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风启山的雪比往年更盛，峰顶的议事殿却透着暖意。姚何言刚把最后一串灵果挂上烤架，就见山道上驶来一辆金纹法驾，车帘掀开，先露出的不是执法长老惯有的冷肃眉眼，而是一双带着浅笑的眼睛。
“兄长！”姚何言手里的烤叉差点脱手，红衣晃着奔过去，“你不是说今日要查山门戒律，来不了了？”
姚何弃走下法驾，玄色执法袍上落着雪，却没了往日的紧绷，他抬手揉了揉姚何言的头顶——这动作从前只在姚何言幼时做过，如今再做，倒让姚何言愣了愣。“戒律查完了，”姚何弃声音也放软，目光扫过峰顶忙碌的身影，“左右无事，便来看看你这‘掌门宴’办得如何。”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朗笑的咋呼声：“姚长老也来啦！这下热闹了！”玄青山的三道青影奔过来，朗笑拽着青岚和简胜，对着姚何弃拱手：“见过执法长老！”
姚何弃颔首，眼底的严肃淡了几分，从袖中取出三枚刻着“法”字的令牌：“玄青山掌门托我带来的，说是给你们的进阶令牌，往后可入执法堂旁听修习。”
简胜眼睛一亮，连忙接过；青岚沉稳道谢；朗笑却凑上前，嬉笑道：“长老，您今日看着比往常温和多了，是不是因为何言当了掌门，您终于不用天天盯着他闯祸啦？”
姚何弃没恼，反而看向姚何言，唇角勾了勾：“他如今是掌门，肩上担着风启山，再闯祸，自有五派长老罚他，轮不到我这执法长老‘盯梢’了。”
姚何言脸一红，刚要反驳，就见顾成河踏雪而来，蓝丹玉在腕间泛着暖光。“何弃兄。”顾成河拱手，目光落在姚何弃身上，“许久不见，兄长宽慰不少。”
“蓝丹长老客气。”姚何弃回礼，语气真诚，“当年魄境峰一事，多亏了你与伯母，风启山欠你一份情。”
正说着，秦岭和左诚也到了。秦岭踩着土术石阶上来，容陵楼的法袍沾了雪，却没像往常那样摆架子，只对着姚何弃点了点头：“执法长老也来了，倒省得我回头去执法堂送土术防御图。”左诚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两罐新焙的灵茶，还有一篮乌木术催熟的暖雪果，见了姚何弃，温声道：“长老，这暖雪果能驱寒，您尝尝。”
最后到的是沈礼，阁明山的金袍在雪中格外亮眼。他手里提着一个锦盒，先给姚何弃递了过去：“何弃兄，这是阁明山新炼的清心丹，执法之事劳心，用得上。”又转向朗笑三人，拿出三个小瓶，“给你们的淬体丹，比上次的护心丹更适合进阶。”
姚何弃接过锦盒，难得多说了句：“多谢沈礼掌门费心。”
众人围着火塘坐下，姚何弃竟没像往常那样独坐角落，反而挨着姚何言坐下，看着他翻烤灵鹿，偶尔伸手帮着调整火温——从前姚何言偷摸往凡间跑，被他抓住了便是一顿严厉说教，如今却只是静静看着，连姚何言把鹿肉烤焦了一块，也只笑着说“无妨，焦的部分我吃”。
“兄长，”姚何言烤着肉，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当掌门还是太毛躁？”
姚何弃抬眸，望着他眼底的忐忑，摇了摇头：“你比我当年强。”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从前对你严，是怕你性子跳脱，在仙门吃亏；如今你成了风启山掌门，能与五派长老并肩，能护着风启山弟子，兄长……很放心。”
姚何言鼻尖一酸，刚要说话，就被秦岭打断：“行了行了，煽什么情，鹿肉都要凉了！”他嘴上嫌弃，却把自己面前那串烤得最嫩的灵鸟肉，悄悄推到姚何弃面前，“喏，执法长老，尝尝这个，左诚老木头烤的，没糊。”
左诚失笑，给姚何弃斟了杯灵茶：“茶是温的，驱寒。”
顾成河看着这一幕，指尖凝出一缕水纹，轻轻拂去姚何言肩上的雪。姚何言转头望他，眼底亮着光，刚要递过烤好的鹿腿，就见朗笑凑过来抢：“掌门！给我留点！上次你欠我的灵糖还没还呢！”
“去去去，先给兄长！”姚何言把鹿腿塞给姚何弃，又拿起一串烤灵果递给顾成河，“成河，这个甜。”
沈礼和左诚低声聊着来年的炼药大会，姚何弃拿着鹿腿，偶尔分给姚何言一块；朗笑和简胜抢着灵鸟肉，青岚在一旁笑着劝；秦岭嘴上骂着“小孩子气”，却在朗笑差点被炭火烫到时，不动声色地用土术隔开火苗。
雪还在下，火塘的光映着每个人的脸。姚何弃看着弟弟与众人笑闹，看着五派长老不再因门户之别生分，看着玄青山的少年们朝气蓬勃，忽然觉得，当年那个总爱偷偷溜出山门的小团子，真的长成了能撑起一方天地的掌门，而他这个做兄长的，终于可以放下紧绷的神经，像此刻这样，陪着弟弟，吃一顿热热闹闹的烤宴。
顾成河端着茶杯，望向姚何弃，见他眼底没了往日的锐利，只剩温和，便知这位执法长老，是真的对姚何言放了心。他转头看向姚何言，少年正举着烤串，朝他笑得灿烂，火光落在他眼底，像两簇暖融融的火。
“兄长，”姚何言忽然举起手里的灵果串，对着姚何弃晃了晃，“明年开春，我们一起去凡城逛逛吧？我知道有家糖画铺，做的凤凰可好看了！”
姚何弃望着弟弟期待的眼神，没有像从前那样说“掌门当以仙门为重”，而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朗笑立刻接话：“我们也要去！顾长老，您也一起啊！”
顾成河失笑点头，秦岭哼了一声：“凡城有什么好？不过……左诚，你那坛埋在容陵楼的醉仙酿，到时候得带上。”
左诚无奈：“那是给你贺寿的。”
“贺寿也能在凡城过！”秦岭理直气壮。
沈礼莞尔：“那我便带上阁明山的点心，凑个热闹。”
雪落无声，火塘的暖意裹着众人的笑语，飘向风启山的每一寸角落。姚何弃看着眼前的热闹，看着弟弟眼底的光亮，忽然觉得，比起执法长老的威严，这样陪着亲人、友人，共享一餐一饭，才是更难得的圆满。
姚何言咬了口甜滋滋的灵果，转头看向顾成河，又望了望身旁的兄长，唇角弯得更甚。从前他总怕兄长的严肃，总偷偷摸摸盼着能与顾成河自在相处；如今兄长卸了冷肃，顾成河在侧，五派友人齐聚，连风里的雪，都透着暖意。
“干杯！”姚何言举起手里的灵果串，像举着酒杯。
“干杯！”众人笑着响应，清脆的碰杯声、笑声，伴着飘落的雪花，在风启山的峰顶，酿成了最暖的年意。
这雪，这火，这人，这烟火气，便是风启山最好的冬日，也是五派最圆满的相聚——无关身份，无关戒律，只关乎亲人在侧，友人并肩，只关乎这人间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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