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11点59分。
潭悦趴在床上,死死盯着聊天框上的发送键,眼看时间变成12点整,她不再犹豫——点击发送。
备注为“社会渣滓”的聊天界面跳出一条消息:“分手后你想过我吗?”
潭悦发完猛地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真的是又紧张又尴尬,她就不该听网上的谣言,说什么半夜12点给前男(女)友发消息能牵动TA的心神。
发完的她感觉自己简直有病,正要装作无事发生撤回消息时,枕头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潭悦心里一跳,不会是他吧?不可能,他很少熬夜的。摸出手机后眼前一暗,“社会渣滓”的聊天框冒出一个红点。
“想过。”
潭悦心跳漏了一拍,把之前的想法统统抛之脑后,紧跟着问:“那可不可以不分手?”
对面顿了两秒,回复:“不可以。”
一股无名的悲伤和羞恼席卷她的脑海,通红的眼眶不禁湿润起来,潭悦用力打字:“我来找你了,就在你家楼下,这么晚了你放心吗?”
这次对面顿的时间有些长,两三分钟后,社会渣滓向她发了一个红包。
潭悦点开红包,就5块钱。
社会渣滓回复:“扫个共享单车回去。”
潭悦:……
潭悦熟练的再次把“社会渣滓”拉进黑名单,关掉手机,强迫自己闭眼入睡。
她就不该自作多情发这个消息。可恍恍惚惚快要睡着之际,她好像又看到一头黄毛的男人冲她笑,问她明天还来不来这里陪他。
脑海里的人越来越清晰,时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前,那个留下沉重记忆的地方。
*
一年前。
柳城,猪叫山风景区。
四月份的太阳还算友好,潭悦刚从大巴上下来热浪变扑面而至,她远离了巴车靠路边站着。颠簸不止的连做坐了五个小时,一路上都是头晕恶心想吐,手机消息都顾不上看。
大巴车上陆陆续续下人,吵吵闹闹,让她更难受了。
潭悦缓了缓,一手扶着行李箱拉杆,一手掏出手机看消息,“妈妈”发了好几条消息,最迟的在三十分钟前。头还是晕,文字密密麻麻的像小蝌蚪,她干脆一个电话打回去。
那边很快就打通了:“喂?悦悦啊,怎么现在才回电话?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一直不回,妈妈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潭悦很长时间没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妈,我晕了半天车,顾不上看手机。”
“啊?走之前你不是吃了晕车药,不管用吗?”李敏静关心道:“下车了吗?下车了就先喝点水。”
“下了,接我的人还没来。”潭悦举着手机环视四周,除了她脚下踩的水泥公路,剩下的大多是田地,山丘上也有被推平的土地,附近除了游客吵闹便无其他声音,山里确实安静。
她敢保证,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土地最多的时候。
李敏静道:“我把那人的电话发给你。你去之前我就招呼了,是一个跟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她也负责你这个月的吃饭住宿。”
“那我给她打电话了,先不说了。”潭悦刚复制电话号码,一辆破面包车晃晃悠悠驶来,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摇下一半,露出黄色鸡窝头下略带困倦的面容,微卷的发尾几乎遮住眼睛,只有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能看清楚。他朝潭悦抬抬头,露出线条流畅紧实的下颌线:“美女,你是不是订了「麦香时光」的102号房间的租客?我是来接你的人。”
潭悦警惕的看向他,在她印象里的黄毛男都是和谐社会的害群之马,更重要的是,来接她的人明明该是个女的,怎么来了个男的?
潭悦咽了下口水,紧绷着脸说:“你不是负责接我的人。”
黄毛拿出手机给她看,“原先是我妹要来接你,但她昨天不小心崴脚了,来不了。只能我来替她接人。”
手机上有她订民宿的在线交易截图和聊天记录,男人见她看完便收回手机,:“现在信了吧,快点上车,我还有事要忙。”
潭悦心里还是有点膈应,但没有办法,没等她拉车门,他就先下车了,“差点忘了你还有行李没放。”
说完附身提起潭悦身旁的行李箱,车上的空调似乎开得很足,男人弯腰靠近时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恍惚一瞬,他就把后备箱关好了。
潭悦下意识碰副驾驶把手,皱着眉又改为拉后座。后排座椅也不怎么好,座椅套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颜色也脏污晦暗。
好了,她想回家了。
男人收拾好上车后见她还站着不动,鸡窝脑袋伸向后面,问:“怎么还不上来?”
潭悦指着布料,“你这……多长时间没换了?”
“一两年?还是三四年?记不清了。”他丝毫感受不到顾客的嫌弃,还得意地说:“这还是我618一元购抢的,用了好几年了质量不错,一点没破。”
潭悦:你够了……不要再说了。
而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了一叠小包纸,展开铺在垫子上,铺满整个位置才小心翼翼地坐上来。
男人也回过味来,“原来你嫌垫子脏啊,行,那我开快点,让你尽早脱离苦海。”
猪叫山的风景其实不错,阳光渐渐热烈起来,照着公路两旁半熟的麦子和浓绿的玉米地。到村口后,茂盛的老槐树投下一片浓荫,几个老人坐在树下摇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身边零散的游客陆续进村,说话声和拍照声不断,原住民见怪不怪,好像早已习惯。
潭悦一下车就被一个人紧紧抱到怀里,一个甜美的声音在耳朵边炸开:“悦悦姐你来了!欢迎来到猪叫山风景区!”
那个长相也十分甜美的少女两只手按着潭悦的肩膀,“哦!忘了说,我叫白桃,原本是我要来接你的。实在抱歉啊。”
潭悦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网上聊天的时候也没发现她这么热情。然后看到白桃左脚上的纱布和地上的拐杖。
“白桃!腿不想要了?!限你三秒内把拐杖捡起来。”男人下车后黑着脸喊。
白桃吐了吐舌头,“我的腿好得很,不需要你操心。”
潭悦弯腰把拐杖捡起来,正要还给双手搭在她肩上的白桃,随即被按住。
她瞬间僵住了。
温暖的大手几乎能把她的手全包裹住,小麦色的皮肤与白皙的手臂形成对比。潭悦看向黄毛,视线与他对齐,漆黑深邃的眼睛隐在浅色碎发后,没有表情时显得十分冷漠。
“别管她,这么能耐就让她自己走。”
说完拉着潭悦后退,白桃失去支撑差点摔倒,生气道:“白项!”
白项没理她,对着潭悦嘱咐,“不要还给她。”而后去车后备箱拿行李。
潭悦感觉被那“害群之马”拉过的手腕上起了鸡皮疙瘩,但身边有人,她不好意思直接盯着看,便把拐杖还给白桃。然后借机一看,还好,原来是错觉。
白桃为此深受感动:“谢谢你啊!我哥太讨人厌了,千万不要因为他不喜欢我呀。”
潭悦讪讪一笑:“好。”
“又在说我什么坏话?”白项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拎着大包走来。
潭悦有些膈应和不好意思,当然,不好意思占上风。她上去准备拿回自己的东西,没想到却被那只大手避开。
“你订的房间在三楼,到时候自己提不上去又要叫人,不如现在直接送上去。”白项淡淡解释。
潭悦:“……”
这让人怎么回答,只好点头同意。
白桃朝他比了个鬼脸,又对潭悦笑起来:“别理他,我带你去附近转转吧。”
潭悦有有些犹豫:“你的腿……”
白桃豪迈地摆手:“没事。”
“咱们这个猪叫山风景区的名字大有来头,因为山林密布的原因,什么野狼啊、野猪啊这些危害较大的动物非常泛滥,尤其是野猪。夜晚常常能听到猪叫的声音,于是命名猪叫山。据说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地政府联合村民一起行动才把它们赶走。”
“但是吧,也不是完全没有威胁了,有时候一到晚上就能听到野猪的叫声。于是在山脚下建了一个野猪石雕,用来提醒外地人。后来咱这边不是乡村旅游发展起来了吗,逐渐演化成游客的景点打卡地。”
“呐,就这里!”
白桃指着前方不远处的石雕——石台上端着一个圆头圆脑大胖身体的铅灰色猪,它面朝天空张大嘴巴,卷卷的尾巴立在屁股后头,惟妙惟肖,方盘子一样的石台上刻着“猪叫石”三个字。
潭悦觉得有些违和,不禁道:“它还挺像狼的,感觉在狼嚎。”
“怎么会,就是猪啊!只是为了表现猪叫才这样。”白桃看着石雕,“不过确实挺像的。”
潭悦把手机递给她,“帮我拍张照吧,谢谢你。”说完走过去,石台远远看着不高,挨着后都到她腰这里了。
白桃举着手机,大喊:“悦悦姐你不要一动不动,比个手势呗!”
“好。”潭悦站在石雕的左边,僵硬的比了个剪刀手,嘴角上抬,唇珠下压。她其实不爱拍照,但一想到来都来了,还是留个纪念吧。
“拍照就拍照,你这僵尸一样表情真是没谁了。”他的声音有点哑,带一点鼻音,显得懒懒散散。
潭悦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差点蹭上他的胸口,幸亏她及时定住,不然就得碰到这“邋遢鬼”了。
潭悦隐隐有些生气,“你干嘛离我这么近?”
白项挑眉道:“吓到你了?抱歉,你那表情我实在忍不了。知道的明白你去旅游,不知道的以为你被绑了问家属要赎金呢。”
“拍完肯定是要发朋友圈吧?我猪叫山的声誉不能让你给毁了。来,看准镜头。”白项边说边指导她,“两脚分开50公分,重心放到右脚上,左手叉腰,面向蠢猪,头仰高45度,右手遮太阳,保持不动。”他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点头:“不错。”远离几步,冲白桃比OK手势。
白桃打好配合,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再换个姿势拍!”
白项又教她千年杀手势,亚洲蹲对准石猪屁股,紧跟着又是一阵咔嚓声。
接下来的几分钟,潭悦过得挺魔幻的,她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摆了各种姿势,白项走了她不知道,手机重新回到手里还在恍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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