无半分懈怠。可真是比自己身边那些,不堪重用的亲兵暗卫好上不知多少。
可惜他没有早些与晏重云交际过,不然说不定也会成为把酒言欢的‘知己’。
看见晏重云毫无负担的在自己爹妈墓里头开这关那倒腾破局,自己啥也没干就等‘收货’倒还有点不好意思,握紧了佩剑的东方铉试探的问了一句:“晏教主,你把这无双璧给了我……可会有些许不舍。”
隐有天下之主气质的东方铉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天方夜谭,可能在套近乎的时候,也不吝啬于平易近人的狂刷好感度。
毕竟这给的可不是普通的玉石,而是一把可以打开无数前朝遗留珍宝财富的‘钥匙’。
这说给就给丝毫不拖泥带水,快刀斩乱麻体现出的不止是气魄还有胆识,从另一方面来说,敌人的敌人也是朋友——他背后给女帝捅刀子的手可是不软啊。
七殿下心中百转千回暗自唏嘘,只笑人在做天在看,凤徵成也慕情败也慕情。
万顷雪崩之时,哪有一枚雪花是无辜的。
“进去吧。”
右手放在拦在路中间凶神恶煞的镇墓兽鼻上圆环处拉了一下,多年不见天日的沉重金刚石门就缓缓向两侧打开。
听见身后人心情激动兴奋下的喘息声,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的教主自然留了一手:
雍淮凤百年前可是同属一国,当初前朝遗失的旧址皇陵亦建在了凤徵金宫之下。
据禁卫军统领酒后吐真言透露,连天池底下出现的大洞排完水后可是现出了非同小可的物件,急得女帝霎时间下令将全宫封锁,调出八千精兵严防死守,要闲杂人等不得进出。
只待夜深人静时要自己身边亲信,及户部女官随行开挖并桩桩件件登记造册。
那也就可想而知,等东方铉从地图的另一条正经密道找过去的时候,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整个墓室里连他们先祖遗骨都不会留下半根了。
只希望到时,人不要太崩溃才是。
而晏重云给他玉璧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因为东方铉拿出了证据,表明了当年所有事情那微不足道、可笑的起因,而是此璧乃国之重器,是全书里唯一一个能影响朝政龙运的物件。
可以说得此物者得天下。
反正东方铉只要继续‘扮猪吃老虎’,隐而不发密不宣兵,只要不是他先造反引来群狼环伺,便不出意外早晚都可以登上帝位。
毕竟他几个亲兄弟都都没几个能打的,连可止小儿夜啼的九千岁在最后也为了贵妃殉情了,简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集体降智下收拾他们可不是手到擒来。
但是却需要在国事混乱,财政空虚的时候尽快站稳脚跟,坚定‘三角形最稳固’状态着手制衡顺德帝和摄政王,要他们不敢太猖狂祸国殃民,而随心所欲的在作死大路上一去不回。
毕竟死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说不定还不如他的。反反覆覆何时休,不如覆巢之下无完卵。
才是最好的结局。
而自古以来都是象征天命所归的无双壁,就是最能彰显他名正言顺讨伐‘昏君’的东西。
…
进去阴暗潮湿的墓里后,用翻找出来的火器点燃墙上的蜡烛,便可清楚看见场地中间摆放的一座硕大无比的透明水晶棺。
棺身下方通体漆黑却描金雕花精巧细致,棺盖用一整块晶莹剔透的纯色白水晶合上。在外面可以清晰看见,那里被无数价值连城的陪藏品簇拥着,相拥而眠的正是‘晏重云’父母二人。
亦不知是何原因,尸身保存数年之久竟不见丝毫**溃烂。
依旧栩栩如生的皮肉细嫩血管脉络分明,好似两位长者只是昏睡过去小憩一会。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只要亲子过来唤醒他们便可重新团聚回到人间美满。
但是晏重云伏案细查,看见两人脖子上被丝绸遮盖住的断痕不着痕迹的显露出来,残忍的真实于最快的一刻,毫不留情的击碎了他的痴心妄想。
“时辰已到,即刻斩首!”
“流华——快走!”
“为什么……”
“我要娶便要娶名门望族高门大户之女。家世相同且眼界相等,如此婚后自然锦上添花琴瑟和鸣。”
“呵,世子莫不是忘了在咱们凤徵国可是‘女娶男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怎能由你一人决定。”
“小儿无稽之谈,请大人莫放心上。”
“侯爷慎言啊,臣等不过区区一介寒门文官怎担的起您一句‘大人’。”
“苏尚书且慢……”
“老爷,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云儿怎会是克妻绝嗣之命!?”
“空穴来风之言不可随意轻信,我怀疑——”
“侯爷,边关急报!天水城被奇袭,十二州已经沦陷了!!”
…
“教主,晏教主?!你怎么了?”
左右张望的东方铉一进这里,就感觉浑身似乎被这阴寒之气笼罩极其的不舒服,有种跟他之前去瘟疫地带,死伤人数众多后使空气都晦涩凝结的感觉相同类似。
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大悲咒后才好转不少,也就抛开杂念,赶紧的在这处四周十分空荡荡的地方寻摸起了另一半无双壁来,最后左看右看一无所获的目光还是回到了那处金光闪闪的大棺材上。
结果定睛一瞧,还真叫他发现了无双壁——就在棺材里,两尸体手把手抓着呢。
看的他当时就头皮发麻,忌讳莫深的无从下手,刺挠挠的感觉袭上心头,实在不想当着人家家属的面太过分冒犯了两位‘前辈’。
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只能赶紧去找这个亲儿子来想辙儿,结果一抬头才发现晏重云已经闭上眼睛,摸着这水晶棺站着不动了好一会儿了。
好家伙,这怎么了?!
被自己右眼皮一直跳,而导致冒出的胡思乱想吓到的东方铉,只得凑上去用剑柄拍了拍人,好在不过一两下便把教主戳醒了,迎接他的是晏重云能冻死人的目光,满满都是被打扰后的不悦:
“咳咳……这,无双壁在里面呢,我,我们怎么能拿?”
被这奇特的水晶棺再次唤醒了以前深藏的回忆后,本来心里没什么感受,见过尸山血海,心如磐石的晏重云反而从里面感觉到了一丝脉脉流动的温情。
就好像还有‘人’在爱着他。
被好心办坏事的东方铉指了方向看去,晏重云也发现了传说中的无双壁。是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月牙状光滑的白色石头。
也不知是为什么,竟被赋予了能左右一个王朝的命运都用途。
接着他扫视全场观察了个大概,然后摸摸棺材底下左右的扣阀连接,最后试了试还是发现要打开其实并不难。
绕场一周,看着脚底下两个有凹陷的石墩子,他又看看祭台上左右两边,放着的半寸高个的童男童女石娃娃,心里面大致有了一点推测:“可能需要我们跪下来磕几个头,诚心诚意的祭拜一些他们二老。”
“啊?”
脸颊肌肉抽动着的东方铉,看着晏重云一撩裙裤下摆,端端正正的对着他爹妈跪下了,自己心头是一万个无语:
他自己爹妈都多少年没跪过了,到头来还要先去跪别人爹妈。
长平侯的事迹因为过于离谱,传的大江南北原来也沸沸扬扬。幼年时他还不明所以的,跟母后一起哈哈大笑的嘲弄过,女帝识人不清听信谗言,手下弄臣针尖心眼自毁屏障。
没想到现如今也是报应来的太快,不得不在这情势所逼的情况下,跪一跪这连斩他大雍数名英勇将士的敌国统领了。
但是为了此等国之重器,大厦将倾之际也只得忍辱负重。
只希望先帝皇爷爷在天有灵英明神武,不要托梦过来怒骂他这不肖子孙。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第一叩首桌台上升起两支龙凤石烛,无火自起亮光摄人;第二叩首桌台中间升起三盘大枣花生核桃模样的石果,堆成几寸高的宝塔形状,惟妙惟肖的十分耐人寻味。
本来就不情愿的东方铉,被这一出搞的心头更是毛焦火辣,尤其是在看见那一对‘盛装出席’的童男童女之后,不对劲的预感直冲大脑差点破防——就特么的差个红盖头了,谁敢说这不是拜堂成亲的流程!?
结果最后一拜的时候,他是打死也低不下去这个头了。
要是真叫皇爷爷知道,说不定他一气之下真的叫自己去陪他了!
而他更没想到晏家二老真真的这么狠,都到地底下了还特么的不忘催婚啊!?
眼看棺材没动静的晏重云又起身,转头去看东方铉在那里抱着脑袋抓狂,幽深的瞳孔被火光点亮,明明白白的显出了不满意:“不是你要的东西,为什么现在又功亏一篑。”
这,这!
任谁来跟晏重云四目相对时,只怕也不能说出违心之言来。
突感语塞的东方铉只能安慰自己,不要滑落下不争气的眼泪:算了算了,根据过往打打闹闹的经验来说,看晏教主沉稳持重想来也不会是那种人。
左不过这里除了他俩没有活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拜就拜了就当是结了个好兄弟。
桃园结义的故事在想清楚了的脑中一闪而过,东方铉顿时拨云见日清明万分,胸中豪气冲天热血沸腾。
好呀,太好了!
有天下第一做兄弟怎么不好!?
喜笑颜开的东方铉,没想到来这鸟不拉屎的不归山一趟,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不得不赶紧抹了一把金豆子觉得真是苦尽甘来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重整旗鼓的拉着身旁人的袖子就又叩了一下,诚心诚意的用足了力气,撞的石墩子也是碰的一声好大响,惊起地上的灰尘都跳高来抖了三抖。
可惜除此之外,却是无事发生。
有心栽花花不开。
不甘的青年扯起脖子抬头去看那棺材打开没有,眼见无甚动静又站起来去推棺盖一端,却也是徒劳挣扎无功而返。
忙活了半天的东方铉傻眼了。
贵公子的俊颜都有些开裂,他不敢相信自己在舍弃‘男儿膝下有黄金’后,居然就还能和心心念念的宝物失之交臂:“怎么会呢,是不是卡了?”
“也许跟重量浮动有关系。不然就再找一下其他的地方,看会不会有别的办法。”
“好。”
一筹莫展的东方铉咬咬牙,又重头开始在墓里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将祭台石兽都彻底翻了个个,可转了十多圈回来,最终却还是回到了这个石墩子的面前。
抹抹额头上的汗,七殿下一时之间也是累的两眼直发黑:“还真是这个石头的问题,要不把它砸开试试看?”
“不行。”
第一个投出否决票的就是晏重云,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叫别人把‘自己’爹妈墓里搞的一团糟。
虽然已经开始往混乱的方向发展了……但是也要悬崖勒马别再做多余的事。
他是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父母正在静静的注视着他。
.
“那该如何是好,咱们都试了几次了也不行。这墓里总共就我们两个人,怕是连可信的帮手都一时半会儿找不来。”
听着门外刻意放重,慢慢走近的脚步声,晏重云忽有所感的转头看去东方铉身后的方向,眸中变得柔和薄唇轻启:“那也不一定。”
关上的石门又一次打开,可外面出现的人,却是反应过来的七殿下也万万没想到的。
“怎么是你!?”
一袭靛青衣着山茶花纹的白吟披着头发,虽然只简单的用布带扎了一个髻,但是清清爽爽不施粉黛的模样亦十分打动人心。
而他飘渺无常的像似柔弱男子的外表下,则是拥有不输于晏重云半分的绝世武功为底气,不然也不能凭着一身异于常人的‘蛮力’把石门掰开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只见他先是警戒的睁圆美目扫射了一圈,最后定格到中间了然于心的弯了眼睛,微微偏头略带嘲弄的笑道:“殿下何出此言。
不归山春景烂漫正是闲游时节,我等不慎跌入谷底也是侥幸迷路至此,初来乍到,不知哪有冒犯怎得您如此‘嫌弃’。”
“呵。”
冒犯,哪里都是冒犯。
昨晚被他痛下杀手之事东方铉还历历在目,又见白吟云淡风轻的凑到面前,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再与这厮大战个三百回合找回场子。
可是白吟自从撕下‘面具’后也显现出来了不少本性。
不像过往温情似水柔弱可欺,反而如狸猫蝰蛇一般露出獠牙,颇有几分乖戾不好惹的脾气隐隐透出,不动声色矗立一旁也叫人看的暗自心惊。
只见他看着虎视眈眈的东方铉回敬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的并未再多纠缠。而是猝然回身又将石门扣开,挤出半寸缝隙扶着一人慢慢进来,语气比之刚才不知轻柔温和了几许:“里面安全,快过来坐。”
按住气的跳脚的东方铉,晏重云通过听到的呼吸频率,早已猜测出那人是谁。
目光如炬的望向后方,只是没成想他从白吟身旁慢悠悠走出来,竟然受的伤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另一只脚也崴了。
苍白如雪的侧脸上有两处黑灰,柔顺的发丝凌乱炸起来还夹杂着两片落叶。
也不知他们从哪里翻出来一盏青铜莲花灯点亮着,容卿君右手持此物左手搭着白吟的胳膊,忍痛挪到一处陪葬品箱子上踉踉跄跄的坐下了。
晏重云还没发现,东方铉已经被他的铁钳捏的惨叫了起来。
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容卿君,用随身携带的帕子沾了些水细细的擦起脸来。
君子髻被琉璃高簪梳起衔两颗东珠,额边红玉串联丝带垂挂而下和发尾纠缠。身着湘妃色绣文竹兰草宽袖大袍的皇府主君,亦是在此荒凉破败地也不失端庄优雅,实属高贵气质之人。
他穿的这么好看耀眼,应在高堂明镜之间品茗赏画,而不是处于阴暗地底之处这般狼狈落魄。
身无长物,我见犹怜。
太容易出事了。
…
眼见白吟跟到了自己‘家’一般,开始操持起来,尽最大可能将容卿君照顾着,忙前忙后的连一个眼神都顾不上给他们。
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一下子被突如其来的‘导火索’变的格外焦灼难忍,空气中的分子都被他们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影响分裂的凝聚成静电。
噼里啪啦,火光四射。
尤其是在场的七殿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挣开晏重云的手跳了起来。
仿佛是再也难以忍受,话不多说就打算破罐子破摔拉着教主再拜几下,争取赶紧拿到东西就走人,远离这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的死对头。
“等等。”
忙完了的白吟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把容卿君安顿好后自己又施施然凑了上来,桃花眼一挑顾盼神飞,在他两人身上扫了扫才展颜一笑轻启朱唇:
“刚才不是试过了吗?想来也没什么效果,正好我们来巧了——未免夜长梦多,不如就帮你一把。”
“什么?”
东方铉眉头皱起来足可以夹死苍蝇,他怎么也没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事儿又叫自己遇上了。
“不用了。”
“怎么不用?该用还得用。”
白吟笑嘻嘻的‘舌战群儒’也是更胜一筹,很快取得全面的压倒性胜利。
徒留势单力薄嘴笨的东方铉,跟只丧家犬一样蔫蔫的蹲在一旁唉声叹气。
本来他掺合一手也是借机与晏重云拉进关系,结果没想到教主因得容卿君在一旁揉着自己的脚踝疼的直倒吸气,按耐不住的大半心思早已悄然飞到了他那处。
对白吟的过分热情的‘邀请’缘故,也是见怪不怪的心知肚明,当即摆摆手表示出了自己的不配合。
趁东方铉重打精神站起来和白吟吵吵的时候,脚下一转不动声色的往坐着看戏,分散注意力的那人那边去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
眼见到手的鸭子飞了,一向游刃有余的白吟,也暗自落寞的悄悄咽下一口气。
站在原地耳朵自动屏蔽东方铉的狗叫声,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过去蹲在地上,在询问了一句情况后,便将容卿君的脚脱了外鞋,抱在怀里用内力替他疏通经络活血化瘀。
明明这些他都做过了——可郎君为什么不拒绝,还能那么坦然的放松搭在他腿上呢?
明明他最讨厌别人随意触碰的,难得是自己记错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原来他说的拖,竟是这样的缘故,怪不得如此胸有成竹。
心脏中凌迟般涌起的钝痛叫他泛红了眼圈——公子真是命好。
成亲前有将军护,成亲后有女帝护,妻主没了有侧君护,若是……他是不是还能找到下一个?!
明明不应该嫉妒,为什么会偏偏忍不住。
自小无依无靠被人利用的白吟,是最最渴望不求回报的温暖的。所以在他的细心观察之下也是最早发现,外冷内热的晏重云有多么的珍贵。
以前他不知为何一头扎进‘慕灵玉’这个女人的手掌心,一天十二个时辰中几乎都围着她打转,荒废医术沉沦世俗,早已在爱恨情仇中忘却了自我。
后来一觉醒来,才恍如隔世的发现自己灵台空前清明,内力汹涌澎湃仿若初生。
下一秒以往压抑着的血腥记忆翻滚而至,天昏地暗中,逼迫他被强烈的感情刺激的吐了出来。
正巧这时女帝经久不到过的信鸽传来密报,白吟漱完口流干泪,头脑昏昏沉沉的打开窗户来接应鸟儿,不曾想却看见晏重云慌慌张张脚下生风的从主君的院子里出来。
风中惊鸿一瞥,一抹红晕绽开。
少年从不知向来冰冷残酷的‘恶鬼’脸上,竟然会露出那般纯情的动人羞涩来。
宛如神明降世,当真叫他惊艳。
从那以后不管何时白吟只要身在王府,总是下意识的会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而随着他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每次俯视下去留意的都是洛塘院的方向,目睹这一切有着七窍玲珑心的白吟还能有什么不懂呢!?
好一个‘情深意重’,好一个‘暗通款曲’。
知道自己所作所为,只是‘东施效颦’的白吟浑浑噩噩的跪下,看着石台上长平侯及夫人肃穆的牌位,就忍不住的喉咙发痒肺腑中无声失笑。
一边替他们可惜,轰轰烈烈一世英明难保,甚至连血脉后代都不能延续下去。
一边又暗叹自己一生萤虫之辉不比皎月清明,身如游萍漂无定,腥风血雨是常态,夜里杀人是习惯,命如草芥恨苍天——比不上有些人运道好,抬抬手指便可锦衣玉食一步登天,如温室里的花朵一般惹人喜欢。
他只是大雨中的飞蚁,渴望着不要被打湿了翅膀落到泥里再不能起,若是能躲过劫难采下一片叶子可以遮风挡雨,那也就此生无憾了。
“开了!?”
一声志满意得的惊呼声成功拉回白吟低气压的情绪,他冷冷的一抬眼,就看见东方铉抱着一个半寸大月牙形状的玉璧,笑的神采飞扬见牙不见眼。
本来从没有看顺眼过的容貌,这时也充满了傻样和单纯,看的人心脏也跟着感染,朝气蓬勃的欢快着砰砰跳起来。
知道自己猝不及防‘移情别恋’的暗影首领嘴角抽搐着一下子泄了气,扣着掌心断开了去的指甲在膝盖下的石墩子上留下长长的划痕。
不敢相信自己真是慕灵玉口中所谓的‘颜控’,为了这短暂易衰的皮肉可以不顾一切倾心相许。
“咦?”
借着烛火闪动的微光,白吟心神恍惚的低头一看自己脚下暗藏玄机的石墩子,竟发现它的边缘处还刻了五笔古文小篆:‘姻缘皆是命’。
而另一个石墩子上,也有‘半点不由人’的字样。
一瞬间如遭雷劈,忽然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的白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不可能,不可能……”
晏家好大的胆子!?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东方铉,似乎这人还浑然没感觉到气氛的诡异,此刻手舞足蹈的冲到了那两人面前跟他们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彻彻底底的忘记了另一个本来就是不可或缺的‘帮手’。
就这么一个傻子,他也配。
“就说再拜一下,侯爷肯定心软就给我了,你还不信——哎?哎!”
乐极生悲四字,就是最好能体现出东方铉此时心情的成语。
他没有料到一向超然物外的白吟怎么会突然发难,抢夺起他手上的无双壁来,并在极快的速度里,一句话也不解释,便一脚踹开千斤重数寸厚的石门逃之夭夭。
等东方铉如处云端,猛然痉挛回神时才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海市蜃楼、梦幻泡影也不外如是。
“啊——白皖泽!你怎么敢!?”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地底,晏重云一边捂好容卿君的耳朵,一边踢醒了目眦欲裂的东方铉:“还不快追,人应该没走远。”
气疯了的七殿下掉头走了两步,接着又忽然回头看着晏重云抱着人‘卿卿我我’的,突觉极为不适。忍着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这下则毫不迟疑的开了口:“打不过他,得帮帮我。”
一百五十瓦熟悉的大灯泡亮起,照的晏重云拳头梆硬。硌的容卿君脸色绯红,皱着鼻子转过头来拉着身边人的领口无声催促:
快走,快走……我腿疼!
“你自己去吧,白吟不是不讲理的人。无双壁既然已经被你拿到,监管的责任就应该落在汝的身上。总不能每一次被人盗走,都要吾天涯海角的找回来吧?
黄泉教教主不是圣人,殿下。”
‘见色忘义’的晏重云把‘铁石心肠’是贯彻到底了。
油盐不进,是非不分。
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东方铉,一脸‘你们果然是一伙’的恍然大悟加深恶痛绝,气的肺都要炸了,脸色铁青的伴着声音哽咽:“我还以为你不一样……终日打猎竟被鹰啄了眼,你好,你们好的很!”
沉浸在打击中的青年根本来不及思考——如果晏重云根本不想给,没人能拿走的事实情况。就愤然摔了怀里的一块玉佩撂到地上,转身就着急上火的跑出了石门,在看见墙角地上碗大的一滩血迹后,气极发笑癫若痴狂:“受了内伤还敢动真气……姓白的,你给我等着!”
怒火中烧的人猛得一踏石壁,矫健的跟只猎豹一样就扑了出去。
哪怕踩到机关也不似之前害怕躲闪,大开大合之下,横劈竖砍的一顿迷之操作便误打误撞的出了山洞。
还没等喘口气歇一分钟,不速之客就不请自来。
心怀不轨的轻飘飘跪拜上前,嘴唇殷红似恶鬼噬人:“皇后娘娘病入膏骨,请殿下即刻回宫伴驾,尽人伦孝道以慰君心。”
打那个香香的副本,把我的肝都要熬炸了!(痴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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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二)夫君个个太妖孽(1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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