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思齐掰开她的手指,大步流星走向宜狞,语气淡然中带着冷意:
“你别一副很懂我的样子。我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了,我更已经不是那个易碎的伍思齐。”
“晓星,过去的日子我很感谢你的陪伴,但人要往前看,我的人生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把我当陌生人就好。”
她一直往前走,路过宜狞时也没停下脚步,只低声说:“走吧。”
宜狞深深看了眼怔愣在原地的戴晓星,她是小五命书中的姻缘,若非孤星命格阻碍,小五今生本会与她走到最后。
这一刻,她又格外感谢天道,您可真是老好人,居然拆官配。没想到吧?我会和小五重逢,小五此生还是我的,她才不会孤苦伶仃。
她挑衅似地挑了挑眉:小小人类,哼。
转身跟上伍思齐,得意地挽上她的胳膊:“小五,你饿不饿呀?我让小纸它们在家煲好了海带绿豆甜汤,清热消暑,特别适合这个天气喝。”
伍思齐侧目看她,没有抽开胳膊。她此刻浑身无力,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她跨坐到摩托车后座,宜狞缓缓发动,她能感受到伍思齐的情绪低落,小五从前对那个人类并非无意,只是顾虑自己的命格,才会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宜狞胸口也开始发闷,未来宛如这个夜色,茫茫无边让人看不清。
车子她开得很慢,风盛着热意掠过,一个小转弯结束后,伍思齐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肩旁,身子贴着她的背,“先别回家,你再绕几圈。”
她不言语,拧动油门,沿着路灯继续往前开。
十点多的街道空荡,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车灯一闪而过,光影在她们身上停留一瞬,又被黑夜吞没。
在城里慢悠悠绕了许久,伍思齐沉闷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此时此刻摩托车正沿着河堤前行。
河面对岸的山影如墨,静静伏在夜色之中,天幕低垂,一轮诡异的红月高悬,映在水面上泛出暗红的波光。
宜狞:“红色月亮出现,都快十二点了,小五,你想要回家吗?”
“红色月亮?这和十二点有什么关系?”伍思齐侧向月亮,月亮像被血浸泡过一样红。
她音调抑扬唱出:“红月出,子时到,鬼门开,魂归兮。”
宜狞在河边将车子停下,她望着红色的月亮给伍思齐解释。
“魂魄从红月出现开始就可以跨过鬼门关去往地府,我们就是这个时候来人间引渡亡魂,人在望乡台一站,判官判了业,过了桥就一切重来。”
“小五,人的一生很短暂,不要被自己困住。”她的手覆盖在伍思齐的手上。
伍思齐仍倚靠在她的背上,小声说:“我不是当年那个被悲伤淹没的女孩,我都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河面的浮标微光闪烁,随着浪飘荡,如浮萍,又如星辰。
“可命运都是书写好的,对吗?”伍思齐问。
“是。”宜狞的银牙一咬,又说:“不是!”
“不要认命!”
“小五,我们不要认命,天道无情而已,我们不要无情。”
说罢,她在伍思齐双臂环绕下变化回猫,转身又化回人。
伍思齐在这变幻之间一个踉跄扑到宜狞怀里。
宜狞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睛里倒映着心念百年的身影,嘴里呢喃她的名字:“小五...无论你是赖思源、还是伍思齐...”
“每一个你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我知道你一直当我念叨前世的事是故事,但我想说,你这般轮回与我重逢一定是有原因的,冥冥中有无形的因果将我们重新绑在一起。”
“我不会允许一切再重蹈覆辙,天定命数都是狗屁,就算是书写好的也不算数,无论代价是什么,我只要你幸福!”
她目光坚定,用着不容反驳的语气,死死盯着伍思齐茫然的双眸。
夜风携带着河水的泥腥味,掠过她们的发梢,带走话语,却带不走那份炙热。
红月在波光里轻轻颤动,像在叹息。
伍思齐心跳急促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想说什么,却被那双眼牢牢攫住,所有声音都淹没在喉间。
她只觉得禁锢她命运的锁链正在被一点点扯断,锋利得让人心口发疼,却又带来久违的轻盈。
她抬手抚上宜狞的脸庞,目光从她精致的五官上滑过,最后落在她光润的唇瓣之上,悸动自心底翻涌。
这个人希望自己幸福,她也希望这个人能够幸福。
看似开朗活泼的人,为何眼底总是有化不开的悲伤。
伍思齐闭上眼睛,思绪沉入黑色深海,头一仰,错开鼻尖,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宜狞一瞬间僵住,下一个呼吸来临前,她的手紧紧扣住伍思齐的后脑,贪婪汲取她的气息,描摹她唇瓣上的波纹。
河水拍打着岸堤,发出沉闷的声响,夜色与红月将她们笼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世界里只有彼此。
泪珠无声从眼角滑落,滴在伍思齐的手背上,将她惊醒,不舍地离开这个吻。
她用拇指轻轻擦掉小家伙的泪痕,她声音带着些沙哑,温柔地问:“怎么哭了。”
温柔的关心之下她泪流得更猛,低头埋到伍思齐的肩窝里,放声大哭,“小五!”
远处传来钟声,正好敲响十二下。
红色的月亮似乎更深了一层颜色,水面微波荡漾,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动一样。
那一刻,哭声、风声、浪声、心跳声交织在一起,命运正在暗中改写。
宜狞伏在她肩头的哭声渐渐变得压抑,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扣住伍思齐的腰,像怕一松手,这个人就会被夜色再次夺走。
伍思齐垂眉回抱住她,手抚在她柔软的发上,轻声说:“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宜狞终于止住泪,抬起眼,红月的光落进她眼底,那一瞬,瞳孔深处掠过澄黄的光芒,又瞬息隐去,眼底哭过的红晕显得她格外脆弱。
她弯唇,笑道:“好啊,我们回家。”
两人的背影在红月之下逐渐拉长,直到融进夜色。
摩托的轰鸣低沉而稳定,像是在为两人之间的沉默伴奏路灯的光一盏一盏倒退,被距离切成断续的光带。
伍思齐环着宜狞的腰,力道不大,她的额头偶尔会被风吹得发凉,只有心中那点温热提醒她,刚才发生过的事不是幻觉。
宜狞耳尖泛着微红,她把车开得平稳,像是怕惊扰什么,又像是想让这段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一路上没人说话,可呼吸和心跳在同一个节奏里。
伍思齐推开防盗门,屋子里亮堂堂的,小纸人站在玄关前为她们接走背包和钥匙。
她往里走,纸人装好的两碗绿豆甜汤端放在餐桌上,散发着香气,温暖的气息窝进心田。
她回头对宜狞说:“我想先洗澡,这个等洗好我再吃。”
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伍思齐抬头看钟,已经凌晨时分,宜狞坐在餐桌那双手捧着腮,眼波荡漾地望她。
“傻笑什么?”伍思齐把毛巾搭在脖子上,发尾还带着潮湿的水意,顺着脖颈滑落几缕,贴在颈窝上,她拿起桌上的瓷勺。
宜狞笑意更加放肆,“笑,今天发生了很开心的事。”
伍思齐扬起眉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冷哼着笑了笑,“吃吧,很晚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两人沉默对坐,静静吃甜汤,屋里只有瓷勺和碗碰撞的声音。
啪嗒,扫把落到了地上,发出响声引得两人望去。
那个正在打扫的纸人灵气用尽,变回薄纸片正慢慢往地上飘。
伍思齐咬了咬瓷勺,戏笑:“你的玄学牌扫地机器人没电了。”
宜狞尴尬笑笑,挠挠脸,双手捏出手印正要念术语,伍思齐问她:“你这些手势都是什么意思,怎么乱摆一通那张纸就会动。”
“这些是道家法印,小五你想学吗?我教你,这个是最简单的法术,来来。”宜狞站起来走到伍思齐那边。
伍思齐仰头看她,食指点在自己鼻尖上,“我?我能学吗?”
“当然可以,而且你想学也很简单,天命孤星的人学起道术简直是信手拈来,入门就是大家。”宜狞拉她走到客厅,站在那个失去灵力的纸片前。
“小五,我做一个法印,你跟着我做。”宜狞双臂架起,双腿小跨步开。
伍思齐侧头看她,跟着她的姿势摆出一样的动作,“然后呢?”
宜宁非常夸张地说:“哇塞,小五你的起势特别棒,站姿标准!就是这样,保持住气势,来~手跟着我结出临印向阳,再一翻向阴位结出兵印。”
没管她那个会把人哄成胚胎的幼师口吻,伍思齐全神贯注于她手势动作,跟着摆出相应的姿势。
这个术法确实简单,只需要连贯的摆出几个法印就能完成,虽然说简单,但对于完全没有接触过道术的初学者而言仍有不小难度,当年赖思源学了好几天。
伍思齐只跟着学了一遍,却像练习过无数遍那样,一印一诀仿佛刻印在脑海一样,她自然而然就流畅复刻出来。
她喊出那句“六甲同开,起!”纸人动起来瞬间,她愣了半秒,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掌。
宜狞跳起来抱住她,“我就知道小五你一学就会,太棒啦。”说完又拉着她转圈圈。
伍思齐震惊得没有言语,久久回不过神,她茫然地刷了牙,茫然地躺上床,就算今天宜狞不变成猫就钻到她怀里,她也没有心思去管。
她闭着眼,指尖还残留着法术成功时那种微微的热意,在皮肤下缓缓流淌,又像有什么无形的线牵着她。
耳边是宜狞呼吸的轻缓声,远处街道偶尔传来低低的狗叫,划破夜的安静,随即又被黑暗吞没。
她的思绪像漂在水面的浮萍,被暗流带着,慢慢滑向一个未曾去过却似乎等待她很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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