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公爵坐在首位，莱特和格伦分坐两侧，明殊在格伦旁边。菜肴刚端上来，门口传来吵闹声，一个接一个的箱子被抬进屋，高跟鞋咚咚咚踏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浓烈又锋利的black opium扑面而来。
明殊淡淡一笑，“凯瑟琳回来了。”
格伦哼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生意做到系外行星去了，一年到头也不回家几次。”说着又开始连带着莱特一起控诉，“弟弟妹妹都不着家，可怜我这个做哥哥的，只能从别人那里才能听到你们的消息。”
“这不是还有明殊陪你，别一整天像个怨夫似的。”凯瑟琳走入客厅，她穿一身干练西装，金色大波浪拨向一侧，热情地给了莱特一个贴面礼。
凯瑟琳抱完莱特又走过去弯腰虚抱了一下明殊，“整天抱怨的男人没有魅力，小心明殊不要你。”
格伦不客气地把她推开，扬起下巴，“那才是你的位置。”
“切，小气鬼。”凯瑟琳撇撇嘴直起身，走到对面的位置。她一坐下，人就齐了，公爵举杯说了些美满的话，宣布开饭。
佐餐酒口感比较淡，偏甜，莱特饮了两口觉得不错，抬手让佣人添酒。
凯瑟琳笑他还是孩子口味，吩咐管家去酒窖把爷爷珍藏的酒拿出来开了。
“过两天才是宴会，你可别今天就喝趴下了。”格伦嘲讽道。
凯瑟琳摇晃酒杯哼笑，“前年新年夜也不知道谁跟我对吹被喝趴下，连路都走不直，最后还是明殊扛回去的。”
“那次是因为忙年底汇报我连续一个月都在熬夜，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再试试，看是谁喝趴下谁。”
“好啊，来呀。”凯瑟琳挑了挑眉，“明殊，今晚又要辛苦你了。”
明殊垂眼微笑，举起高脚杯跟凯瑟琳碰了一下。
“宴席上够你们喝的。”虽是教训的话语，但语气并不重，威尔公爵对孙子们回来感到很高兴，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目光在仅次自己的两个空位停留了几秒。
莱特问：“父亲......还在菲斯塞尔吗？”
“嗯”含糊的单音节从鼻腔发出，威尔公爵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端起酒杯饮尽。刚从酒窖拿出来的酒还没醒好，味道很冲，在木桶里酝酿数十年的酸涩从舌尖蔓延至血液及每一块肌肉。
过了许久，等那股令人眩晕的酒精蒸发，威尔公爵才缓慢地开口：“听说他已经找了两百座矿。”
莱特的母亲在矿洞去世，但是菲斯塞尔的矿洞非常多，而且每一个里面错综复杂。因为菲斯塞尔的内政原因，矿洞不允许大规模机械开挖。从很久以前，莱特的父亲就在找各种办法派人去矿内搜索。
等莱特去了星际联校读书后，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于是离开家组织了一个小队亲自下矿。自此，离家十年。威尔公爵派去的人偶尔会得到他的消息，但大多时候都是渺无音讯。
“春天你都会去菲斯塞尔，今年去了吗？”威尔公爵问。
莱特点了点头，说是，“没听到父亲的消息。”
“估计又下矿了吧。”威尔公爵收回目光，“由他去吧，有点事情做总好过对着照片影像过活。”
莱特说：“菲斯塞尔变了很多，有些荒废的矿长了草，开了花。那里没有之前那么荒凉了，环境和气候变好了。”他又想起了在菲斯塞尔拔起的杂草，手指染成绿色，空气中弥漫泥土和草木香气。机器人喋喋不休地问他这些矿洞出产什么宝石，又问矿土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
格伦和凯瑟琳不约而同地看向莱特，目光有些许惊奇。莱特从来不是会注意到路边长了新的花草那类型的人。
凯瑟琳问：“你自己去的？”
而格伦知道莱特不是独自一人前往。那个机器人伤人的事被汇报上来，他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莱特没有向他求助，他就没有出手。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很普通，跟酷可没什么区别的机器人，只不过套了层人皮。
“不是。”莱特的眼睫闪了一下，“我的Eros陪我去的。”
“Eros.”这两年在权势之人间风靡的一款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场的人不会没听闻，更何况，莱特就是发明者。
凯瑟琳一边眉毛挑起，“你之前不是说过不会使用的吗，怎么突然给自己申请了一个，还带去见妈妈。”她肩膀撞了一下莱特，“怎么样的，莱特博士自留款，肯定很不错吧。”
凯瑟琳语气满含玩味，一脸好奇，“要不要姐姐传授你一些......”
“凯瑟琳。”格伦瞪着她，阻止她说些不符合餐桌礼仪的话，“莱特不是小孩子了，他有分寸。”
“哦——”她嘴角扬起一抹笑，端着酒杯跟莱特的碰了碰，“敬莱特。”
莱特没理她，抿着唇。
明殊适时转移话题，“最近研究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伊森大校请假去了科林好几天，还调拨了一个小队过去。”
“为了他那个Eros咯。”格伦咽下嘴里的食物漫不经心地说，尽管白思意“噩梦”发作的事情被瞒了下来，但联盟政府那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格伦简略说明，有些后怕地问：“莱特，你的Eros不会这样突然发疯吧。哦不对，他已经疯了，偷了资料还嫁祸给你逃跑。”
“他没有嫁祸给我。”莱特满不高兴地说，“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偷资料，监控录像是伪造的，网络日志痕迹也是。”
“那巡防局还那么大费周章把你抓进去。”
“什么？”凯瑟琳尾调扬起，“莱特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格伦一脸悠然，“抱歉亲爱的妹妹，莱特被抓之后立刻就通知了他亲爱的紧急联系人也就是我，所以你没能第一时间知道。”
“紧急联系人为什么是格伦？”凯瑟琳高声抗议。
莱特被他俩吵得头疼，捏着额角叫停，“只是一点小事，你们不要大惊小怪。”
“不过这次多亏了伊森，”格伦说，“你的家居机器人联系我的时候，我当时在联席封闭会议走不开。伊森说他还留了一些人在科林，就帮我办了保释手续。我还以为他会因为Eros失控对你不满呢”
明殊道：“伊森大校向来对事不对人，莱特帮他解决了他的Eros的问题，他会帮回来也正常。”
莱特想了想，问：“明殊，你在军部知道有谁对研究所特别感兴趣的吗？”
凯瑟琳对于官场的事情不感兴趣，只在乎会不会影响到星际贸易。她兴致缺缺的吃沙拉听他们聊天。
“研究所和军部经常有科技交流，而且提供大量新型武器，应该说军部谁会不对研究所感兴趣。”
莱特换个说法，“那你知不知道谁和凌氏军工走得比较近？”
凌氏军工是研究所的投资者之一，而且是投资额较大的那批。但是军工研究和莱特的研究不同属一个部门，凌叙之所以总是干涉他们部门的运作，很大一个原因是Eros是他当初卖给研究所的，所以在Eros中心挂了个职位。
明殊沉吟片刻，“凌氏军工之前提出过一个‘新人类’计划。”
莱特：“什么意思？”
明殊没有立即开口，格伦点了点桌面，道：“军部有军部的纪律，不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说的。”
“没事，这只是一次军工会议上的其中一个发言者的提议，并没有保密要求。”明殊拍拍他的胳膊，“虽然现代科技非常先进，但是我们面对的敌人早就不是与我们一样的人类，而是宇宙中数不清的怪物。负责维持星际安全的部队死亡率、伤残率非常高，凌氏军工提出一个创想，建议分离出人类的脑电波，复刻到一具永远不会死亡的躯体里。”
莱特：“他们想利用Eros！”
明殊接着道：“从前军部里面的科学家不是没试过把人类意识复制到其他人工智能上，但是那对大脑专注度要求很高，并且负担很大。因为人类不是机器，没有预设好指令，不能见到水坑就自动生成跨过去的指令作用在机械腿上，只能全神贯注控制没有神经的钢铁躯干。所有的实验都失败了，之后就没有人再提起。”
“凌氏军工提建议希望可以借助Eros实现这个创想。Eros与其他人工智能不同，是由感情和情绪驱动的机器人，他们的核心程序有着与人类大脑非常类似的模块。感到害怕就能驱动手脚逃跑，感到欢喜就能拥抱亲吻，Eros可以做到，人类也可以。”
“不过这样会产生伦理问题。一个人的脑电波是否能复制数十份同时控制不同的身体？‘新人类’究竟是人类还是机器人？他们拥有了刀枪不入更加高级的身体会不会对**凡胎做出什么出格事情？这一切有太多需要定夺的规则和可操作空间，所以并不通过。”
莱特眼睫低垂着，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大口，不知不觉他杯子里的酒不知何时从利口酒换成了黑皮诺。
“军部有人和凌氏军工在悄悄推行这个提案。”莱特笃定道，“他们收走了很多还没出厂的Eros.”
桌上的人脸色变得严肃，格伦问：“你确定吗？”
莱特看向明殊，“他们说军部以Eros危害社会安全为由没收的。”在周予霁离开的第二天，但是没有人拿出可以证明那些没有出厂的Eros会危害人类的证据。
明殊说：“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肯定是李晔星他们那派在捣鬼。”格伦愤然，“上次演习的时候要不是你有先见之明就被他们摆了一道了。”
“无论是不是他们我都会查清楚的。”明殊面上平静，他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莱特，既然他们让你休假回家，很可能是想借你之口让我和格伦知悉这件事。事情查明前你最好先不要回科林，不知道回去等着你的是什么。”
格伦附和，“是啊莱特，也不知道研究所现在被渗入多少了，保镖只能跟去科林不能跟进实验室，要是出什么事我们没办法第一时间保护你。如果你放不下你的Eros，大不了让凯瑟琳帮你把专利买回来，再找块漂亮的地方建个实验室，你爱做什么实验就做什么实验。”
凯瑟琳眼睛亮了亮，“我觉得可行，没想到你除了跟政客吵架还有点脑子，我的笨蛋哥哥。”
“门萨测试你比我还低两分！”
“那你怎么不说那时候我做的时候比你做的时候还小了三岁。”
“我那时候只是不想去做。”
“得了吧，你就是怕输给我。”
这两兄妹争起来就没完没了，莱特听着头疼，“我吃饱了。”起身跟威尔公爵打了个招呼，“爷爷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
威尔公爵扬手，“去吧，舟车劳顿一天了，早点休息。”
莱特回到房间，酷可很自然地拿了一条热毛巾给他擦脸。莱特这次却不像往常那样任他动作，偏过头，皱起眉看了他好一会儿。
酷可维持着万年不变的死板笑脸看着他。
随后，莱特一声不吭地关闭了他的电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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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庭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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