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给人会心一击的感觉,束鹤轩忍不住想:这小家伙怎么总给人可人又可意的感觉。
*
宾利选择的那个环山视频是这个围着这座城市的山脉中最偏僻的一段,因为那段路没有通向别的地方了,所以很少有车辆上去,但道路宽阔,而且两边奇石景异,倒经常有赛车队在这里举办小型比赛。
束鹤轩开着宾利上山,这时候刚好日下薄幕,天边橘红火云和点点星光各执一方,随着车辆往环山公路进军,星光铺满了天际,森林欢呼作响。
车上音乐喧嚣,轻摇的电子乐,加上风声、大道、轻鸣的动力系统,让车子变成了派对氛围,远观灯照亮了大片道路,束鹤轩明明知道是氛围使然,却忍不住觉得宾利自己好开心,好像有个少年在车内欢欣鼓舞。
云苞今天超级开心,它早就对出去兜风有着偏执的好感,而且能够看到奇石嶙峋更加觉得啧啧称奇,要不是因为它是无形的,它早就扒着窗子往外看,让风吹鼓他的头发。
今天束鹤轩少见地有闲情逸致,而且似乎心情也不错,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势漫不经心,经常能看到他嘴角挑起淡淡的笑意,看起来像个帮汽车公司拍摄宣传广告的超级模特。
云苞在车内挥拳享乐,顺着音乐扭动自己的意识,隧道内灯光切割,两边的路灯在前面交叉又恭敬地目送目送他们离去,云苞给自己点了一首更嗨的音乐,全金属浪潮的音乐萦绕,当下的时间都变成有颜色的浓墨重彩。
车辆驶上广阔的山路,奇石也变得凶猛起来,仿佛一张张不甘的怒脸,伸手指着问天。
青灰的石头和盈阔天际相接,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笔直山路上,云苞感觉它和束鹤轩像是被一道川穹给包拢其中。
天际很广,地也大博,云苞和束鹤轩好像闯进了野生的森林,不俗的玉兰花香萦绕着他们。
车子驶过山上最高点的时候,束鹤轩放了一些轻柔的音乐,云苞感受到了另一种心境,悠扬的,甜美的。
刚开出没几公里,束鹤轩接到了一个电话,突然中断的音频让云苞疑惑,看到束鹤轩脸色微微一变,云苞便知道,是那个人又打电话过来了?
云苞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他不希望今晚的游玩遭到破坏。
束鹤轩迟疑了一下,挂断了电话,云苞心里一阵惊喜,但是那个人又打过来,它又变得失望。
家里的人不厌其烦打电话过来,束鹤轩也只能接通:“是我。”
每次他都是以确认身份作为开场白。
那边尖酸刻薄又掩不住好奇问他是不是之前从束宅回去后出了车祸,束鹤轩淡淡问:“这很重要吗?”
这很重要吗?
云苞吃惊极了。
印象中,束鹤轩对那边从来都是隐忍的,顺从的,但今天束鹤轩的口吻也夹枪带棍起来,束鹤轩硬气起来了!
云苞感到一股快意,几乎要鼓掌,那边又说了什么,束鹤轩说:“不要总是为了这种事情给我打电话,你应该庆幸自己能够过好日子就不错了,我很忙,如果你还有什么心血来潮的商业规划请去跟我的助理沟通吧。”
束鹤轩挂了电话,云苞能够感觉到束鹤轩这次的谈话是不耐烦的,是烦躁的,像是抛弃一种紧紧压制的压力,能够将真实的情绪外化了。
云苞感觉骂人的束鹤轩别有一种魅力,忍不住将视觉重心绕到前面,从前挡风玻璃的位置好好的看他。
额头饱满,唇形轻和,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呢。
束鹤轩将车子往下开,山下有一条很长的江流,两边修建了许多木质的花灯,灯光将路面照得明亮,许多行人从山上看去只有点点大小,但数量很多,都在两岸散步,能够听到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的生活气息浓重。
从山上往下看人们的生活既亲切,又遥远,隔开的距离更让人感觉舒适。
或许是那笑声激起了束鹤轩不多得的平常人情绪,他突然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束鹤轩并不能感觉到云苞的存在,但还是跟它说话。
车子往前行走了很远,几乎要回到城市中心了,但束鹤轩一个拐弯,不小的车型没入一片矮密林中。
那条路鲜少人来往,两边的叶子拂过宾利的车身,束鹤轩尽量开得慢,但还是发出了温柔的沙沙声。
开出一段路,道路变阔了,束鹤轩也加速,几乎是突破瓶颈般的柳暗花明,束鹤轩将车子开到一个能俯视灯火璀璨城市的平台。
云苞忍不住惊呼:“哇啊。”
实在是太奇妙了,刚才还在逼仄的丛林中,现在视野广阔,城市的灯光直逼脸颊,天边好像能看到极光。
束鹤轩打开车厢内部的灯光,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但是没有关掉汽车的引擎。
他将车子横放在高台上,自己也倚着车门,长腿窄腰的他看起来像是暗夜的贵公子,今天的长风衣特别适合他的气质,他说:“我以前被阿姨中伤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
看来这里是束鹤轩的秘密花园,而他那时候年龄应该还不大,因为他说:“那时候我还没有车子,都是骑自行车过来的,一个人来。”
一个人来。
云苞咀嚼束鹤轩的话。
他将自己出门视作是一个人,然而现在和它在一起却不认为是形单影只。
束鹤轩看着天上的星光,回头对车子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妈妈不是我原本的妈妈,以前我叫她小姨。”
云苞把意识放在车头的位置,这样就像是和束鹤轩并排而坐一样。
束鹤轩低下又长又密的眉毛:“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过继给我妈妈的妹妹,上大学前我们一起生活。”
束鹤轩说:“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每次我跟她说话都毕恭毕敬,我对他们没有亲情,但却有很沉重的关系。”
束鹤轩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一辈子都要在满足他们之中疲于奔命,但现在我不想管了。”
束鹤轩抬头对着宾利:“你说,我是不是变坏了。”
束鹤轩说着,嘴角勾起一丝坏心眼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邪魅非常,云苞心里怦怦了一下。
束鹤轩自己也疑惑:“奇怪,明明知道你听不懂我的话,我还是跟你说了这么说。”
他这话一出,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一辆车子说心事。
一辆车子?一辆交通工具?
连最亲近的部下都从来没听过他谈一句心底话,他居然对着车子说了他最不愿意提及的家事。
束鹤轩想到这,像野火燎原之势一样,一股尴尬漫上脸颊,他的耳根也变得泛红,他低咳一声,托着发烫的脸颊走开了。
云苞不知道束鹤轩心底的想法,只是以为他去吹风。
云苞从高台上可以看到万家灯火,一盏盏暖黄色的灯光像一片孔明灯,当少年束鹤轩看着万家灯火的时候,他心底在想什么呢?他会不会想自己为什么不能如同这些完整的家庭一样呢?
束鹤轩脸上微热,只觉得自己太木讷,他居然对一辆车说话了,对着一片空气说话,空气里都是他自言自语的声音。
束鹤轩很少感到丢脸,因为他谨慎和利落的性格,即使是在商业博弈中输了,也一定是一场漂亮的令人遗憾的胜仗,可是他今天感到丢脸了,感觉自己像一个初出茅庐对人随意谈心的毛头。
束鹤轩耳朵有些烫,而且那股热意直蔓延到脸颊、脖子,领口冒出一股股热气,他扯了扯领带,希望冷风能冷却一点他燥热的温度。
像是期待什么来什么一样,束鹤轩的脖子忽然掉落了一滴冷意,比空气更低的温度咬住了他的皮肤,他讶然,手往脖子上一模,手背上也着了一点冰凉的湿润的触感,束鹤轩抬头看天,居然是下雨了。
雨滴先是一两滴传来了预警,接着前面空气就像是飘下了一层层柳絮一样,细细且密集。
看到这如鹅毛雪一样细密的雨势,束鹤轩心里一动,条件反射转身向宾利走去。
云苞还在猜测的束鹤轩的心情,忽然看到他大步走过来。
云苞心里一跳,怎么了?束鹤轩很不高兴了?
束鹤轩动作迅速地走到宾利车尾,打开后备箱拿起一把黑伞旁边的一捆防水布料。
束鹤轩拿起布料,将后备箱阖上,解开十字架的捆绳,将布料用力一展。
小面积的汽车车衣防水罩大大地展开,在空气的撑浮下广阔地将宾利笼罩起来。
云苞身上瞬间像覆盖了一件军绿色的斗篷,而束鹤轩就是给他披上斗篷的人。
束鹤轩做完这一切,雨势才后知后觉地落下来,可以说,云苞完全没发现下雨了,直到现在才从雨衣上听到了小雨的声音。
束鹤轩手还捏着车头的防水布,却忍不住一愣。
他低低说:“奇怪,怎么比起我,我更怕你淋湿呢?”
刚才后备箱有一把黑伞,他却绕开了自己的遮雨工具,拿了一件汽车防水雨罩,让雨落在他身上。
而云苞在他未完全遮盖的汽车罩下,像钻出被子的少年,仰起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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