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玩偶之家》连续在剧院表演了一个星期。
每天来的观众都不算太多,周末的场次倒是热闹些。
来看戏的多是结伴的年轻男女,他们带着奶茶和零食进场,多数看了一会儿都在玩手机,有时会在娜拉摔门而去的经典时刻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之后也没太多水花。张余很享受在舞台上的表演过程,尽管没有人看,她也是最用心的那一个人。
话剧结束后,张余还是老样子,去拆发饰,换衣服,卸妆。
黑色发卡在化妆台上叮叮当当散落一片。
化妆间的灯光这两天出了点问题,总是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扯得支离破碎。
镜中人眼下的乌青又深了几分,像两片化不开的墨渍。
她凑近镜子,指尖轻轻抚过黑眼圈,脸色显得苍白无力。
自从上次江闻出现之后,张余一个星期以来,晚上睡觉都在做梦,都是痛苦的梦,强制性般让人沉溺在梦中又无法逃脱。
今天是《玩偶之家》话剧演出的最后一场,按照惯例也是要去吃饭庆祝一番。
张余真的太累了,这次成功推脱掉了饭局。她收拾好东西后,直接打车回家。
她的家在市区一栋安静的老公寓里,虽然不大,但布置得温馨舒适。
张余回到家后第一时间就换了睡衣,她踢掉拖鞋,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坐了许久,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车流声隐约传来。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填满寂静的客厅,电视机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手办模型。
茶几上整齐地摆放着几个药瓶,有两个铝箔板里的药片已经所剩无几。
张余盯着那些白色的小药片已经发了半小时的呆,她从来不吃这些药,可今晚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也不想再做梦。
她拧开瓶盖,倒出两粒药片在手心,仰头把药片吞了下去,苦味在舌尖蔓延开。
她没回房间,还是在大沙发上睡着了。
凌晨两点,客厅的灯也没有关,暖黄色的灯光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微微蹙起,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显然被某个梦境牢牢攫住。
她的呼吸突然变急促,下一秒挣脱了梦的束缚,猛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大喘一口气。手不自觉的扶上自己的额头,太阳穴微微作痛。
她视线茫然地扫过钟表和自己身下的环境,满脸疑惑与害怕。
“奇怪,我怎么在这睡着了?”
“嘶,怎么又忘记吃药了?”她看到茶几上几乎没有变化的药瓶,敲了敲脑袋。
她倒了两片药吞进口之后,跑回到房间的大床上,用厚厚的棉被盖住自己,企图让自己再一次入睡,可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的梦境。
江茂松用皮带使劲抽打着后背,蒋媛媛为了保护好自己被推倒在地,而后把江晚拉到房间关起来打。
女孩子痛苦的哭叫声还在耳边游荡,紧紧闭上的眼睛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夜色朦胧,冬天的凌晨雾气很大,这时一片片打着旋儿落下的雪花,起初是稀疏的,后来便密起来,初雪在今晚降临。月光的照射下,雪花在银辉中时隐时现。
室内寂静无声。
——
微弱的晨光透过薄薄一层的窗帘照进房间内,被子包裹着的小姑娘早就已经醒了,瞪着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定好的闹钟响了,江晚拿过手机关掉。比闹钟早起,实际上是整夜没睡。
江晚草草洗漱完,连早餐都没顾上吃就匆匆出了门。昨晚下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外面如今是一片银装素裹。
当她发动汽车时,握着方向盘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那个她最不愿踏足的地方,江家别墅,此刻正等着她回去,她必须回来。虽然万般不愿,但有些东西,她必须亲自取回来。
这栋别墅还是之前蒋媛媛还在世前,他们一家三口居住的地方。后来,蒋媛媛死后的第三个月,江茂松堂而皇之地把江闻的母亲带回了这。
江茂松早就出轨了,不然也不会有江闻这个哥哥的出现。
不过,也正好是江晚逃出去的契机。
刘歆茹对她这个继女毫不掩饰地厌恶,她曾在江茂松面前闹过无数次,最终如愿以偿地将江晚送出了这个家。
外面的风很大,江晚哆嗦的手指摁响门铃,是江家保姆阿姨开的门,见到她时还明显一怔。
江晚进去后熟练地换上客人的拖鞋,局促不安站在玄关处,目光无措地追随着阿姨匆匆返回厨房的背影。
阿姨刚开好门就回去关灶台上的火,出来见她还站在那里。不由得用温柔的语气喊她进去坐着,外面冷。
“好,谢谢阿姨。”
江晚走进客厅,坐在边上的沙发椅上,等江茂松下楼。
明明她没错,却因为童年中的阴影对他、对着感到十分恐惧。
别墅内暖气开的很足,与室外冷风呼啸相比,江晚都热出了薄汗。
当然这也可能是冷汗。
熟悉的下楼声响起,与记忆里那道没有区别,江晚不自觉停止脊背看向楼梯处。
江茂松从楼梯上缓步而下,一身剪裁考究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领带松散地攥在手中,随着步伐轻微晃动。
锐利的眼神与楼下坐着的江晚对视上,而后略过她,直径走向餐厅处坐着。
一句话也没说,江晚知道这是让自己开**代的时间。
江晚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
直到终于站在他身侧时,紧绷的指节才骤然松开,垂落的手臂微微发颤。
餐厅里只有阿姨把早餐端上桌子时,碰撞发出的声音。
“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江茂松没有接话,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底里尽是漠然。
江晚嗓音发紧,再一次说道:“……对不起。”
“错哪了?”冰冷的语言从他口中说出。
“我不应该不接您的电话,不回家。”江晚扯了扯自己的衣摆。
江茂松指节轻叩桌面,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听你哥说,你装失忆不认他?怎么,那你还认我这个爸?”
“我,我没有,可能是哥哥认错人了,我不敢这样的。”
他把勺子重重丢回碗里,"当啷"一声,陶瓷之间的碰撞声,令江晚下意识紧缩起来。
“真的?”
“真的,您相信我。”她急急抬头,却在触及那道视线时又害怕的垂下眼睫。
“谅你也不敢。”江茂松慢条斯理的喝起咖啡。
江晚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风与雪交织在半空中。
——
再次躺回那张暖黄色的沙发时,江晚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
之所以回江家别墅说那一通话,是因为江晚在手机上发现江茂松和江闻的电话都被删除了,联系方式都没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想来也是自己不愿接电话误删的。
脑海里还一直跳跃着之前的记忆,江晚母亲留下的东西还在江茂松手里,如果不去怕就再也拿不到了。
至于失忆?
她的记忆里没有遇到江闻的场景。
怎么可能呢,只是江晚也发觉自己的记忆空白了一瞬。
难道病有加重了?
对,还有刘医生那边,也好久没有去过了。
恰好,手机在桌面上嗡嗡震动起来,来电铃声突兀地打破了江晚的思考。
江晚的视线落在亮起的屏幕上——"李文婷"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江晚看着上面的三个字直皱眉,在记忆中仔细搜寻这个名字。
通讯录里什么时候存了这个联系人?她也毫无印象。
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她不认识。
铃声锲而不舍的响着,也不见挂断。
过了好一会,手机才安静下来。
话剧排练厅,李文婷在角落看着无人接听的通讯画面,疑惑不解。
“奇怪,怎么不接电话?”
身后队员一个劲的在催,只能先发短信告知对方。
【小余,怎么不接电话?时间紧急,话剧排练这我先帮你请假了,看到后回我一下哈!】
李文婷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几秒。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塞进包里,转身走向排练成员那边。
“小余有点不舒服,请假了,我们先练着。”
李文婷组织大家继续排练新话剧。
——
江晚躺着休息了会儿,拿出电脑准备工作。
她是一位职业作者,不过作品一直没有什么水花。如今更是遇到创作瓶颈,卡在原地动不,文档光标在空白页面上不停闪烁。
“根本写不出来!”江晚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起来,用用力推倒放在桌子上的杯子。
陶瓷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大口喘气,随后拿起药瓶倒出两片药,也不配水就这样吞了下去。
“咚”的一声,江晚放任自己重重躺在地上眯起眼睛。视线在慢慢涣散,雪白的天花板在脑海中弥漫,意识开始漂浮,嘴里小声呢喃着。
“你是又要出来了吗?”
江晚的呼吸渐渐平缓,眼皮越来越沉,最终彻底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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