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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解离症

宿月从未和叶青禾透露过她们分手的真相。

事实上,她甚至不曾对叶青禾明确说过“我和裴时分手了”这七个字。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一头栽进被子里睡了不知道多久。

直到阳光从没拉的窗帘把他叫醒,窗外依旧喧嚣,她照常洗漱、吃饭、出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醒来时手机不会再被信息填满,餐桌上不会再出现裴时踩着点送来的早饭,对话框永远停在“我已经到楼下啦宝宝。”

最让她恍惚的是,叶青禾竟也像约好了一般,从此再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裴时”这个名字。

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今夜。

时隔多年,这个名字又在她们对话中提起。轻飘飘地落在寂静的夜里,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又一圈,久久不能平息。

一切不是她的幻想。

这些年来,叶青禾始终坚信是宿月甩了裴时,这个被她牢牢记在心里的“事实”,她早已忘了出处,只记得结论,是她们友谊中唯一被小心翼翼绕开的角落。而宿月也从未找到合适的时机纠正过误会。

“这小子终于又成功追到你了?这些年我看的都着急。”叶青禾在视频那头激动得手舞足蹈,“你们分手那段时间,他天天找邮简哥喝个烂醉如泥,又不敢回家,幸好邮简哥那时候已经自己住了,不然裴时爸妈非打断他的腿不可。到底为什么分手,他又不说,我们和他爸妈连番上阵,他只是沉默。”

她突然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你知道的,平时我虽然没心没肺,但碰到这种情感问题......特别还是我的两个朋友突然分手,一个是我从小认识的竹马,一个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根本不敢多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还是从邮简哥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

一口气说完,她大概是累了,还没等到宿月回应就离开了镜头。

叶青禾覆着面膜的脸重新出现在了镜头中,还是没给宿月说话的机会:“不过现在我必须要为裴时说说好话,月月你不要觉得我偏心。我想想......从高一说起,裴时,他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啊,我得承认,虽然我们才是同班同学,刚开始我是因为一直从裴时嘴里听到你的名字对你好奇才靠近你的。不过仅过三天我就被你的人格魅力深深折服了。”说到这里,她竖起手指对天发誓,生怕自己的友情也毁于一旦。

“嘿嘿,不过现在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我们都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你高中不是作文写得好经常被当成范文吗?他每一篇都会剪下来珍藏,收在一个盒子里,每一篇!其他更不用说,我活了25年,没见他对第二个女的这么好过。除了戴阿姨。”她眨眨眼,促狭地问:“现在轮到你了,快说说,这次他是怎么重新打动你的?要我说,他就是太直男,根本不懂得怎么哄人开心。做了99分,才说1分,不然我磕得cp 也不会BE这么多年,至今无代餐。”

忙碌了一整天,叶青禾显然已经困得神志不清,说话开始颠三倒四。

宿月握着发烫的手机,指尖微微收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她仿佛又回到了飘着樱花的世界,好友在身边嬉笑,喜欢的男孩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两个世界的记忆交织成一道令人费解的难题,将她困在其中。

她快要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停停停”宿月终于有机会开口,“再说下去我的人生都要被你快进完了。我们真的只是……简单吃了顿饭。”

叶青禾的滔滔不绝好不容易被遏制住,她又话锋一转开始分析:“这么多年了,突然又联系上,死灰复燃。我弱弱问一句,月月..........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

将燃起八卦之魂的叶青禾哄睡,已经是凌晨两点,万籁俱寂中,只剩下叶青禾最后那个问题,还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们当初到底为什么分手?

关了灯,宿月依旧盯着酒店天花板,她伸手摸索着,指尖触到床头柜上那两个陶杯冰凉的表面,那是她带回来后随手放在那里的。靠近外侧的那只杯沿粗糙的裂痕硌着指腹,是原本属于裴时的杯子。

她一遍遍抚摸着那道裂痕,将杯子举到眼前,底部歪歪扭扭刻着的"SY"两个字母,在昏黄的夜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闭上眼睛,淅沥的雨声在耳边响起。

一场没被天气预报预料到的阵雨落在她和裴时的头顶,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原本熙攘的街道瞬间空无一人。

“快!”裴时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撑在两人头顶,拉着她冲向最近的屋檐。

即使有外套遮挡,跑到屋檐下时,两人的头发和肩膀还是湿透了。

店门口蹲着一只胖乎乎的加菲猫,正警惕地冲着这两个闯入它领地的陌生人发出不满的叫声。

“咖啡,别叫了。”带着围裙的扎着侧麻花的姑娘出现,她温柔地拍了拍猫咪的脑袋,转而对他们露出善意的微笑:“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进来坐坐吧。”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雨帘从屋檐垂落,在青石板上绽开一圈圈涟漪。贴心的店主送来两杯热气腾腾的姜茶,杯口氤氲着温暖的水汽。

宿月不好意思白占座位,点了咖啡和招牌的芝士蛋糕。本以为景区里的店铺都是“漂亮饭”,没想到咖啡香醇,蛋糕绵密,味道意外的不错。

雨果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宿月起身打量这家不大的店铺,看得出花费了一番心思,架子上摆满了店主从世界各地淘来的小物件:挪威的麋鹿铃铛、摩洛哥的彩绘盘子、京都的绢扇。

店主在角落的工作台前专注地做着陶艺,修长的手指在陶泥间穿梭,很快一个盘子的雏形就在她手中诞生。见宿月看得入神,她抬起头笑了笑:“要试试吗?据说亲手做的器皿会记住主人的温度。还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她半握着宿月的手,引导她感受陶泥在转盘上的流动。裴时见状也凑过来,吵着要做一个。两人像孩子般争抢着陶泥,嬉笑着为各自的杯子上色。

当宿月为杯子画上最后一笔时,才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店主摆手拒绝了她们的买单,她眨眨眼:“你们是我的第一批客人,免单,记得在点评上帮我写几句好评。文采不够可是要被打回的。”

如果每一趟旅程都那么轻松愉悦就好了。

还有那本漫画书......

宿月随手翻开物归原主的旧漫画,这已经是时代的眼泪,在她大学的时候故事已经大结局,虽然那时早就不追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去看了结局。

泛黄的扉页飘落一张字条。

“提前祝——圣诞节快乐。”

多年前错过的彩蛋,因为夹在书的夹页被忽略。

没有署名,但那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每一个顿笔的弧度,每一处收尾的力道,都属于裴时。

他从未对她提到这件事。

就像他从未告诉她,高中的每一次偶遇,都是他精心计算过的轨迹。

上面是青涩的少男心事。

现在看稚嫩又矫情,却是现在这个年纪再也碰不到的真诚。

但这份爱,已经过期了。

她此行明明是来散心,越来越多的谜团笼罩着她。

她要告诉裴时这一切吗?

手指不由自主地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却在按下发送键前停住。

不要在深夜做出决定,明早醒来再说吧。

怀着满腔心事,宿月的意识开始模糊,在陷入彻底黑暗前,她似乎听到一句低语,轻柔得像母亲小时候哄她睡觉的摇篮曲。

一夜无梦。

宿月是被一阵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吵醒的。声音很轻,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足以让她清醒过来。

等她醒了,她一定要和前台反应,当初就是看中这家酒店隔音好才订的。

还是告诉裴时吧。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旁的手机,指尖碰到的却不是手机冰凉的屏幕,而是粗糙的墙壁。

宿月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花了好一会才适应昏暗的光线。

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清醒,这根本不是酒店房间。

“听说隔壁学校已经封闭管理,我们会不会又封校啊。”门外的对话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学校?

这不是酒店,这是她的大学宿舍。

她又回来了。

她的大学时代。

“宿月,你醒啦?”室友的脸出现在床帘的缝隙间,“听说可能要封校,你要回家的话赶紧收拾收拾,如果准备留在学校,我现在要去采购物资,一起吗?”

特别时期,人人自危,宿月机械地点点头,大脑还在努力分析眼前的状况。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昨晚是在酒店入睡的,怎么一睁眼又来到了大学?

这又是新的平行世界,还是之前世界的延续?

她翻身下床,发现手机正安静地在桌上充电。就在触碰到手机的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

还是原来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高考结束后她就和裴时在一起了。为了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她选择了从未读过的F大,裴时毫不犹豫地跟随她而来,开启了甜蜜的校园恋爱副本。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没等她回拨,屏幕又一次亮起,“裴时”在屏幕上欢快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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