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日子，阳光灿烂得不像话。林溪一大早就起来，将公寓收拾得一尘不染，智能家居全部检查了一遍，甚至对着那盏星空投影灯练习了好几次开关角度，仿佛迎接一场极其重要的仪式。
她坐立不安，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时间，既期待又紧张，像等待一颗珍贵而易碎的星星降落凡间。
下午三点，门铃终于响起。
林溪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跑着过去打开了门。
顾屿就站在门外。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棉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外面套了件薄款开衫，清瘦了很多，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盛满了笑意和一点点显而易见的疲惫。他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身旁放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
陈哲站在他身后半步，笑着对林溪点了点头，识趣地说：“人安全送达，我的任务完成。屿哥，有事随时电话。”说完便先行离开了。
“欢迎回家……”林溪的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侧身让他进来。
顾屿慢慢走进来，目光缓缓扫过整洁温馨的客厅，最后落在那个亮着柔和星空的吸顶灯上，嘴角弯起：“嗯，回家了。”
他的动作比平时慢半拍，却坚持自己换鞋，放下行李箱。然后，他从背后拿出一直藏着的东西——一小束包装极其简单的、新鲜的白色雏菊，花瓣上还带着水珠。
“路上看到，觉得很像你。”他递过来，语气自然，耳根却微微泛红。
林溪接过那束生机勃勃的小花，心里软成一片，所有的紧张瞬间消散，只剩下满溢的甜蜜。“谢谢……很好看。”她找来花瓶装上水，将雏菊插好，放在餐桌中央。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花朵上，也落在他身上，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
顾屿对林溪打造的“智能家居康复中心”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APP，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逐一研究功能。
“你好小顾，拉开一半窗帘。”他试验着语音指令。窗帘应声而动，停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 “精准控制。好评。”他点头。
“你好小顾，播放术后防噪歌单。” 舒缓的音乐流淌出来。 “环境音匹配。加分。”
林溪笑着看他，去厨房给他倒水。等她端着水杯出来，发现他正对着那个星空投影灯，尝试用APP调节星星的密度和亮度。
“这个功能可以，”他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评价，“以后吵架了，可以调成‘电闪雷鸣’模式烘托气氛。”
林溪噗嗤笑出声：“谁要跟你吵架！”
“预案要做好。”他挑眉，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最让他感兴趣的，是林溪提前准备好的智能药盒。药盒分成好几个小格子，对应不同的服药时间，连接到手机APP，到点就会发光并提醒。
“这是怕我忘了吃，还是怕我多吃？”他摆弄着药盒，语气调侃，眼神却柔和。他知道这里面倾注了她多少担忧和细心。
“双重保险。”林溪坐到他身边，拿起药盒，根据医生给的清单，仔细地把各种颜色的药片分门别类放入不同的格子，神情专注得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顾屿就安静地看着她动作，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认真的侧脸，忽然轻声说：“以前觉得吃药很烦。现在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糟。”
林溪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脸微微一热，心里却甜得冒泡。
分好药，林溪想起医生嘱咐他要适当活动，便提议：“要不要去阳台晒晒太阳？我养了好多绿植，还有你的‘勇气苗’兄弟。”
顾屿欣然同意。林溪小心地扶着他走到阳台。阳台不大，但摆满了各种绿植，生机盎然。阳光暖融融的，微风拂面。
他慢慢走到栏杆边，望着楼下熙攘的街道和远处熟悉的城市天际线，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和自由空气的味道。
林溪站在他身侧，看着他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虽然清瘦，却有一种重获新生的宁静和满足。她偷偷拿出手机，拍下了这个瞬间。
他若有所觉，睁开眼，转过头看她，笑了：“偷拍？”
“记录‘易碎品’出舱第一刻。”林溪理直气壮地晃晃手机。
“申请查看原图，评估拍摄水平。”
林溪把手机递过去。他翻看着照片，点点头：“构图尚可，光影利用不错。就是模特状态还有提升空间。”他把手机还给她，顺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心还带着一点微凉，但力度很稳。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脚下的城市，谁也没有再说话。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和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安宁。
傍晚，林溪在厨房准备晚餐，清淡的营养粥和小菜。顾屿坚持要帮忙，被林溪按回沙发：“伤员就好好休息，这是‘智能家居康复中心’第一条规定！”
他只好无奈地坐着，用手机控制着音响，播放着轻音乐，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神柔软。
饭后，到了第一次服药时间。智能药盒准时发出柔和的蓝光嗡嗡震动。
顾屿拿起水杯，熟练地将那几个格子里的药片一一服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
林溪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药片，心里那根关于“晕厥”警告的弦微微绷紧。她状似随意地问：“没什么不舒服吧？”
“很好。”他放下水杯，对她笑了笑，“比医院的维生素好吃。”
林溪稍稍放心，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清洗。
等她收拾完出来，发现顾屿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电视开着，播放着无聊的新闻节目，声音开得很小。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拿条毯子给他盖上。
走近了，才发现他并没有睡着。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呼吸似乎比平时稍微重一点，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不易察觉的冷汗。
林溪的心猛地一沉。
她蹲下身，极小聲地唤他：“顾屿？”
他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和涣散，随即迅速聚焦，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嗯？差点睡着了。怎么了？”
“看你好像有点累，要不要回房间睡？”林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没事，就是吃太饱有点食困。”他坐直了些，揉了揉太阳穴，那点冷汗似乎也消失了，“几点了？好像该看某个科教频道了。”他拿起遥控器换台，神态自若。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虚弱和冷汗，只是她的错觉。
林溪看着他专注看电视的侧影，又看了看那个已经暗下去的智能药盒，心里那缕不安的迷雾，再次悄然弥漫开来。
她在他身边坐下，假装一起看电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倾向他，仿佛随时准备在他倾倒时，成为那道最后的屏障。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柔地包裹着这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小小公寓，和公寓里这对刚刚开始甜蜜却暗藏担忧的恋人。
智能药盒沉默着，记录下第一次服药完成。
而某些细微的变化，似乎也随着药物的起效，悄然潜入了这片温暖的日常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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