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一片嗡鸣后的死寂。林溪瘫坐在地板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屏幕上那行「“屿”的iPhone已关机。」，仿佛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被这四个字吞噬了。
抢救室的嘈杂、那声微弱的气音、冰冷的忙音……这些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组合成最坏的想象。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不知道这样呆了多久，直到苏芮的来电铃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溪溪！你怎么样？！我刚刚给你发消息你一直没回！顾先生他……”苏芮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他……”林溪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破碎的声音吓到了，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他好像出事了……电话里……很多声音……然后关机了……”她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厉害。
“别慌！溪溪你别慌！”苏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听我说，你现在什么都别做，我马上过来！可能是手机没电了，也可能是检查去了，不一定是最坏的情况！等我！”
苏芮以最快速度赶了过来，看到林溪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抱了抱她。她捡起地上的手机，翻看着那些混乱的系统通知，眉头紧锁。
“这些是自动推送，说明他手机之前一直有电有网，只是没回你消息。”苏芮努力分析着，“突然这么多提示，可能是手机快要没电前系统自动发的，那个医疗ID更新和心率异常……也许是常规检查？”
她试图找出一切可能的、不那么坏的解释来安慰林溪。
“可是电话里的声音……”林溪哽咽着。
“医院里声音杂，可能是你听错了，或者他不小心碰到了。”苏芮拍着她的背，“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你不能再倒下了。”
林溪靠在苏芮怀里，身体依旧冰冷地颤抖着。理智上知道苏芮说得有道理，但情感上，那短暂的、可怕的接通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傍晚，天色渐暗。林溪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一下。
不是消息，而是又一条系统通知：
「“屿”的iPhone已结束勿扰模式。」
勿扰模式？
林溪和苏芮同时一愣。所以之前一直没消息，是因为他开了勿扰模式？而不是……？
紧接着，几乎是下一秒——
「“屿”的iPhone电量已达80%。」
他开机了！而且正在充电！
林溪的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松开，她几乎不敢呼吸，死死地盯着屏幕。
几分钟后，最令人期盼又令人恐惧的提示出现了：
「对方正在输入…」
他活了。在沉寂了几乎一整天之后。
林溪的眼泪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混合着巨大解脱和未知恐惧的泪水。苏芮也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那行「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非常、非常久。久到林溪的心脏再次被吊到嗓子眼。
他终于发来了消息。
不是文字，而是一条长达60秒的语音。
林溪颤抖着手指点开。
听筒里传来顾屿的声音，极其沙哑、虚弱，气息不稳，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背景却异常安静。
“溪溪……”他先是叫了她的名字，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蓄力量，“对不起……吓到你了……”
“早上……做了个……有点久的检查……手机开了勿扰，放在外面……刚回来才看到……”他的解释断断续续，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某种经历过痛苦的虚弱，“电量耗光了……刚充上电……”
“我没事……”他说，但这三个字听起来毫无说服力，“就是……有点累……”
语音到这里，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只能听到他沉重而缓慢的呼吸声。
然后，他似乎是调整了一下情绪，用一种试图轻松却更让人心疼的语气说：“那个……系统提示……是不是很烦人？等我……等我研究一下……怎么关掉它们……”
60秒的语音，到此戛然而止。
没有提及那通被意外接起的电话，没有解释医疗ID和心率异常，没有说起任何关于检查的内容。
他交出了一份漏洞百出、避重就轻的“解释”。
但林溪听着那虚弱到极致的声音，所有的质疑和恐惧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心疼。她宁愿他骗她，只要他还能发出声音。
她立刻回复语音，声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努力保持平稳：“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累就好好休息！别管什么系统提示了！不准再玩手机了！立刻！马上！睡觉！”
她一口气说完，生怕说慢了，他又会消失。
顾屿的「对方正在输入…」又显示了一会儿。
最终，他只发来了两个字：
「遵命。」
然后，他的状态变成了「在线」，却没有再输入。
林溪和苏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緖——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就在这时，林溪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微信，而是另一个新闻APP的推送。她本来想直接划掉，目光却猛地被标题吸引：
「医疗前沿：C市中央医院联合MedAI引入新型无创检测技术，助力早期疑难病症诊断」
报道配图是一张实验室照片，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操作一台看起来很精密的仪器。
而文章的副标题，像一把冰锥，刺中了林溪：
「该技术尤其适用于心脏瓣膜相关疾病的早期筛查与评估，显著提升‘Revision’（复查）确诊率。」
Revision……复查……
林溪猛地想起那个文件名：「C市_Central_Hospital_Rev.pdf」
她抬起头，脸色苍白地看向苏芮，刚刚落回原地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起，悬在了半空。
而微信对话框里，顾屿的「在线」状态，依旧静静地亮着。
仿佛一场暴风雨后，短暂而不真实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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