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风卷着料峭的寒意,随着预备铃声的响起,她们都回到座位上。
清沅从书包里面翻出笔袋,笔袋中的笔有些乱,一时间掉到了桌角,好在只是预备铃。
掉在前面一些的位置,温清沅伸手支了支张帆,“可以帮我捡……”
话还没说完,一双骨节分明白皙透亮的手将笔递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都错愕了一瞬。
温清沅再看不出来这个人也知道是谁了,那个小巷的面瘫姐。
“知意,这个你签个字!”
榜一大姐?
苏甜甜叫她的名字也让沈知意回神。
沈知意将单子毫不客气地放在她桌子上,顺手用刚刚捡起的笔迅速地签了一手漂亮的字,温清沅伸出去要接过的手一瞬间缩了回来。
沈知意签完对苏甜甜笑了一下。
苏甜甜还想问些什么,就见秦双穿着一双高质6厘米的红底高跟鞋走进来。
沈知意将书包甩在桌上,将桌子往前推了推,前面的武佳豪有些无语,看样子是想吐脏话,想到什么又只能把话吞进肚子里。
温清沅有些强迫症将桌子往前推了推,对齐。
沈知意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两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甚至清晰地可以看到她脸上的小绒毛。
“哎呀,温清沅同学,沈姐是身高比例问题,你不要为难我呀!”前面的张帆压低声音说。
这话一出,两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沈知意笑了一声,这意思是……她没这么高?
尽管这是事实,但温清沅还是很不服,直接将桌子踹了一脚。
“啊——”
“咎由自取!”温清沅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认清现实!”沈知意将桌子摇了摇,笑了一瞬,光打在她脸上漂亮极了。
温清沅顶了顶唇,有些不服气,但无可奈何地收回视线。
温清沅的手攥着笔,不在意地拿出书来随变看了两页。
秦双扫了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课代表路繁星身上,“课代表先把卷子发下去,”她敲了敲课桌,“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嗯,也不算坏,先听哪个?”
不算坏?这是什么说法?
“坏的!”
起伏的声音中就有人提出先听不算坏的,这叫什么?先苦后甜吗?
温清沅有些放空,转了转手中的笔,扫着那堆单词……
“韩老师应该还没来得及把消息告诉你们,我们下周三口语测试,下周五校考,老规矩,校考掉出前四十五的去别的班,关系到分班,大家抓紧时间。”
秦双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看来我猜对了,韩老师还没告诉你们!”
秦双一脸了然地拿起教案。
口语?校考?分班?
“嗡”的一声,温清沅的脑子炸开了。
她茫然地看向周围,一半的人都在哀怨,但还有一半显得不太正常,异常淡定,比如她身边的……
她戳了戳座在前面的张帆,“考啥?考这本书上的吗?”
“不是,准确来说,是高一到现在学过的都考,学校通常按照高考比例出卷,高一的占比大概是百分之六十,这些书很多内容杂糅混着考,大部分也只考难点。”
她试图找到一线生机的思想也瞬间泯灭。
她脸色僵了僵,张帆的同桌武佳豪说:“也不难,你这样的转校生也会苦恼?”
这话说出来,温清沅的手停住,抬头冷冷看了一眼武佳豪。
武佳豪惺惺地转过身去,这人不就转校生神气什么!
“还有一个好消息,沈知意同学在此次竞赛当中取得了省金奖,希望大家都以此为榜样!”秦双说完,众人高声惊叹了一瞬。
“沈姐牛掰啊!”
“哇咔咔!”
“要不还说猩猩那荣誉榜就是为她设的嘞!”
众人的声音嘈杂在一起,温清沅大概清楚了这同桌的实力不容小觑,手骨都咔嚓了一声。
沈知意甚至眼皮都没抬,低低的,光照在那张没有瑕疵的脸上,甚至可以看到一点绒毛,不过也衬得眼底乌青十分明显。
不过,现在让她担心的事情有两件,一件就是考试,还有一件,就是这个人究竟记不记得她,她形象被拆穿的风险还是在的。
不过显然第一件事更重要一些,高一那年,她准确来说也不是跳级,是休学,没有去过学校认真学校过高中课程的她,此刻,学习起来也显得尤为费劲。
“温清沅?”英语老师突然点她的名字,“韩文老师跟我说了,新来的同学对吧,口语怎么样?”
全班目光“唰”地看向她,她甚至清晰地感觉到旁边这所谓同桌也看了她一眼。
她站起来,椅子和桌腿清晰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我不知道要准备口语测验……”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笑,这一瞬间,她的自尊心和骄傲有些受挫。
秦双推了推眼镜,语气缓和了一些:“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下课到我办公室来拿份提纲,提前熟悉一下,也抓紧时间补补。”
按照正常的课程来说,她就算没了解过也从来没听过高中就有对英语口语上压力的……
来之前尽管做好准备,知道临城这所高等学校教育制度不同,也了解里面住的有些人甚至是人中龙凤,但此刻还是有些心塞。
“嗯。”
温清沅坐下长舒了一口气,来到这里就想好要好好学习,毕竟人常说的:学习是逆天改命最快的一条出路,这种观念在她的脑海也自此生根发芽。
她余光瞥见沈知意,她不知道在写什么,在草稿纸上胡乱画了几个图,笔尖此刻沙沙作响,侧脸在线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原来人外有人是这样的,优等生的世界……她心中有些发涩。
放学铃声响起,温清沅盯着一道物理公式发呆,肩膀忽然被轻轻戳了一下。
苏甜甜走到她桌前,“清沅,你发什么呆?下课了,你还不回去吗?”
张帆收起书包,站起来,武佳豪也投过来目光:“什么啊,是这个公式没看懂吧?”
武佳豪是从低班高二上册就转过来的,换句话,能在他们一班留这么久的转班生,他是一个,其它的有些也有不稳的,甚至跟不上的,就只能被迫又转回去。
苏甜甜这才发现她还在看前面的一些章节。
“你转校之前没上过高二的那些课吗?”
沈知意也还在做一道压轴题,闻声支了支眸子。
武佳豪的话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一瞬间不耐也只能藏在眸子里面,继续看着那些公式。
“我高一跳级,没学过。”
“欸?你今年多少岁了?”张帆问。
“十五。”
此话一出,几个人瞬间沉默片刻,沈知意也微不可察的顿了顿手。
“蛙趣,十五?你这这这……”
“你这不只跳一级吧?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厉害什么啊,我现在英语口语都不知道怎么准备!”
温清沅把带有涂鸦的笔记本合上,作势手术包起身回去。
苏甜甜到桌上拿起一本笔记本递给她,“这些是我高一的一些理科笔记,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看看。”
温清沅抬眸,看着苏甜甜爽朗的笑心里舒服了许多,“谢谢。”笔记很简洁,没有那些繁琐的文字,简单易懂。确实是她现在需要大补的东西。
“谢什么呀,”苏甜甜摆摆手,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这次考试你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下,校考和联考不一样,英语老师说的还是隐晦了一点我们班一共是五十个人,校考是一月一次,联考也常有,联考淘汰率就更高了,但是我们实验班,通常是没有在前四十五的都要走!”
温清沅只觉得手脚冰凉,好不容易适应又要找下一个安身之地吗?
张帆没心没肺说道:“别担心,你才刚来,老师肯定会照顾你,担心个金毛。”
“知意,这乖乖小小的同桌,如今有难你可要好好帮帮她哦!”
苏甜甜日常和她的关系就还不错,亲切又自来熟,大大方方,也习惯了。
只是这……乖乖的?帮帮?
温清沅的笑一瞬间就僵住了。
沈知意拿起书包站起身,“乖乖的同桌有难?”她对着温清沅说着,温清沅瞬间觉得她这话怪怪的,是在点她?
沈知意在她课间回来就注意到她拿了一堆试卷,如今洋洋撒撒放在桌上,乱七八糟。
温清沅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不用了,我先走了!”
从学校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
温清沅背着有些沉重的书包,沿着老旧的街道往住处走。
路边的路灯忽明忽暗,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过去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
她住的地方在城边的一处老破小的居民楼当中,卖房子的钱除了要交学费,还要生活,能省则省,临城的物价不低,这个月租金八百的一居室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但很划算。
楼道里弥漫着南方特有的一股回潮的湿气混合的霉味,墙皮贴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和宣传单,楼梯扶手积着一层厚厚的灰,一碰就能沾到。
温清沅神色淡淡的掏出钥匙打开门,那盏老式白炽灯接触不良,总是忽闪忽闪,她踩着凳子拧了拧灯泡,灯光稳定了几秒,又开始疯狂闪烁,里面还有一件杂物间,积满了灰尘,她甚至懒得去打扫,直接封了门。
她无奈叹了口气,看着灯泡心中无奈。
“破玩意儿!”她低声骂了一句,从书包里翻出打火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试卷丢在地上,直到找到一个小塑料布封住的标本,神色才柔和了不少。
俨然是一朵被保护的极好甚至没有破损的蓝花楹标本,母亲在走前说:蓝花楹开时,有人会带她回家。
她不理解,但这个标本是母亲最后留下的为数不多珍藏的东西,她护好,就好像当初那个人犯浑,她母亲紧紧护住她那般。
她握在手心,总觉得,它是炽热的!
接着她起身去看墙角的水渍。昨天刚搬来时,楼上就一直漏水,本来就潮的空间,一股霉味更加的重。房东也是本地阿姨,跟个老油条一般,敷衍了事。墙角如今还是渗透着深深的水痕,甚至能看到水珠正顺着墙缝往下滴。
温清沅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几分拳头,这楼上到底在干嘛?这水明显就是从楼上的住户房间渗下来的,以前住在老家,那个人进去之后什么人都可以踩一脚,就养了一身戾气,可是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她忽然觉得自己美了当初的戾气。
她不想再惹事了。
可那不断滴落下来渗透的水,像敲在她心上的鼓点,让她烦躁得有些坐立难安。
今晚必须静心复习,可这漏水的屋顶和有些潮湿的地板,闪烁的灯光,挥之不去的霉味,怎么能静下心来……
她咬了咬牙,抓起外套就往楼上冲。
三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电视机播放的声音,还有嗑瓜子的声音,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和房东争辩的时候,就说了这个楼上的男人是个个高的壮汉,听说私生活也不好。
没人应。
她又敲了敲,声音大了些也多了几分不耐。
“有人没?”
她探了探脑袋去看,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光着膀子,眼球突出的寸头壮年男人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不耐烦的横肉,“敲什么敲?干什么?”
男人身上一股浓重的槟榔味混合着烟酒,温清沅蹙了蹙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还是挺直了脊背:“我是楼下的,你家漏水了,把我家墙泡了!”
男人斜着眼睛撇了她一眼,掏了掏耳朵,语气里满是不屑:“漏水关我屁事,去找房东解决!”
“我找过了,他们让我找你!”温清沅压着心里的怒火,“你能不能把水龙头拧紧?”
“拧什么?我家又没泡发!”男人说着就要关门,“小丫头片子,不男不女,多管闲事,住不下去就滚别的地方去!没钱还挑三拣四!”
“神经病!”
门“砰”的一声迅速关上,
温清沅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胸腔因为没摄入食物和说话,此刻有些起伏,手都在抖,她狠狠踢了一脚栏杆,楼下迅速传来骂声,“那个神经,大晚上不睡,在外面踢栏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走下楼,回到那间本来就不打大的小屋,慢慢看着墙角扩大的水渍和滴下来的水,她忽然觉得很累,拿起一堆抄报和纸糊住墙角。
找到那堆试卷摊在桌子上,看着密密麻麻额文字,眼神却聚焦不起来。潮湿的味道钻进鼻腔,屋顶的灯还在固执的闪烁,楼上的电视声隐隐约约的传下来,像无数根针扎的大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有种被抽干了力气,看着那些笔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她想起生前母亲在的时候,屋子还是敞亮的,灯永远亮亮的,墙上贴着的奖状,到处都是的蓝花楹雕刻,温馨包裹。
可现在……
她胡乱翻了翻书本,看着最后留下的蓝花楹信物,她抬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不能被这次考试淘汰,努力一点。
人在伤感和忧郁时,总是会试图让自己忙碌一些,分散注意力。
温清沅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从小争强好胜的性格,不允许她被淘汰。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屋顶的灯还咋不知疲倦的闪烁,水滴声依旧没有停下,温清沅埋头看着书本,用笔记和手机页面的只是将理科中显得不那么难的生物和语文先解决了一下,语文倒是万变不离其宗。
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地写着,按照张帆的话,高二的东西她很多只需要去查看一些近几年的难题模型,那百分之四十应该也就不大可能跳脱,物理和数学难度系数高,应该也是拉分的关键……
仔细一晚从那堆书本中过了一遍,再从卷子中挑出百分之二十的基础题做过去,时间也就静悄悄过去了,好久没有这么实在的感受,困意在凌晨两点席卷她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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