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鹤轩吩咐下去，下午就收到董秘的回复。
董秘：“老板，你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们市内有一个新创的能源汽车品牌，就是纺锤体的标志，明天他们工厂就要出场第一批能源汽车。”
束鹤轩敲着方向盘说：“记下他们的地址，和他们的负责人取得联系，争取明天出厂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也在那里。”
董秘不疑有他，立刻应下了。
而束鹤轩则是深深吐了一口气。
从凌晨起床之后，他一直坐在宾利车上，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他焦躁的情绪，现在总算有苗头了。
第二天束鹤轩穿上齐整的正装来到京市一个地段不太起眼的工业区。
一到达那甚至可以说得上脏乱的生产区，里面的负责人急急忙忙出来迎接：“束总，欢迎大驾欢迎大驾。”
不怪负责人惶恐，束建集团是什么，全国前十的龙头企业，而现今新能源汽车这块蛋糕被分割得差不多了，各种电车品牌层出不穷，束建集团的老总怎么会亲自到他们这里来视察？
束鹤轩寒暄：“突然联系，打扰了。”
他寒暄着，眼睛却在这大片的工厂间巡视着。
负责人只能猜想束鹤轩恐怕是看上了这块地皮。
负责人为难说：“束总，虽然和你约好了今天，但车子还在做最后的维检，恐怕不能如约视察了。”
束鹤轩并无不耐，他问：“要多久？”
负责人心叹这半拉子工程，都要出厂了却还能检查出零件有问题，让这么一位西装革履的老板在冷风中陪他站着，败坏了束鹤轩的路人缘不要紧，但要是传出去了，被束建集团厌恶否定了的企业还有谁会愿意合作？
负责人赔笑：“今天只是出厂，过几天本迪亚就会在京市举办车展，届时再请您上座，您看？”
束鹤轩说：“就要今天。”
他的口吻微微冷硬，转头对负责人问道：“今天出不来吗？”
负责人说：“出得来是出得来。”
就是要很久。
旁边秘书笑着说：“束总想看车子是给你们的一次机会，怎么还推脱上了，难道想让我们束总空手而归吗？”
负责人也知其中利弊，咬牙说：“三小时。”
束鹤轩看了一眼手表：“我等。”
束鹤轩在不大的办公室里面坐着，工厂的所有员工都忙得马不停蹄。
本来就是定位低端的新能源汽车，怎么迎来了这么一个恶煞。
站在简陋灰色沙发旁边的秘书也是不解，他以为像董事长这样的目光，早在踏进本迪亚工厂的那一刻就要吩咐他寻找下一家工厂了，董事长这是为了什么？
束鹤轩等了三个小时，三小时十五分后，负责人满头大汗回办公室报道：“束总，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秘书微微睁大眼睛，这公厂真是一无是处，供应商供应商不行，合作商合作商不行，现在连车子出厂都搞不定，他已经准备好了要陪同董事长离开了，没想到董事长说：“再等等。”
秘书眼睛瞪得像同龄，负责人也是一头冷汗。
束鹤轩看了一眼手表：“要多久？”
负责人嘴巴都不利索了，“三，三个小时？”
结尾是心虚的口气，秘书用纸巾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如果是自家的子公司，今天这个子公司已经在工商管理员那里除名了。
束鹤轩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重复默念：“三小时。”
三小时又三小时，阳光从炙盛到移向西边天空，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负责人欣喜若狂：“束总，车子可以出场了。”
秘书有些困顿，却见自家董事长猛的一下站起来，秘书也惊醒，束鹤轩口吻压抑：“在哪里？”
负责人说：“已经都停放在大厅。”
束鹤轩再忍不住，匆匆夺步走向外面的客厅，其脚速比负责人和秘书还有过之不及。
秘书惊讶于董事长今天的情绪外露，印象中董事长从来没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候，就好像，他不是要去检阅一批车辆，而是要去迎接他等待开启已久的宝藏。
*
束鹤轩匆匆来到大厅，极其宽敞的工厂车厅左右都划分了黄色的停车线，两排崭新的新能源车辆停靠在两边停车线里边。
这个本迪亚的车型设计不可说是非常美观，只能说一看就可以看出其经济适用型，车子分为黄色、蓝色两种，但这些都不是束鹤轩想要知道的。
他的眼睛在那两排长长的车辆中紧紧巡视，前方没有他就走到中部，中部没有他就继续往前走，如果少年寄生在其中一辆车辆上他一定能够一眼便看得出来。
但是没有。
没有，
没有，
没有。
不是，不是。
束鹤轩的眼睛一辆接着一辆，一辆扫过一辆，都不美，就没有它存在的痕迹。
他说：“全部车子都启动起来！”
他并不是这里的老板，却有着让人不可承受的压力。
负责人先是吓了一跳，秘书长搭着他肩膀微笑：“会给你们补偿的，照着束总要求的干吧。”
负责人哪敢不从啊，他只是被吓了一跳，束建集团的头衔、束鹤轩的个人威严，这些都让负责人情不自禁地想跪下服从安排。
负责人手一挥，让员工将车子启动。
慌慌乱乱的，大家分了钥匙去启动车辆，一时间，百来辆车辆将这座厂房吵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害怕这个大人物还有更多的检测环节。
而束鹤轩则是在这百来道嘈杂的声音里面寻找那道不一样的音色，可是同样没有。
如果他在这里的话，束鹤轩相信自己一定能第一时间就认出他，不是他。
束鹤轩看向车头前方的车标，一个横放着的菱形图案，外面还有几个圆圈将图案包裹了起来。
图案只是相似，车子却全然没有任何联系。
束鹤轩站在两排新车的过道的中间，他还是那么高大，伟岸得仿佛是一手设计出这些车辆的工程师，他尊贵非凡，原来从一个人的形体就可以看得出帝王之相，可是他看起来很萧索，在这个因为发动机燃烧而显得有些温暖的汽车工场，员工们却仿佛能从束鹤轩的肩膀上看到一倾白雪。
原来再大的人物也会感到寂寥？
束鹤轩回到车上，因为他沉闷不言的关系，秘书既不敢开车，也不敢说话。
他的董事长冷峻中有几分阴郁，开着窗无视冷风的涌灌，将其不苟的刘海吹出几分懒散，董事长手肘搭在窗户上，虽然不能猜测其想法，但秘书心中却不禁感慨，如果上帝造人是公平的，就不该给了束鹤轩诸多天赐条件后又给他如此完美的长相。
束鹤轩不发话，秘书不敢动弹。
等了半晌，却等到束鹤轩一句：“有烟吗？”
秘书立刻警惕，忙乱哆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他下班之余才敢抽的烟草。
束鹤轩向自己讨烟，是因为秘书也知道，束鹤轩从来没有抽烟的习惯。
他像是一个铁人，即使工作上有阻碍，他也不需要额外的助力来兴奋自己的情绪。
他很完美，同时他很难接近，也许天才有着比常人更大的缺陷也说不定。
束鹤轩点燃了指尖的烟草。
他只是吸了一口，便任其在指尖燃烧，看着那缭绕的烟雾，他能更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要说他在专心想什么，没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脑海变成一片垃圾场，如果有人站在车头前看副驾驶座的他，会发现他的瞳孔也是涣散的。
从来无论怎样的难题都能找到答案的他，他的思想变成了一片废墟。
空无，荒芜，荒诞。
束鹤轩感觉自己如果不陷入暂时的麻痹，疯狂的情绪就会摧毁他的神经，他让自己的大脑进入一种无人之境。
烟雾缭绕的烟草，思考的束鹤轩，不敢动作的秘书。
秘书苦不堪言，老板给他施加的压力每一分钟比每一分钟更巨大。
老板今天无疑是遭受到了极度的不满，也许是因为他早有汽车市场的规划就差这最后一块的蓝图。
也许是他的果断给老板带来了错误信息，老板等待的不是这种开场。
也许是他没有做好预备的工作，否则在他清楚的知道这家公司的实力他就会呈交最全面的资料，最合理的分析。
也许是他本来就跟不上老板的步伐，当他在想第一步的时候，老板已经在想后面的七八步，才会造成目前的状况。
秘书心里难受极了，扣业绩，责骂他，用尽一切冷酷的手段对待他都好，不想看到向来运筹帷幄的老板露出这样的表情，秘书咬紧牙关。
就在车内的气氛因为秘书的自责而变得更加沉闷的时候，忽然一股轻鸣的震动清晰凸显在空气中。
那显然是来电的震动，秘书立刻兵荒马乱，伸手摸遍了自己的口袋，却看到旁边的束鹤轩拿起了手机。
秘书放心，原来是老板的电话，他问：“老板，需要我回避吗？”
束鹤轩没有回答，即是不用，他的思想变成废墟，但他的身体还在运行，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另一个秘书的电话。
这很正常，像束鹤轩这样身份的人，他的秘书数量是一个工作室。
束鹤轩接了电话，口吻淡淡。
那边一位女秘书说：“老板，我想向您汇报一下事情，请问你有空吗？”
安静。
女秘书得到一片沉默，不由得头皮发麻起来，揣测不到上司心意的她硬着头皮磕磕绊绊说：“是这样的，先前邀请您的科技展览是在今天进行，原本您不出席这个科技展它的召开就和我们束建没关系了，只需要查阅过后其提交的作品文件就行，但是今天科技展馆发生了一个意外，不知您目前是否有与其中的厂商洽谈，因此想跟你阐明其利害。”
束鹤轩低温度问：“展览怎么了。”
女秘书察觉到今天董事长的心情似乎不悦，她深吸一口气说：“展览关闭了。”
束鹤轩没有与展览中的厂商洽谈什么，对这个展览的结果也没有兴趣。
女秘书不知道束鹤轩沉默的意思是什么，就磕绊着尽量解释：“今天展览刚要开始的时候，所有设备都出现了错误，数十个屏幕变成一片雪花，后台程序也全部都是乱码。”
束鹤轩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但他只是不想动弹，他的注意力开始涣散。
女秘书说：“最奇怪的是，在所有设备都出现错误的时候，一个人，不是，一个少年突然睡在展台上，就像是从天上降落下来的一样。”
叮的一声，束鹤轩的耳朵像是捕捉到什么关键字眼，可是他的思维出逃得太远了，他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女秘书惊恐说：“如果那视频不是合成的，那少年真的是突然出现的，而且沉睡不醒，好可怕。”
束鹤轩终于挣扎着回神，像是从海岸爬上来的泥人，一秒钟，他就像是攀回地面的溺水的人那样心悸，大喘气，他焦急问：“那个少年是什么样子？”
近乎低吼的声音，让秘书吓了一大跳，秘书是因为畏惧这些东西才多说了两句，现在被束鹤轩一吼，她立刻回忆那所有的细枝末节，说：“很年轻，看不清脸，视频太模糊，对了，他身上好像有电，好长一段时间没人能靠近他！”
全合束鹤轩心思的描述，全合少年形象的细节，束鹤轩兴奋说：“你做的很好，关巧，你做的很好，把少年出现的位置发过来，你汇报的也非常好。”
生平第一次被束鹤轩夸奖的秘书天旋地转，当下荣耀地把科技馆的地址发了过去！
束鹤轩收到地址的同时也收到了那个一分钟的短视频。
人潮拥挤，大家都避着一个地方又纷纷往那个地方挤，主办方和宾客混成一团，宾客吵吵闹闹，纷纷想探清是发生了什么事又怕惹祸上身，一百多个人像围在展览台前面的一圈大肉饼。
镜头很混乱，全是各种各样人的后脑勺，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画面束鹤轩很烦恼，但是等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个画面出现了。
离得较远，但还是拍到了那个展览台。
白色的展览台，玻璃上打出蓝色的灯光，少年侧卧在上面。
只是一晃而过的画面，他的脚踝像是纯白的玉石，能够看出他是多么的纯净无暇，符合自己心中的完美祈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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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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