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先停在了经兰大学门口,将孟呓放下了,而后秦砡和沈知行回到了店里。
“你若是忙,为什么还要陪我回来这一趟?”
沈知行看着秦砡回来以后就开始到处收拾,从擦桌到墩地,从客厅到厨房,像是犯了多动症一样。
“这两天我可能没那么多时间做,趁着今天空闲,把能做的都做了。”
秦砡带着橡胶手套在厨房的水池洗抹布,没有回头去看沈知行。
“够了。”
沈知行实在看不过去,强行把秦砡拉走了,摘手套的时候带了点力道,直直扔进了水池里,激起了一片水花,溅到了池边。
“坐下,休息一会儿。”
强行把秦砡按在了沙发上,沈知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你从在车上的时候,情绪莫名其妙地就开始不太正常了,为什么?”
秦砡顿了一下,稳稳接过了沈知行手中的水杯,手掌全部贴在水杯上,好似这样便能汲取到一丝勇气。
“老板的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沈知行看着秦砡垂着头,睫毛遮盖了大半眼眸,眼尾处略长的睫毛投在眼睑处的阴影像是两滴黑色的泪。
“每个人都会有理想型吗?”
沈知行叹了口气,坐到了秦砡的身旁,离她有一拳的距离。
“应该或多或少会喜欢的类型吧。”
秦砡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
“那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沈知行翘起二郎腿,托着下巴,手肘撑在大腿上,无所谓道。
“可能是因为我搞玄学的,所以我还相信缘分的,或者说命中注定?”
“那如果,老板你命中注定的人,什么都没有,从内在到外物,都微不足道,你会怎么办呢?”
秦砡闭了眼,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抬手将水杯送了些进口中,温润的水流淌过,缓解了声带的紧绷。
“你们小孩现在都考虑这么多呢?”
沈知行轻笑出声,把秦砡手中的水杯解救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
“你们这个年纪,最大的财富不是青春吗?青春的路上有过几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不是很正常的吗?又何必要求事事都要有个终点?”
“可我想要的是永远,不是一段经历。”
秦砡终于抬起了头,看向沈知行,眼眶中竟蓄了许多血丝,眉心微微皱着,耸起一座小山丘。
“我想要长久,长长久久。”
沈知行愣住了,静静与秦砡对视,想要分辨她的眼神中传达的情绪,可深邃的黑眸太过昏暗,只觉得其中有复杂与挣扎还有一丝希冀。
“但应该没有谁会陪着谁一辈子的。”
沈知行伸手抚摸她的后脑,慢慢施力,将秦砡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也许确实是我的要求太高了,但我忍不住去想以后。”
秦砡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有些低沉。
“我以为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更喜欢现今和当下,小砡儿,果然不同凡响。”
沈知行感觉到秦砡的手臂缠上了自己的腰,腿也贴在了一起。
“你会想过与我的以后吗?”
秦砡微微抬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沈知行的颈侧,她可以闻到后者身上浅浅的木质香气,带点甜又带点凉。
“我不相信永远。”
沈知行感到有些瘙痒,瑟缩了一下,将头靠在了秦砡的发顶。
“但,我有想过。”
——
运动会当天,沈知行了一身运动装,带了墨镜和遮阳伞,第一次来到秦砡的学校。
这就是大学吗?
沈知行没有上过大学,她的学业停留在高二那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傍晚,她回到家,外面天色已暗,但万事屋里没有亮灯。
她一开始以为沈晋不在家,就在客厅边写作业边等,等到肚子饿出了声,沈知行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些面条,想煮个清汤面。
面都吃完了,作业也写完了,沈晋还没回来
沈知行开始尝试联系沈晋,但手机消息没有回复。
她用了一道寻人术,小纸人从桌上站起,往楼上飘去。
当下,沈知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到打开沈晋的房间,没能进入到房间内的纸人燃成了灰烬。
大灯打开,室内骤明,沈晋躺在床榻之上,双手交叠在腹部,安详地闭着双眼,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闻起来还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就连素来不好打理的长发都好端端地待在自己的位置,散发着清浅的香味,精致到了发尾末端。
就像是沈晋早就预料到此,提前洗漱规整,换上了心仪的新衣,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沈知行颤巍着,触摸沈晋的手背,已经冷了,还有些硬。
沈晋在很早之前就与她讲过,自己大限将至,尽管现在以青春样貌示人,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久。
沈知行也在很早以前就做好了准备,每天都提醒自己,每天也提心吊胆,但第二天一切如常,上学前她还是可以看到沈晋在客厅的空中漂浮打坐,还是可以吃到沈晋万年不变的烤吐司涂草莓酱,晚上回家还是能听到沈晋嚷嚷着喊饿。
不是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养得好可以送人走,沈知行不免想到自己也许能被沈晋送走。
时间一久,沈知行便松懈了,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也许会持续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高考完,毕了业,进入社会当牛马,再到退休,久到白发苍苍的自己和青春样貌的沈晋一起打乒乓球那一天。
可这一天来临的太突然,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安逸。
想象是一回事,真正面临是另一回事。
等沈知行想起料理后事时,她跪坐在沈晋榻边的腿已经麻木了。
社会进步,科技发展,服务行业也在优化,只是给随手搜索到的一家殡葬公司打了一通电话,不久之后,就有专业的人上门,为她处理所有事。
“衣服就不用换了,也不用化妆,头发也不用梳,一切就保持这样就好。”
沈知行叫停了想给沈晋梳妆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尸体,规规矩矩,动作标准地躺在床上,衣衫容貌一看就是干净的。
“那也不能打折哦。”
工作人员提醒。
“没关系。”
沈知行只是看着床上的沈晋,眼睛一眨不眨。
人类社会发展不会只带来好处,还有弊端,人与人之间不再需要过多的链接,也就无需对陌生人报以过多的感情。
因为对信息查验越来越严格,所以死亡认定流程走得很快,从家中到当地警局,再从警局到殡仪馆,沈晋的尸体被装进水晶棺运输至殡仪馆,再被火化,最终交到沈知行手中的是两只手就可以稳稳托起的骨灰盒。
其中也有人好奇这个死去的白发女子和身穿高中校服的女生是什么关系,因为看起来不像母女,长得也不像。
但也没有人会去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并没有人真正在意亲眼见证整个过程沈知行。
沈知行仍记得那天拿到沈晋骨灰盒的一瞬间,轻飘飘又沉甸甸。
佛前三炷香,沈知行也给沈晋上了三炷香,香灰往上飘,人却往下落。
沈知行不想思考沈晋的灵魂到底去了哪里,沈晋神力通天,是她见过最厉害的玄学大师,她若真想告诉自己她的去向,有千千万万种方式。
可是,沈知行甚至连沈晋的魂灵也没见到,她想,沈晋应该是故意为之,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最后一面,徒增烦恼。
但是,这样就不是徒增烦恼吗?
沈晋应该做到现在这种程度,只需要自己给她上香的程度,再消失,而不是让自己亲眼看到她被推进火化炉。
沈知行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有些无理取闹了。
跪坐在灵位的蒲团上,沈知行低垂着头待了许久,久到身体都僵硬不已,稍微动一下都会咔啦咔啦地响。
沈知行抬起头,感觉脸颊有些痒,一摸,是湿的,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哭了。
她没有感受到太久的悲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孤寂。
一瞬间,沈知行觉得自己失去了与外界所有的联系,存在于此,却又不存在于此。
像是午睡一觉睡到了傍晚,睁开眼,周围寂静,只有昏暗的房间和窗外的晚霞,是被世界遗忘,没有人记起。
隔天,沈知行自己去学校办理了退学。
因为并非上下学时间,她刚一出校门,保安室的大爷就按了按钮,伸缩门缓缓合起。
沈知行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校门,伸缩门刚好完全闭合,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咣当。
——
“这里!”
孟呓从远处跑来,身边像是时时刻刻都携了一阵风。
“沈姐姐,秦砡抽不开身,让我来接一下你。”
“她又在忙什么?”
沈知行笑了笑,很快从记忆中抽离出来。
“她现在正在备赛呢,一会儿有一个她的一百米比赛。”
孟呓走得快半步,在前面带路。
因为大部分人都在操场,所以校园中走动的学生并没有那么多,道路都比平时顺畅很多。
“她都报了什么项目?”
“一百米啊,四百米啊,接力赛啊,还有什么铅球啊,还挺多的呢。”
孟呓一边想一边回。
“不过大部分都是别人给她加的,因为没人想上,但又要凑人数。”
沈知行点点头,被孟呓带到了一处阴凉下的观看台。
“秦砡特意给你留的。”
孟呓冲沈知行暧昧地眨了眨眼。
“还算她有良心。”
沈知行看到了座位上放着的水还有一些小零食,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准备的。
砰——枪响。
“哇——加油——”
“学姐加油!”
一阵呼声吸引了沈知行和孟呓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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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想要长久,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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