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响起哭音的屋内霎那安静,众人似默契的一起保持沉默,消化着谢清刚刚所说之语。
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不行!”冯氏回神,转头对谢清道,“兰儿是个姑娘家,根本受不住二十杖,你不是说让她在芳兰馆思过吗?”
“但她全无悔改之心,若再不严惩,她怕还会做更大胆的事、说更荒唐的话。”谢清说话间,瞥了瞥已经止住哭声的石姨娘。
注意到谢清的小动作,冯氏冷笑,“你想为妙娘出气,也不用怪到兰儿身上,大可以冲幕后之人报复。”
“这是什么话?”谢清似被戳中心事,脸涨红了,“我在管教兰儿,今次的事她总该尝点教训。”
教训?石姨娘没哭之前,你也没想给教训。冯氏受不了谢清变卦之快,索性起身,就要带徐澜卉离开。
徐澜卉微微惊讶,任冯氏牵手走出正堂,如今的冯氏确然比曾经更心疼谢蕙兰了,她不禁有些感动。
“站住!”谢清大声喝停两人,瞧见唐曜,他缓了缓情绪,以平和的口吻请他先离开。
唐曜没说什么,福了一礼,身影很快消失于门前。
看着立于门边的冯氏母女,谢清内心纠结,他并非故意偏袒哪方,可石姨娘的反应提醒了他,这件事他只考虑了谢蕙兰,忽略谢蕙敏是其一,还有另一个孩子谢聪。
见谢清一直不言,冯氏心一横,再次拉着徐澜卉抬步朝前。
谢清一拍桌子,恼道:“冯霜,你敢再走一步?”
冯氏又一次停下,徐澜卉瞥见她的眼角隐隐发红,感受到手心另一只手轻轻颤抖,冯氏虽面上没有表情,可心底大抵是难受的。
“母亲,谢谢你。”徐澜卉温柔的说,“但没关系,您不用为我和父亲闹僵,没必要的。”
冯氏头一偏,目光中满是心疼。
徐澜卉笑了笑,松开握紧的手,转身。
“父亲,您认为我不该与女伎来往,可她从未图我什么,若非家计所迫,也不会沦落风尘。我们不过是君子之交,我没错,她也没错。所以对于您的处罚,我不服。”徐澜卉站得笔直,坦然出声。
谢清脸上闪过疲累,态度却仍强硬,“你不服也没用,谢家就是不允任何人和一个伎子有牵扯。你说服我们又怎样,能堵住坊间非议吗?今日之事若非敏儿及时制止,你以为,自己的名声能够保住?”
“可今日的事您也知道,我是被算计了。人们若要议论,是我的错吗?”
徐澜卉从创业中获取的一个经验就是,一旦真的需要与人辩理,她已经能够尽量保持平和,将想法表达清楚。
偶尔的冲动是天性没错,但不代表情绪不能控制。
“至于唐曜,我不知二哥可有将一点内情告诉您,但他不是一个真诚的人,是另有所图接近谢家,我不认为三姐嫁他是门好亲事。”
闻言,石姨娘张嘴想要反驳,立即让谢蕙敏拦住。两人退后几步,将目光落回谢清身上。
谢清默然一刻,问谢逾:“逾儿,你母亲不让我处罚兰儿,可是家有家规,如果为父今天不管,聪儿以后有样学样,也说要和女伎结交,那时我还能再管吗?”
谢逾明白谢清的意思,垂首道:“父亲所言有理,兰儿是我妹妹,这二十杖,我愿替她受过。”
此言一出,徐澜卉呆住,“二哥,你干嘛啊?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强出头。”
“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事,还是谢家的事。”谢逾冷冷的看向徐澜卉,语气也冰冷到极点,“我会把你提到的内情告诉父亲,但你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听从决定。”
“根本不是我的错,这二十板,不该——”
“兰儿!”
这一声喊声音很沉,仿佛带着重量,徐澜卉一下失去反抗的力气,说不出后面的话,她哽咽道:“如果哭就有用,我也哭好吗?”
石姨娘:“……”
谢蕙敏:“……”
谢逾哭笑不得,叹口气,走向徐澜卉,压低声音说:“亲事已取消,所以,不要闹。”
徐澜卉很想反驳自己没有闹,不过是据理力争。
“澜卉女士,别哭,你不要入戏太深,他们的循规蹈矩是人设,本就是自讨苦吃。”
徐澜卉不想理睬魏祁,倒也没真的哭出来,她就是不希望谢逾被打罢了,不管怎样,这个二哥待她确实不错。
谢清郑重的道:“兰儿,这次你二哥是为了你受罪,往后该怎么做,你要清楚。”
即使心里无声抗议,徐澜卉眼下也只好点头。
谢逾摸了摸她的脑袋,又到冯氏身边,悄声道:“母亲,我知道您一向最识大体,您当知晓,此事必然得有个说法,否则不能抚平人心。”
“人心”指什么,谢逾没明说,冯氏非常清楚。谢清要考虑各个子女,而石姨娘不愿谢蕙敏吃闷亏,那么,只有她冯氏的儿女也跟着吃亏,方能让他们满意。若是从前,她估计不会反对,可女儿曾经的质问让她清醒了。
不偏疼自己的孩子,又有谁疼?
冯氏悲哀的望着门外,极轻的“嗯”了声。
“逾儿,这次苦了你。”谢清捋一把胡须,“等查出幕后之人,你再到祠堂领罚。”
“好。”
谢清看向沉默不语的谢蕙敏,“敏儿也不用为亲事伤心,横竖你是我谢清的女儿,我不会亏待你。既是唐曜主动提到亲事作废,咱们谢家也没有挽留的道理。”
“是。”谢蕙敏神情恢复些,泛红的眼垂下,“女儿听父亲的。”
“妙娘如何想?”
石姨娘觑了觑冯氏僵直的背影,有这个结果已经足够,哪还敢表达异议。
就此,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谢逾出府前往酒楼调查。徐澜卉还是待在芳兰馆,闭门思过。
窗台边,徐澜卉逗弄几下百灵鸟闹闹,没一会就懒得再动,兀自愁思。
“澜卉女士,在想什么?如果讨厌这本书的价值观,不如回到现实。只是一本书而已,不值你浪费心力。”
魏祁温声细语,徐澜卉忍不住好奇他赖着不走是何心理,与他说得那般清楚,这人怎么还热脸贴冷屁股?
“魏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讲得特有道理啊?”
“澜卉女士认为有理,方为道理。”
“行了啊,你以为说些好听话,我就会忘记你曾经如何对我的吗?再说了,我讨厌别人干涉我的决定。魏祁,你如果真要讨好我,首先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是尊重。”
魏祁似乎轻轻笑了,笑得徐澜卉莫名其妙,“我话说到这份上,你还笑得出来?”
“至少,你愿意理我。”魏祁停了一停,以平常的语气道,“澜卉女士,我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既为你而来,就没有独自退出的可能。既然你希望我尊重你的选择,那我答应,以后我不会劝你退游,我与你同在。”
徐澜卉听完,全身好像起了鸡皮疙瘩。
“哎,没劲。你的甜言蜜语在我看来,不过是让自己好受罢了,但我早已不在乎。”
“有一件事,澜卉女士肯定在乎。”
“什么?”
“唐曜为何对你突然毛遂自荐,在你拒绝后,又立刻放弃?”
徐澜卉怔了怔,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不过唐曜该也是个目标明确的人,选择谢蕙敏也不算意外,就是速度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管他呢,现在这门亲事吹了啊!”
“是因为我使用游戏礼包,让唐曜做了个梦,梦里他看到两个谢蕙兰,一个温柔婉约,一个是澜卉女士的性格。”
“是你在搞鬼?”徐澜卉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气不起来,蔫蔫的说,“算了,你有钱,我斗不过你。”
“澜卉女士已经赢了,我之前一直想阻挠你,现在我会顺着你。”
“呵呵!”
“我还可以帮忙让谢逾免遭杖责。”魏祁的语气十分游刃有余。
徐澜卉讥讽反问:“你想趁机让我原谅你?”
“不,我不会趁人之危。”魏祁缓缓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澜卉女士亲口要求,我就会这么做。”
还什么都不要呢?说白了,不还是要她亲自表态?
徐澜卉翻了个白眼。
其实这于旁人而言,不是一件难事,可惜徐澜卉脸皮薄,要求她请求朋友或男友帮忙可以,但向前男友请求真的很难,更不用说还是她打算一拍两散的前男友。
“随你便,我不求你。”
“那二十杖下去,谢逾大概多少天得趴着呢?他妻子和女儿又该怎样伤心,会否因此记恨谢蕙兰?可不好说啊!”
徐澜卉捂住耳朵,心烦意乱,她一点不想连累谢逾,但是又无能为力。这次被算计,她能做的始终只有抗辩,还让身边的人因她受到伤害,怎么想怎么让人气馁。
“你继续欺负我的话,我再也不理你了,魏祁!”
“好吧,你不用直说。我会在合适时机使用万能礼包,谢逾不会真的被打。”
“真的?哦,但我不会感谢你。”
“我也不需感谢,本来这些人对我来讲,只是虚拟数据。是澜卉女士在意,我才不得不学会尊重你的在意。”
“够了。”徐澜卉有些头疼,“我还是更习惯你毒舌,总说这些花言巧语,我还真不习惯。”
魏祁又是一笑,却没再说话。光亮在徐澜卉眼前转了一个圆圈,消失。
徐澜卉惊觉内心的愁闷因与魏祁的谈话散了一大半,她哼了声,起身去喊若婷准备晚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