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后，系统又开始哔哔叨叨发布任务，什么制造偶遇，引起李玄嚣注意，用温暖感化他……
林薇充耳不闻，只铺开宣纸，研磨颜料——唐代的画具与她熟悉的有所不同，但勉强能用。她闭眼回想裴清拦车救人的那一幕，心绪难平。
再睁眼时，笔下如有神。
她画的是裴清。并非工笔细描，而是写意泼洒，抓住的是那份神韵。青衣君子，立于浊世尘埃之中，身后是惶惶流民与灰暗天际，可他自身却像一株濯清涟而不妖的青莲，风姿特秀，眼神悲悯而坚定。而那辆溅起泥泞的马车，被处理成背景里一抹模糊却阴戾的暗色，蠢蠢欲动。
她画得又快又好，属于工艺美术生的专业功底和情感宣泄融为一体。
【宿主！你在做什么？！你的任务是攻略反派！不是画情敌！警告第二次！】系统气急败坏。
林薇笔下不停，冷声道：“情敌？他也配和裴清相提并论？我只是在记录美好事物，净化心灵，免得被某些脏东西污了眼睛。”
系统：【电击惩罚准备——】
轻微的电流再次窜过，林薇手腕一抖，一笔朱砂险些画出界。她额角渗出细汗，却咬唇忍住了没吭声，只是眼神更冷，笔下更加用力，将那抹朱砂润开，化为天边一道微光，落在裴清的肩头。
她将画仔细收好。没过两日，听闻裴清因施粥和安抚流民之事，被御史以“收买人心”为由参了一本，虽未受重责，却也被圣上申饬了几句，罚了半年俸禄。
李玄嚣的手笔。
林薇心底那股火苗蹭地烧成了燎原之势。
不久后，一次的花宴，崔夫人难得带上了她，大约是想让她这“潜在”的宸王妾室提前见见世面。宴无好宴，果然，李玄嚣也在。他坐在上首，一身紫袍，金冠玉带，容貌无疑是极出色的，凤眼微挑，唇边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把玩着酒杯，看戏一样看着席间众人对他的奉承和畏惧。
林薇尽量降低存在感，却仍能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偶尔掠过她，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令人脊背发寒。
席间，不知怎的话题引到了裴清身上，有人语带讥讽，暗示裴清沽名钓誉。李玄嚣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开口：“裴世子风光霁月，自是吾辈楷模。”语气里的轻蔑和恶意，只有傻子才听不出。
林薇捏紧了袖子里的手。
恰在此时，系统的任务提示音响起：【叮！触发情景任务：为反派解围，缓解其情绪。目标人物当前情绪：烦躁（深灰色）。请宿主把握机会！】
林薇抬眼，正好看到一个小宦官战战兢兢地斟酒时不小心洒了几滴在李玄嚣袖口上。李玄嚣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那小宦官吓得魂不附体，跪地磕头如捣蒜。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宸王殿下有洁癖，而且心情极度不佳时，手段会非常残忍。
【宿主！快！】系统急促催促。
林薇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那一刻，系统似乎满意地嗡鸣了一下，李玄嚣冰冷的目光也转向了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众目睽睽之下，林薇走到殿中，屈膝一礼，声音清晰却不见慌乱：“王爷息怒。妾身见王爷袍服华美，却沾酒渍，犹如美玉微瑕，实在可惜。妾身不才，略通笔墨，或可尝试以此酒渍为墨，稍作点缀，化瑕为瑜，为王爷添一份别趣。”
满座皆惊。连李玄嚣都挑了挑眉，阴的神色稍缓，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哦？”
系统：【滴！目标情绪转为：好奇（浅黄色）。宿主做得好！继续！】
林薇垂着眼，心里冷笑。好？这才刚开始。
内侍很快备好案几画具。李玄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场即将上演的有趣戏剧。
林薇执笔，蘸了那袖口的酒液，又辅以少量备好的墨彩。她没有看李玄嚣，心念电转间，笔下飞快勾勒。
她画的是一幅残荷图。淋漓的酒渍化作枯败荷叶上的露珠或是雨痕，嶙峋的墨线勾勒出折断的荷茎，池塘水波浑浊，整体意境萧瑟凄冷，带着一种挣扎无望的美感。更绝的是，在那残破荷叶之下，她用极淡的赭石勾了一尾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鱼，眼神呆滞，困于浅洼。
这幅画，技术无可指摘，甚至堪称急智妙笔。
但它的意境——那种彻骨的颓败、困顿和绝望，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李玄嚣脸上的玩味笑意一点点消失。他盯着那幅画，眼神深得吓人，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压抑而危险。他仿佛透过那残荷败叶，看到了某些他不愿看见的东西。
【警告！警告！目标情绪极速恶化：暴戾（漆黑）！宿主行为严重偏离任务！第三次警告！电击惩罚即刻——】系统的尖叫在她脑中响起。
比之前强烈十倍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林薇眼前一黑，喉头腥甜，握笔的手指剧烈颤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站立，没有当场惨叫出声。
她脸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却强行扯出一个得体的、怯生生的微笑，对着李玄嚣盈盈一拜：“妾身拙技，污了王爷的眼，请王爷恕罪。”
李玄嚣死死盯着她，又像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良久，他才极其缓慢地靠回椅背，声音听不出喜怒：“……有点意思。赏。”
他没再看那幅画，也没再看林薇。
宴席继续，气氛却古怪异常。无人再敢提及方才的事。
回府的马车上，系统的电子音冰冷得几乎要结冰：【宿主屡次违规，惩罚累积。下次任务若再失败，惩罚力度将翻倍，直至抹杀。】
林薇靠在车壁上，浑身还在因电击的余痛而轻微颤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个苍白的、却畅快无比的弧度。
值了。
她不仅没按系统的要求去温暖他，反而精准地戳了他的肺管子。虽然不知道那残荷困鱼具体触痛了他哪片逆鳞，但看他那反应，绝对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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