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会让对方失望的事情，也算是一种懂事吧。
虞悦挂掉电话时看见三分钟前朋友程心蕊发来的消息。看样子应该是刚起床，回复了她零点的那句新年快乐。
【图/】
【新年快乐呀小鱼，早上吃汤圆了吗？】
【你们最近有吵架吗？】
虞悦：【刚吵完。】
虞悦好朋友不多，常联系的就只有穆音瑶和程心蕊。
程心蕊是她大学时认识的朋友，相识多年，住得近，时常来往，经常关心她。
对她和许雾欢的感情现状也十分了解，所以她并没有隐瞒。
【新年第一天就找你吵架，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别理她了，晾她几天。】
晾她几天？按照许雾欢现在的忙碌程度，就算是晾一个月她也不一定会发现。
【给你看我这两天的伙食，我妈每天做四顿饭，顿顿不重样，我都快吃成猪了。】
【结果我奶奶还说我太瘦了，给我塞钱让我加餐，我都是个成年人了，能赚钱养活自己又不需要别人养，我真服了。】
……
程心蕊家庭和睦幸福，父母从不约束她，对她最大的期望就是好好活着，别生病就行。
对虞悦来说，这样的生活氛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
【对了，你之前不是给新的出版社投稿了吗？怎么样了？换了个出版社是不是就能赚很多很多钱？】
看着程心蕊的关心，虞悦手指停在键盘上许久，也没能打出字来。
她可能是有些霉运在身上的。
她刚投稿，那家出版社就停止收稿了。
僵硬地扯开话题，除了感情外的压力再次席卷全身。
她差点忘了，除了感情，她还有很多很多烦心事。
她常驻的杂志收益不好，她的专栏被关，在主编的建议下投身于网络文学，然后石沉大海。
鉴于失败经验过多，这次她谁也没说。
在程心蕊发来的一众图片中，她看见了坐在最中央的年迈老人。
这让她想起了常年独居的外婆。
外婆是个脾气古怪的小老太太，喜欢一个人住在乡下，就连过年这种节日，也不喜欢别人去她家。
当然，除了虞悦。
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父母便将她寄养在外婆家，起初小老太太非常嫌弃，说什么也不想管她这个小拖油瓶。
在她死皮赖脸的攻势下，才最终屈服。
为了小老太太能够继续过自己的独居生活，虞悦很早就学会了洗衣做饭，比起其他慈爱的长辈，小老太太就显得牙尖嘴利。
不过虞悦也知道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说着不管她的人，杵着拐杖将欺负她的小孩打得哭爹喊娘。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
想到这儿虞悦就给她打了通电话，在问候过她身体表达祝福之后便想挂了电话。
“还好你今年不回来看我，不然我做的腊肠就要都被你吃了。”
听到这傲娇又带着试探的话，虞悦挂断电话的动作顿了顿，问：“那我真不回来了？”
小老太太咳嗽了声：“都别回来都别回来，你妈和大姨不回来你也别回来。”
这是在告诉她，妈妈这两天不会回梦来小镇？
她是土生土长的梦来小镇人，十八岁之前都在梦来长大，后来爸妈挣了些钱就在离小镇三百公里的城区买了房。
“那不行，我最喜欢吃您做的腊肠了，我这就买票回去。”虞悦开心得立马收拾东西。
小老太太嘴上说着她真烦人，却藏不住语气里的笑意。
航程两小时，下午时分虞悦回到梦来小镇，担心被熟悉的邻居撞见，一路上她都十分低调。
走了一路才发现属实是她想多了。
遇到了不少小孩，但没有一个认识她的，见她形迹可疑，还有人问她从哪来是不是要找谁。
她忘了现在小镇的人早已经换了一批，她的同龄人早已经离开小镇，散落天涯，熟悉的长辈们大多也搬离小镇各自安家。
嘴上说着不要她回来的人，早早地就在门口左顾右盼了。
几个月不见，外婆的身子又佝偻了不少，白花花的头发稀疏得扎不起一个小辫，但仍旧一丝不苟。
这个爱干净爱说反话的小老太太。
真是好久不见。
刚走近虞悦就闻到了菜香，想来是外婆早就准备好了饭菜，等她回来吃。
“又买东西。”外婆用手里的拐杖轻轻碰了下她手中的重物，“上次买的新衣服我还没穿，又买又买。”
说着埋怨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刻没停，年迈老人高兴得像个孩童。
不过一瞬，外婆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一惯形象，轻咳两声：“随便做了两道菜，饿了就快来吃。”
说着是随便做了两道菜，实际上餐桌都快装不下，家中的盘子肯定都用完了，不敢想象一向节俭的外婆有多开心，才会做这一大桌子菜。
“看什么看，难不成还让老婆子我给你盛饭？”
虞悦将东西放下，洗手盛饭。
乡下平房宽敞明亮，家具只占了很小部分地方，整个家看起来空荡荡的。
虞悦曾买过家具添置，外婆却说她一个人住，不喜欢太拥挤，硬生生将东西退了回去。
外婆生性倔强，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说什么也不会去做。
除了某些佯装拒绝。
比如，对小时候的她。
“外婆，你一个人做这么多菜啊？”
“你看我这老身子骨能做这么多？而且就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做这么多，随便请了个厨子。”
“那厨子呢？”
“不走留下来陪你吃饭吗？”
外婆话说得中气十足，虞悦却从中听出了心虚，当她将第一口菜放进口中，便知道了真相。
“我还以为你会带小许回来。”外婆的话语颇有遗憾。
“噢她工作太忙了，”虞悦埋头干饭，十分想念这熟悉的饭菜味道，不经意地回答道，“我这不是想着等她忙完工作过几天有空了，我们再一起回去，和爸妈一起来看你么。”
外婆还在咀嚼她话里的意思，分析真假。
虞悦眼睛一转：“谁知道你这小老太太这么想念我，那我只能瞒着她们先回来看你了。”
“谁想你了？”外婆并不承认，表情傲娇。
虞悦笑：“好吧好吧，是我想你了。”
外婆也随她笑了起来，将肉菜全都推到她面前：“你一个人回来就多吃点。两个人一起生活，怎么还能把自己养瘦了。”
虞悦心头一暖。
她从小在外婆身边长大，只有在外婆身边时，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回小孩，说真心话，一点也不怕没有回答。
因为她确定，外婆在用自己的方式无条件爱她，站在她身边。
夜晚的星空很亮，院子的风冰凉刺骨，外婆却搬出藤椅和她在院子里看月亮。
见劝不动，虞悦便找来厚厚的羽绒服盖在外婆身上，学着她的样子靠着藤椅，抬头望着星空。
外婆的手冰凉，虞悦帮她暖手：“和我一起回棉城，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我一把年纪了，玩什么玩，”外婆望着她，“你跟外婆说实话，你现在和小许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虞悦顿了顿，“偶尔会有争吵。”
岂止是偶尔。
这几个月来，两人一见面就炸，就连每个月固定的夜间生活，都是边骂边做，没有一点温柔可言。
“她骂你了？”外婆倏地坐了起来，脸色严厉。
虞悦连忙如实回答：“我骂她。”
许雾欢就是个闷葫芦，谈恋爱的时候常常都是她在引导。
那时候，喜欢藏着心事的许雾欢在她的引导下总能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那七年时光艰苦却又甜蜜。
“那她肯定让你不开心了，”外婆嘀嘀咕咕，“不然以你的性格，怎么会舍得骂她。”
虞悦安静两秒：“是吗？”
谈恋爱的时候，放假有空她都会带许雾欢回梦来陪外婆。
两人的相处外婆也看在眼里。
外婆同她聊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将问题怪在她身上，从始至终没有一句肉麻话，只是告诉她，要开心快乐，不要委屈自己。
这几个月积压的情绪也随着外婆的开导变好，虞悦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再醒来时闻到了面条的香味。
“醒了就起来吃面，还要我老婆子伺候你，真是个糟糕孩子。”
“知道啦知道啦。”
虞悦早已经习惯了外婆的变脸速度，但无论怎样，里面藏着的都是对她的爱和关心。
虽然她话里讲着不想不愿，可虞悦知道，她要是真敢今天早起做饭，明天外婆只会起得更早，还会将她赶出厨房。
怪自己是不是嫌弃她手艺不好。
面条也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除了有点咸。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虞悦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面。
“我有东西要给你。”外婆突然说。
虞悦抬头，外婆已经出了餐厅。
她等啊等，等到吃完面，将碗洗干净，也没等到人回来，只能去卧室找她。
外婆不喜欢别人进她房间，虞悦走到门口敲门，过了会儿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谁？”
虞悦不解：“除了我还能有谁？”
“小鱼？”
“对呀，”虞悦这才推开门，看见外婆正坐在梳妆柜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于是走了进去靠着墙偏头看她，“外婆，你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吗？”
“你进我房间做什么？”
“我这不是等你太久了嘛，”虞悦摊手问，“所以我的东西呢？”
外婆望着她，握着手里的梳子递给她，“帮我梳头，改些天再给你。”
虞悦哦了声接过梳子。
外婆：“我睡会觉，别吵我。”
虞悦心间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刚起床吃过饭，梳过头发，再去睡回笼觉，这对吗？
昨晚和外婆聊完天之后，她手机就没电了。回到房间更是困得睁不开眼，也觉得不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找她，没充电就睡了。
直到现在才发现凌晨时许雾欢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和未接来电。
【为什么没在家？】
【你人呢？】
【大过年的不在家，你在哪儿？】
【回我。】
……
她回家了？
因为两人昨天的不欢而散，虞悦并没有和许雾欢报备行程，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觉得如今的许雾欢应该也不在乎她在干嘛了。
那么多夜晚，许雾欢以应酬的话离家，她只不过就这一晚不在家，就来质问她？
大过年的。
还知道过年呢。
虞悦忍了忍，想晾她一会儿，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为她说话。
许雾欢不是那样的人。
如果不是有急事不会半夜给她打电话发消息。
过了十分钟，她还是将电话拨了回去。
机械冰冷的嘟嘟声让这段时间显得格外漫长。好几次，她都想将电话挂掉，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直到电话被接通，虞悦才后悔没有听从内心的决断。
“你好。”
一道陌生而又清甜的女声从电话那头响起。
虞悦看了看手机屏幕，确定这是许雾欢的手机号码没错。
而许雾欢从来不是一个乱扔手机的人。
此刻，她的信任变得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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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晾她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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