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霏从对面男人眼中看出莫大的震惊。
明明是他急着要进宫请婚,昨日说得那么情真意切,现在又在惊慌什么?
除非,他认错成亲对象。
可如若真对成亲对象上心,怎么可能认错人,他又不像她一样脸盲。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并不在乎联姻的对象的才情容貌,在乎的,只是背后的助力。
他原本想要迎娶的,究竟是谁?
她忽然想起,昨日他叫错了自己的姓氏。
她分明姓谢,他却称她为薛小姐,昨日她还和薛青阳换了衣裳。
黎淮景要迎娶的,是薛青阳!
早就听闻晋王想娶个武将之女,因为自身给玩坏了,弱到一无是处。
可如果此刻她拒绝赐婚,无异于同时得罪皇帝和晋王。
她快速分辨当前形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一脸羞涩之余,装作被黎淮景的反应吓到,“殿下,您怎么了?”
黎淮景神情复杂,可与她一路走入宫,估计此时两人相悦请婚的消息已然传开。
如果此时他当场反悔,无异于欺君罔上,也会变相佐证自己一直欺骗谢尚书之女。
他握紧双拳,稳住气息,伏地谢恩,“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谢允霏随之伏地谢恩,瞄见男人袖中双手已攥到青筋暴起,不由得心一颤。
出大事了。
谢尚书和黎淮景素来在朝堂上不对付,还多次上奏参黎淮景荒淫无道、脾性乖戾。
黎淮景,怎么容得下她?
坊间传闻,黎淮景折磨女人皆有一手,府上时不时抬出受难的婢女。
黎淮景拿着赐婚圣旨出殿门,她跟在其后,双腿绵软,脚步虚浮。
忽地,一个重心不稳,眼看着要跌倒,她急忙抓住前方男人的臂膀,勉强稳住身形。
不行,现在必须借机向晋王表明,她就是个单纯无邪、毫无心机、没有任何威胁的女子,等他放松警惕,再抓住他的把柄。
随着前方男人停下回头,她费力露出动人的定式微笑,“殿下,我就是太高兴了,有些走不稳。”
黎淮景此刻挤不出笑容,压下心中懊恼、烦躁和愤怒,毫无表情地关心,“不必这么激动,小心身体。”
说完,随即转身拂袖离去,步伐快得出奇。
她微微一跺脚追上去。
好啊,这烂菜叶现在是装都不装了!
她气喘吁吁追到他,声音柔缓着,“殿下,我心悦您,可也知道爹爹与您或许有些矛盾。”
“嗯。”男人冷冷一个字。
她顿时皮笑肉不笑,忍住恼火,“殿下,允霏知道您不是这样的人,一定会劝爹爹理解您的。”
“谢小姐不必担忧,本王能理解谢尚书。”马车就在前方,男人快步走去,飞速上车,只留下一句敷衍,“本王有急事,和谢小姐不顺路,便先走了。”
马车轱辘扬起的粉尘,糊了谢允霏一脸。
她恨不得指着他臭骂,这狗东西!
她叫了辆马车回家,马车上菊香愧疚着哭泣:“小姐,都是菊香的错,菊香该死,是菊香认错人了。”
谢允霏一脸疲惫,深叹口气:“菊香,木已成舟,怪你也不能解决问题。况且,晋王故去的母亲昭贵妃和英国公夫人是表姐妹,生出来的两个表兄弟长相类似,也很正常。”
她也不够小心仔细,因脸盲平日里不甚出门,就算出门也总记不住别人的长相,也没提前熟识英国公世子的声音和身形。
“那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呐?晋王他不是好人!”菊香哭得双眼通红。
“别急。”谢允霏拍拍小丫头的手,“就算爹爹和晋王不对付,晋王短时间内也不会伤害我。如果朝中重臣女儿出事,他势必遭受百官弹劾。”
“现在,只能让晋王殿下对我放松警惕,我再找到并捏住他的软肋。”
待马车返回尚书府,她刚进自己的院子,就收到谢尚书的传唤。
果然,京中消息,不胫而走。
来到谢尚书的书房,推门进入。
谢尚书见她前来,语气凝重,“允霏,你和晋王,到底怎么回事?”
“爹爹,我不想嫁给英国公府二公子。”
谢尚书眉目间流窜严肃,“糊涂,你母亲已给你选好亲事,不日便要递交婚书!明日你随我进宫请奏陛下,将此事说清楚。”
“爹爹也以为,英国公府这门亲事,真如母亲所说的那般好?”
谢尚书眉心的八字纹拧得更紧,“二公子那边允你正妻之位。”
“可我不喜欢他。”谢允霏断然拒绝,一个没有实权的草包,她嫁去了也只能寄人篱下,没有掌家之权。
“允霏,你何时变得这样不听话,儿时你并非如此。”谢允霏看着眼前的女儿,突然觉得陌生。这么多年来,女儿总是温柔贤淑,孝顺父母。
近日迎回亲生女儿后,他也没有冷落这个养女半分。
“爹爹这么多年来,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娘亲再怎么样,也是为你好。此外,与英国公府成为姻亲,对我们都百无一害。”
谢允霏心中冷笑,站在她这边?谢尚书永远都息事宁人,不管谢夫人对她做得有多过分,他都劝她忍耐。
就连儿时方士说她天煞孤星命格,谢夫人将她送去驱邪、逼她源源不断喝符水,最后送去城外庄子生活四年,他也默不作声。
“爹爹,对不起,女儿是真心喜欢晋王殿下的,而且今日陛下也同意赐婚了,还请您退掉与英国公府的亲事。”
谢允霏狠掐自己的大腿,眼泪瞬间来了,从袖中抽出手帕拭泪,“如果女儿嫁不成晋王,不如您像母亲以前那样,将我送去城外庄子吧!就当我不存在,反正妹妹回来了,现在是没有人心疼我的!”
女儿哭得委屈,谢尚书心软下来,涌出一股愧疚之意。儿时送女儿去庄子生活那四年,受夫人号令,他也不便去看望女儿。
谢允霏边擦泪,边观察谢尚书的脸色。
她这个爹爹,倒也只有这些伪善的愧疚,能为人所用了。
谢尚书长叹道:“允霏,你不喜英国公府二公子,可那晋王又能是什么良配?”
“爹爹,不是这样的。晋王殿下,他对我和别人不一样。”她抽泣,“爹爹,女儿也不希望您为我去忤逆陛下的旨意,您以后也不要再为难晋王殿下,就成全我和晋王殿下吧!”
说完,她泪如雨下。
谢尚书一筹莫展,须臾无奈道:“允霏,你容爹爹斟酌一番,先回去吧!”
“好的,爹爹。”谢允霏捂住眼睛离开书房。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沉下脸色,将手帕随手扔进火炉,问身后的贴身侍卫:“怎么样?”
贴身侍卫低声禀报:“小姐,人已走。”
“知道了,退下。”她坐到主屋中,自顾自倒了杯茶。
刚传出赐婚消息,尚书府便被人盯上,不管来人是否为晋王的人,也绝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算计。
她唤来菊香,“菊香,你去打探一下,看晋王日常有什么喜好。”
“是,小姐。”
是夜,谢允霏躺在床榻上,久久难眠,仰望帐顶出神。
很快,有场硬仗要打。
这夜,京城中晋王府邸,也有人未眠。
“退掉英国公府的亲事,她当真这么说?”黎淮景把玩手中茶盏,听属下汇报情况。
“是的王爷,谢小姐还请求谢文正不要为难您,请谢文正成全你们。”
黎淮景唇角扯起半边弧度,语气冷然:“谢文正倒是有个纯粹的假女儿,那个真女儿如何?”
“谢晁然和谢小姐貌似不太对付。”
黎淮景眸中兴趣盎然,“这么单纯的人,怎么斗得过自己的妹妹?”
“王爷,您的意思是?”
“盯紧她,再观察。”
须臾,一个黑衣侍卫走进来,跪在地上禀报,“王爷。”
“刺客一事,查得怎么样?”黎淮景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盏。
“阑夜办事不力,进京途中埋伏的那群刺客,皆为死士,没能留下活口。”
“既已打算刺杀皇室中人,肯定不会留下后患。”黎淮景并不意外,“阑夜,你先起来。”
阑夜起身,询问:“王爷,您怎么要和敌对谢家结亲?”
“出错罢了。”黎淮景想起此事,愈发烦心。
“那当如何?”阑夜担忧,“谢文正不是一直在朝堂上参您,怎么能和他结亲?”
“朝堂是谁的朝堂,天下又是谁的天下?你以为不经允许,谢文正能屡次弹劾本王仍毫发无损?”黎淮景双手负于身后,站在雕花窗前,仰望那一轮弯弯明月。
“您是说陛下他……”
“父皇一直,忌惮着我。”
“那谢家小姐该怎么办?”
皎洁月光下,黎淮景眸中闪现一抹狠辣,“这段时日,本王暂且与她虚与委蛇。如若她真的纯良无害,便也暂时留得。等时机成熟,再不留祸患。”
“如若她耍小心思,伺机除去即可。”黎淮景无波无澜道:“京城贵女如云,被山贼掳走弄死一个,并不稀奇。”
“是,王爷。”阑夜莫名感到四周寒意阵阵。
“啊啾!”尚书府内,谢允霏打了个喷嚏,起身下床关上窗子,“这天可真冷。”
面对那一轮明月,她轻哼:“不管纨绔子弟与否,我还搞不定?黎淮景,你给我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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