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周曼良独自坐在房里沉思,阴翳的微光,刚好。
门外的周老夫人相信她睡下了,收回敲门的手,决定另找一天和孙女促膝长谈。窗外下方的周甫彦也认定她睡下了,拨电话给她的打算,默默取消。
要是她外公在场,肯定这么表扬“用朦胧不清设下结界,诈到整夜安静,极好。”
别人不清楚这场诈睡的含金量,但周曼良心底雪亮。
“总算可以把思绪捋一捋,厘清来龙去脉。”
回忆涌上心头,远在茶山的外公悄然再现。
“曼曼,你那个,,,慢条斯理的亲爸,过两天,上山认亲。我琢磨,该炖鸡还是炖大鹅?”
对吃极有天赋的外公,没一丁点周家人上门抢孙女的焦虑,反倒是充满有理由大吃一顿的期待。
“菌子炖□□!那么冷,城里人来一趟茶山也不容易,放上他们吃得少的菌子,更有诚意。”
不愧是外公养大的,周曼良以美食待客的道理,也很周全。
“不过,我都二十五岁了,他怎么还想认亲?按不成文的规则,他已是儿女忽成行,不差我这个外人。”
虽然嘴上唠嗑,手没停片刻,打印标签、包茶、封膜,忙得很。年底是送礼大月,周曼良亲自设计的茶礼,一向好卖。
“这就说明,你平常八卦看得少,有知沟。你那个富二代亲爸,弱精,生出孩子的机率不足1%。他再婚十几年,没能力把媳妇的肚子搞大。加上周家真正的掌权者,你爷爷,两个月前中风,公司的业务活似过山车,上上下下,对心脏不友好。”
幸好,外公没去当编剧,也没去搞什么单口相声;不然一大票在影视圈混饭吃的写手,怎么活?
“喔~~~原来是豪门公子生不出来,想把流落边疆的外姓孩子接回来当继承人。”
看得出来,周曼良也是有点编导天赋在身上。豪门,流落在外的孩子,继承人等戏剧化关键字,她全用上,口气麻利又流畅。
塌在摇椅上的外公,像坨发酵过度面团,边喝热茶边传播热门消息。
“你这话说得很全面,但不周全。”
被智商情商双全的外公挑衅,周曼良的探索欲立刻像潮水涌出。
“听这口气,外公手握见不得光的八卦。”
此时的周曼良,暂停手中的活,双眼盯着外公;外公也不藏着,懒洋洋的模样,把周曼良坐等八卦的情绪拉满。
“要不是正好有鄙视链顶端的游击手带路,豪门那些弯弯绕绕,连我这个老司机也迷路。”
外公又喝口热茶,润润喉,看来准备玩大的。许久没追剧的周曼良,顿时觉得偶尔补充八卦,也是必要的。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我这样的淤泥总要带点八卦类的有机质,才算营养丰富,也才能养出像莲花一样好看的营业额。”
说归说,该有的仪式感不可少;周曼良随即腾出一大把五彩花生,兜到外公跟前,满脸谄媚又讨好。从小养大的孙女做到这份上,外公很心满意足,点头示意。
“周氏集团遭遇傅家商业袭击,一路败北,股价狂掉,市场份额比去年同期少一半。周老爷子气急攻心,冠心病犯了还中风。为了阻挡傅家掠夺,周老爷子和傅老太太聊了两回。聊什么,没人知道。凭着多年打滚经验,外公断定,妳爷爷,把妳卖了。”
就这么水灵灵的,外公把周曼良的商业价值和未来发展,一锤定音。幸亏周曼良情绪稳定、心大脸皮厚,这才没像连续剧的女主,先哭再说。
此时的她更像侦探,在一堆乱麻里,抽丝剥茧,细嚼慢咽。
“周家,哪来的自信?真以为冠上继承人,就能把我卖个好价钱,让他们的公司咸鱼翻身?”
落下的话音底气足、份量感也够,外公很满意的点点头,接上话。
“这叫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万一傅家看不上,还有其他家可以聊聊。”
人间清醒的外公,说起豪门那点联姻破事,好入味啊!
“哇塞!原来兜售也能套用在豪门联姻。我还是肤浅了,世面见得不够。”
估计是本日的八卦份量,补充得差不多,周曼良又埋头苦干,继续打包茶礼。外公看她一脸专心备货,坐等数钱的认真模样,忍不住多讲两句。
“妳亲爸相认时,给他一点面子。”
“你舍得?”
说这话时,周曼良连头也没抬。别以为她是赌气敷衍,人家还有上百个礼盒得打包,忙得很。
“要看风景,首先得站在屋顶。经济下行,行业内卷的厉害,除了大老板还常喝茶,其他人多少戒茶。咱们村子的名气不够响,茶肯定不好卖。妳这次认亲,来往的多半是亿来亿去的上流社会。把握住,我的养老旅游基金,就看妳能不能把上流社会开发成功。”
听到这,哪个卖茶的不香迷糊?
有个超级富豪的爷爷开路,他那非富即贵的朋友圈,谁不捧个人场?到时,富豪团各自买个五六七八箱的茶饼,还预购下个年度的茶。这画面,想想都滋润。
“简老,我带了一款茶给你试试。”
门口是村长,年龄和外公相仿,但八卦指数略逊外公一筹。为此,他心甘情愿,尊外公为“简老”,几个村子的原住民,也跟着这样喊。
“村长,正好我也刚拿到一饼老茶,一起试。”
两个近古稀的老者,开心地交换十里八乡的情报,热闹的很。
思绪拉回,独坐在房里的周曼良,低吟片刻,她在心里做出含金量高的决定。
“联姻,也不是不好,远离周家这群戏精,开发傅家代表的顶级市场,很不赖。不过,傅家和周家有仇,梁子牵扯两代人,这份量,上千斤。。。螃蟹脚、云顶、浑元这几款古树茶,最适合,又贵又健脾,消积食、解仇恨。”
就在周曼良的三魂七魄,全都挤在那个应该很赚钱的决定时,她的房门无声被打开。
此时的周曼良,还杵在卖茶赚钱的美梦模式,压根儿没注意一抹猥琐悄然靠近,将她面朝下压倒在床,捂住她的嘴,接着就是电影常见的“强人所难”画面。
鼻孔被埋进床单的周曼良,肺部空气只剩半分钟,内心还有上万只的草泥马在奔腾。“叔可忍,婶不可忍”,下一秒,猥琐男已经紧紧抱住重点部位,疼的鬼吼鬼叫。
“啊~你,你这个疯女人。我流血了,我快死了。”
这一叫,把原本寂静的周家大宅叫醒,也把周曼良血液里的戏精基因唤醒。
“呜呜呜~爸爸,爸爸,救命啊!”
不得了,连爸爸都喊出来,事态严重;周家但凡能动的,全部跑向周曼良的房间。
那位痛不欲生的采花贼,眼看事迹败露,急着想起身逃跑。万万没想到,看来纤弱的周曼良直接一脚踩上他的背。根据猥琐男的痛苦哀嚎,那一脚的重量约有百来公斤。这下,蛋破了骨头断了,还逃不了。
“怎么了怎么了?曼曼怎么了?”
率先抵达案发现场的是周甫彦,他身后是姚苏蓉。当他看到某男子衣衫不整趴在女儿房间的地板,女儿蜷缩在墙角哽咽哭泣,他肚子里那把怒火,光速烧起。
“你这个王八蛋,竟敢对我女儿不轨。”
周甫彦把男子翻过来,抡起拳头往采花贼的脸上招呼。虽然,周甫彦是个标准的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怒火让他长出不少力气,采花贼的花脸这下更花了。
“好了好了,甫彦,别打了。再打下去,你的手会受伤。”
爱肤心切的周甫彦听到姚苏蓉的提醒,立刻收手,走向周曼良,想提供安慰,又不知该如何下手。这时,周甫深和周老夫人也赶到案发现场。眼看正式数落即将开始,周甫彦悬着的手也立刻收好。
“传一,你这个不肖子,怎么干出这种事?怎么把堂妹当作发情对象?”
当周甫深发出这段很有特色的数落时,周老夫人已经炸开的心情,终于可以加倍爆发。
“发情?这是犯罪。”周老夫人高声定调,随即奔向角落的周曼良,将她揽入怀里。“曼曼,不怕,奶奶在。”
被温情呵护的曼曼,随即放声大哭,有种担心自己哭得不够认真,会被导演扣钱的那味。这下,周老夫人更火,立刻起身,给周传一的后背补两脚。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帐!平常不务正业、寻花问柳,老爷子只当你不上进。今天,你干出这种龌龊事,得按周氏祖训办。”
严厉版的周老夫人撂下这句重话,立刻引来大规模的求饶声。
“伯奶奶,我是一时糊涂,求妳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不再犯。”
人破骨断的周传一,艰难地抱住周老夫人的脚踝,使出吃奶的力气。
“伯母,传一今天干出的傻事,天地难容,请您高抬贵手,送法办吧!”
一向嚣张跋扈的周甫深,这时不见一丁点气焰,只是个为了儿子,低声下气求情的父亲。
画风转换的如此快,缩在姚苏蓉怀里、假装自己很怕的周曼良,忍不住在心里举手发问。
“周氏祖训是什么可怕的存在?连周甫深这种狠人,宁愿把混帐儿子送法办,也要绕开?”
正所谓心动,身就跟着动。姚苏蓉察觉怀里的周曼良有动静,赶忙轻拍她的背,细细安抚。这一幕,恰巧被周甫彦收进眼里。他还来不及表示感激,一道标志性的烟嗓声来了。
“干出这种事,也只有周氏祖训能祭拜列祖列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周老爷子的登场,让在场的人全部肃穆。尤其是爱子心切的周甫深,眼神浮起大势已去的哀伤。看戏演戏都认真的周老夫人,轻蔑的瞟他一眼,再走向周老爷子。
“老爷子,祠堂的人还要一会儿才到。先让吴管家把这混帐带出去,曼曼吓坏了。”
眼神充满杀气的周老夫人,口气温柔的很。
“恩!”
一声示意,推着周老爷子来到案发现场的吴管家,立刻单手拎起周传一往外走。这勇猛模样,更像是恶霸保镳。周甫深看到这画面,吓的膝盖都软了。
对这安排很满意的周老夫人,嘴角勾勒的笑意虽然浅,但有眼睛都看得出来,那是报复夹杂欢快。这些场面很紧凑,把周曼良的脑子忙坏了。
“周家老太太,显然很讨厌自己的孙子,巴不得孙子不得好死,吴管家又刚好是一拳让人不得好死的狠人.....”
奶奶毕竟是奶奶,疼爱孙女这事,周老夫人还是很擅长的。
“曼曼,把妳吓坏了。奶奶让人帮妳收拾另一个房间,明天睡醒,奶奶带妳出去走走。”
哄小孩呢!说这话时,周老夫人声音温柔,神情和蔼,要是周曼良没有幼儿园的毕业证书,肯定会迷糊。
“奶奶,谢谢。我想现在换掉这身衣服...”
那副我见犹怜的小甜甜模样,很有用,周老夫人立马吆喝。
“夜深了,大家回房睡。有事,明天再说。”随即转头叮咛周曼良“曼曼,简单收拾一下,其他的,明天再说。”
交代完,周甫彦推着周老爷子离开,周老夫人跟着。
当房门掩上,再度回归平静,周曼良立刻把藏在隐密处的监控取下,再把重点物品收拾好,换上一身便装走出门。见到姚苏蓉等在门口,周曼良立刻有了八卦的心情。
“阿姨,周氏祖训似乎是个宝,驱魔、避邪、镇宅,样样行。”
一开口就奔重点,周曼良的胆识确实有她外公的真传。些许是怜惜,更多是歉意,姚苏蓉的眼神,没有闪躲。
“当然行,那是一套讲究四维八德,标明违反者下场的条款,总共有八十八条。周传一今天的龌龊事,够他领十条。”
当姚苏蓉宣读这些时,她的精致面容,波澜不兴,跟铁面无私的法官没两样。
“求阿姨说的具体点”
抱着问都问了,那就问详细点的心意,周曼良毫不遮掩她的好奇。
“可能但不限于去势、断手、断脚...具体还是得看祠堂的最终判断。”
那口气跟机器人一样冷静,周曼良怀疑姚苏蓉是不是个有牌律师。
“阿姨,您这气质,冷静的像律师。”
被周曼良一夸,姚苏蓉毫无悬念接下这顿夸。
“我是律师,专长金融法和商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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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周家地下室很有包拯夜审那味。
奄奄一息的周传一,被祠堂的人拎走,周甫深垂头跪在周老爷子跟前,周老夫人和周甫彦坐在一旁的长板凳,吴管家一如既往站在周老爷子身后。
“甫深,传一欠下巨额赌债,你这个做父亲的,不知情?”
周老爷子的口气,不能说跟电影里的阴阳判官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阴森冷冽吓破胆。
[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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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一家都是戏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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