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17岁生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倪阳。
自那之后的九年时间,一半在太平洋对面那个合法持枪的国家乱晃,一半在祖国的大好河山和街头巷尾里面游荡,说实话,我过得不错。
用赵泽的话来说,就是“只要有钱,哪都是羊水”。
对了,23岁那年,我在S市帮朋友办画展,偶遇了赵泽和她当时的女朋友。
彼时的赵泽已经蓄起了长发,全头染成金色,穿了一套黑色阔肩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人群中,学生时代满脸的戾气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以说是人模人样。
我正在感慨她的变化,突然跟她隔空对上了眼神。她上一秒还在跟女朋友浓情蜜意,看见我的一瞬间笑容就凝固在脸上,眼睛里先是不可思议,随后喷射出了熊熊火焰,像是要把我烧死。
我心想不妙,过了这么多年这家伙还是一样的莽撞,她绝对要来揍我了。
我不想毁了朋友的画展,于是放下酒杯,赶紧往门口的方向撤退,还没走几步,就被赵泽死死捏住了肩膀。
“你往哪跑?”赵泽一开口就像在演水浒传,呔的一声把我擒住了。
她的女伴穿了过高的高跟鞋,一路磕磕绊绊地追过来,看见赵泽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目光逐渐变得富有深意。
天,她不会以为我是赵泽的前任吧。
“哟,老同学!”我干笑两声,庆幸赵泽不再用拳头讲话,“好巧啊,这位是……介绍一下?”
赵泽的女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用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语气对我说:“你该不会是那个倪阳吧?”
我和赵泽同时虎躯一震。
我震是因为太多年没从别人嘴里听过这个名字,一瞬间宛若雷击。
赵泽震个什么劲,我不知道。
赵泽总算松开我的肩膀,冲着她女朋友低声地发起了脾气:“这你都知道,你又查我?”
“不是赵泽你什么态度啊?白月光一出现就对我大呼小叫啊!”女伴一手叉腰,一手拎着赵泽的宽肩西装把她往外拽,看气势是要吵个大的。
俩人推搡着往外走,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我想借机开溜,跟朋友打了个招呼,说有急事。
我朋友也是个没正形的,她一边应付着画展上的各类人物,一边不忘讥讽我:“又被前女友骂了?”
她叫余景跃,是我留学时期的搭子,因此熟悉我浪荡时期的恋爱往事,也略微知道一点我的怪癖。这么多年,没少被她撞见我被各种前任追着骂。
“不是前女友,”我朝她无奈摆手,“算是前情敌吧。”
“那你俩谁追到了?”余景跃好奇地凑近我。
我的记忆一瞬间闪回到那家火锅店,烟雾缭绕中倪阳浅褐色的瞳仁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所以,我喜欢。”
她如同鬼魅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我的耳边。
“时驰夕!”余景跃的手在我面前猛地一挥,“你发什么呆呢,你俩到底谁追到人家了?”
“我被人家追到了。”我偏过头去。
余景跃一脸嫌弃:“真虚。”
我懒得跟她解释,转身去门口的储物柜里拿我的包。
取了包,掏出车钥匙,好巧不巧地迎面撞上了吵完架独自回来的赵泽。
她百分百是来找我算账的。
“你满意了?”她恶狠狠地冲着我笑,“我分手了,被你搅黄了。”
“这应该不关我的事吧,要算也应该算到倪阳头上。”我耸耸肩,脑子让嘴别说了,再说要挨揍了,嘴说,不行,忍不住。
果不其然,赵泽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的胳膊肘磕到储物柜上,发出巨大一声响动,好痛。
“你还有脸提倪阳?时驰夕,你就是个烂人,是个害人精,你怎么还好好活着啊,你配喘气吗?”
我痛得皱起眉头。我的癖好可没有恶俗到路过的一条狗来骂我,我都能笑出声的程度。
所以我不畏强权,即使意识到自己肯定打不过体育生出身的赵泽,还是脑子一热,扑上去薅住她的领子,把她拖到了室外。
画展门外是一条长廊,不断有人通过,于是我又把赵泽生拉硬拽到了没人的楼梯间。毕竟我可不想上新闻。
一到楼梯间,我就实实在在地挥了赵泽一拳。
赵泽被我打得鼻血横流,眼神也清澈不少:“你还有没有人性啊?”
“没有,别惹我。”我甩甩打痛的手,从包里掏出一包消毒湿巾递给她。随身携带消毒湿巾,是倪阳教我的好习惯。
赵泽哑了火,拿湿巾擦着自己的鼻血,嘴里不知道叽叽咕咕地嘟囔着什么。
我见她擦得差不多了,转身要走。
“哎!”赵泽嚷嚷起来,“你还有没有倪阳联系方式?”
我愣住了。
“你没有?”
她似乎被我的问题困扰到了:“我当然没有,我们一群人都没有。我以为至少……也许你会有吧。”
我的喉咙有些发紧。
什么意思?我还以为赵泽今天这么激动,是一直和倪阳关系很好,或者至少保持着一定的联系,才会对我敌意这么大。
见我不说话,赵泽有些心灰意冷:“倪阳到底去哪了呢。”
现在换我着急了。
“等等,你为什么会没有倪阳联系方式?”
赵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我:“什么为什么,你走了之后倪阳也走了,我有一阵还以为你俩私奔了呢。”
“倪阳也走了是什么意思?”我一把抓住赵泽的胳膊。
“你快把我捏死了!你听不懂人话吗?”赵泽气呼呼地甩开我,“新闻出来之后,你不是不来学校了吗,没过几天倪阳也没来了。老师说她转学了,但是很多人说她其实是退学了。”
她继续补充:“她手机号注销了,所有社交软件都注销了。我、祝如愿,还有其余几个关系好的人,都联系不上她。”
祝如愿,我默念着这个同样变得有些陌生的名字。当年我出国后没几天,给她发消息问倪阳近况,结果发现这人给我拉黑了。
“我以为倪阳会一直好好地待在你们身边。”我心情复杂,脑子里有根弦在嗡嗡作响。
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个字惹怒了赵泽这个易怒体质的家伙,她又一巴掌推过来,差点给我按倒在地上。
“你别在这里装深情了时驰夕,难道这不都是你害的吗?你压根不喜欢倪阳,你就是个反社会。”她气喘吁吁,随即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里涌动出来,然后像个大型犬一样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刚被她定性为反社会的我确实不能为她的哭泣感到抱歉,满心只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烦躁与不安。这种诡异的感觉,这些年来只有想起倪阳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时才会出现。
当时的她站在我们初次对话的那间社团活动室的窗前,手里提着一块巧克力蛋糕,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绝神态。
她说:“时驰夕,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知道我妈是个杀人犯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有趣,还是心疼我?”
“不要骗我,求你了。”
那本来是我最应该骗她的一次,但我没有说谎。
那块蛋糕她留下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没有哭,也没有伤心,一切在这个可以被称作“分手”的场景下应该有的情绪都没有,只是坐在社团活动室吃完了一整块蛋糕,然后离开了学校。
我可以理解倪阳的心情,但始终跟那层情绪之间隔着朦胧的玻璃,我看得见,但触摸不到。在我的逻辑里,我以一种超乎她阈值的方式伤害了她,但却不懂她为什么要离开。
我以为倪阳是懂我的,毕竟她一直在用她的方式伤害我。可到头来,我发现倪阳好像真的很喜欢我,原来我们没有在玩一种你来我往的恋爱游戏。
“别哭了,”我揉了揉发紧的额头,想拉赵泽起来,“我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吧?”
赵泽无视我的援手,反而像个小孩子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得毫无章法,非常刺耳,非常难听。
“你知道祝如愿有多内疚吗,她后来跟我说,你其实早就跟她暗示过你在玩弄倪阳的感情,她以为那是你装酷的一种手段,懒得管。没想到你是真的没有感情,是真的混蛋。”
“倪阳消失之后,祝如愿抑郁了一整年,你知道她原来多乐呵一个人吗?时驰夕,所有被你靠近的人都会倒霉,对不对?”
我不想再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于是冷冷开口:“你得搞清楚,是她们主动靠近我的。”
赵泽不再哭了,她下巴上全是眼泪,或许还有鼻涕吧。如此滑稽的一个人,却用一种看大猩猩的眼神看着我。
“所有人都活该被你玩,是吗?”
时驰夕你好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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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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