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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葬剑魂

北风如刀,呼啸着刮过玄天宗后山禁地——万剑冢。这里并非寻常弟子可踏足之地,终年笼罩着凌厉的剑气与沉重的死寂。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刺破稀薄而冰冷的雾气,地面上插满了无数残破的古剑,锈迹斑斑,断刃横陈,仿佛一片金属的坟场,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陨落。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灵魂碎片的哀伤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璃一袭素净的青衣,独立于这片荒冢边缘。少女身姿挺拔如松,面容清丽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坚毅与疲惫。她腰间悬挂着一枚质地温润、刻有复杂云纹的玉佩,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与周遭的死寂格格不入。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剑冢深处。那里,据宗门古籍零星记载,埋藏着一柄上古时期遗落的青铜古剑,虽已残损,但其内蕴藏的一缕至纯剑意,或能洗练、稳固她日益躁动、难以控制的先天剑气。这是她迫不得已的选择。她的修为卡在瓶颈已久,体内那与生俱来的、远超同辈的精纯剑元,近来却愈发难以驾驭,时有反噬之兆,若再无法寻得疏导或强化之法,恐伤及根本。

潜入剑冢乃重罪。但沈璃别无他法。宗门内的资源早已无法满足她特殊体质的需求,长老们的态度也暧昧不明,似乎既期待她的成长,又忌惮着她体内那不受控的力量。今夜,她趁守冢长老交接换防、阵法运转稍有滞涩的间隙,凭借对剑气敏锐的感知,终于找到了禁制的一处薄弱点。

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剑锈味的空气,沈璃眸中闪过决然。她指尖凝起一缕微光,体内剑元缓缓流转,小心翼翼地向那无形的禁制屏障探去。如同水滴融入湖面,屏障泛起细微的涟漪,她屏住呼吸,将自身剑气频率调整到与屏障波动极其接近的状态,一点点、艰难地融入、穿透。

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便会触发警报,万劫不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她悄然拭去。终于,在体内剑元耗去近三成时,她感到周身一轻,已然置身于剑冢内部。

冢内的压迫感瞬间倍增。无数残留的剑意,或悲怆、或不甘、或暴戾、或寂寥,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冲击着她的心神。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力守住灵台清明,同时谨慎地移动脚步,避开地面上那些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残剑断刃。

根据记忆中的方位碎片,她朝着剑冢中心区域摸索前行。越往深处,剑气越是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刮在皮肤上生出细微的刺痛感。插在地上的剑器也越来越古老,有些甚至只剩下一个剑柄,却依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突然,她脚步一顿,目光被前方不远处一截斜插在土里的青铜断剑吸引。那断剑造型古朴,覆满绿锈,看上去毫不起眼,但沈璃体内的先天剑元却不由自主地加速流转,传来一种奇异的共鸣与……渴望。

是它吗?

她心头一紧,正欲上前仔细探查。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刹那,异变陡生!

脚下看似平凡无奇的土地,猛地亮起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复杂光纹!这些光纹瞬间串联、交织,构成一个庞大无比的古老阵法,将她完全笼罩其中!刺目的光芒冲天而起,撕裂了剑冢上空的沉沉雾霭!

“不好!上古剑阵!”沈璃脸色骤变,心中警铃大作。她万万没想到,此地除了外围禁制,内部竟还隐藏着如此可怕的陷阱!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周遭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尸山血海!真正的尸山血海!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瞬间充斥了她的鼻腔,眼前不再是荒凉的剑冢,而是一片惨烈到无法形容的古战场!天空是晦暗的血红色,乌云压顶,电蛇乱舞,巨大的、燃烧着魔焰的陨石不断砸落,大地崩裂,岩浆横流!

无数身着古老甲胄的修士与形态狰狞、魔气滔天的魔族厮杀在一起!剑光与魔焰碰撞,道法与嘶吼交织!断臂残肢四处飞溅,法宝碎片如雨点般坠落!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被巨大的魔爪撕成两半,鲜血内脏泼洒一地;一名年轻的女修抱着同门碎裂的尸体,发出凄厉绝望的哭嚎,旋即被黑色的魔火吞没;巨大的战争傀儡轰然倒地,压碎了下方混战的人群……

惨烈!悲壮!绝望!

这并非简单的幻象,那冲天的杀意、刺骨的怨恨、磅礴的能量冲击,几乎凝成实质,疯狂地冲击着沈璃的五感与神魂!她仿佛真的被抛入了那场遥远的上古仙魔大战之中,亲身感受着那份毁天灭地的恐怖与绝望!

“噗——”强大的精神冲击和能量压迫让她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被万钧巨力碾压,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死死咬着牙,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深知若沉沦于此,神魂必被这战场残念撕碎!

她下意识地伸手握向腰间佩剑——“青鸢”。这是她筑基之时,师尊所赐的一柄灵剑,虽非绝世神兵,却与她心意相通,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修炼岁月。此刻,唯有剑柄传来的冰凉触感,能给她一丝真实感,一丝对抗这恐怖幻境的力量。

“嗡——!”

青鸢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危机与决意,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自动出鞘半寸,青色流光在剑身流转,勉强在沈璃周身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区域,抵挡着那无孔不入的杀意与能量乱流。

然而,这自救之举,却仿佛触动了剑阵更深层次的机制。

轰隆!!

战场幻象的中心,那尸山的最顶端,一柄巨大无比、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虚影缓缓凝聚、显现!它古朴、残破,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众生之上、斩灭一切的恐怖剑意!那是在漫长岁月和无数杀戮中沉淀下来的、最纯粹、最原始的毁灭气息!

青铜古剑虚影微微震颤,锁定了下方那“战场”中唯一还在“反抗”的存在——手持青鸢剑的沈璃!

下一刻,巨剑虚影携带着滔天的杀伐之势,缓缓地、却无可阻挡地,朝着沈璃当头斩落!

速度看似缓慢,实则快得超越了思维!剑未至,那恐怖的剑压已经将沈璃周身青鸢剑撑起的护体剑光压得寸寸碎裂!她脚下的“大地”开始崩裂,周围的“尸山血海”景象都因为这至强一剑而剧烈扭曲!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沈璃瞳孔急剧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将她彻底笼罩。在这绝对的、碾压性的力量面前,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力!

但她骨子里的倔强与不屈,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吼!!!”

她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体内那一直难以完全掌控的先天剑元,在这生死存亡的巨大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沸腾、燃烧!所有的恐惧、绝望都被压下,只剩下最纯粹的、对于“生”的渴望,对于“斩破一切”的执念!

她双手紧握青鸢剑,将全身沸腾的剑元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

青鸢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青芒,剑身剧烈震颤,发出近乎哀鸣的尖锐啸音!她倾尽所有,向着那斩落的青铜巨剑虚影,悍然迎上!

斩!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金属被强行切断的脆响!

在青铜古剑虚影那无可匹敌的剑意之下,青鸢剑如同纸糊一般,从中应声而断!

断口处,耀眼的灵光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那不是青鸢剑本身的光芒,而是……更深层次的、源自沈璃体内的、一种纯净而磅礴的剑之本源力量!

“啊——!!!”

沈璃发出一声痛苦与解脱交织的长啸!

在本命剑被斩断、心神相连受重创的剧痛之下,她感觉到体内某种一直束缚着她的枷锁,似乎也随之断裂了!那股一直难以驾驭的先天剑元,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奔流于她的四肢百骸,冲刷着她的经脉、骨骼、脏腑!

她的肌肤表面泛起淡淡的、如玉般的光泽,周身毛孔逸散出凌厉无双的剑气,将周围扭曲的战场幻象都切割得支离破碎!

先天剑体!在这一刻,于断剑之痛与死亡威胁的双重刺激下,真正觉醒!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那青铜古剑虚影在斩断青鸢后,虽光芒黯淡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残余的、足以灭杀她的力量,继续斩落!

眼看沈璃就要香消玉殒。

就在这时——

她腰间那枚一直安静悬挂的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温润却坚定的白色光华!

这白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它迅速扩散,形成一个柔和的光罩,将沈璃护在其中。

与此同时,剑冢大地之上,某处不起眼的、半埋于尘土中的残破石碑,似乎与玉佩产生了共鸣,表面残留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同样频率的白色光晕!

玉佩与残碑,遥相呼应!

嗡——!!!

青铜古剑虚影斩落在玉佩形成的白色光罩上,光罩剧烈荡漾,泛起无数涟漪,却顽强地没有立刻破碎!两股力量激烈对抗,迸发出混乱的能量风暴,彻底撕碎了周围的仙魔战场幻象!

幻象褪去,重新显露出剑冢原本的景象。但此刻的剑冢,因两大力量的碰撞而剧烈震动起来!

“咔嚓……咔嚓……”

以那共鸣的残碑为中心,大地开始崩裂!一道深不见底、散发着极致寒气的黑暗裂隙骤然出现,并且急速扩大!

那寒气是如此凛冽,以至于周围的空间都似乎要被冻结,连肆虐的能量风暴都为之一滞!

玉佩发出的白光在与青铜古剑虚影对抗后,明显黯淡下去,却依旧牢牢护着沈璃。然而,脚下大地的突然塌陷,让她彻底失去了立足之地!

“唔!”沈璃刚从先天剑体觉醒的剧烈变化中缓过神,还未来得及感受体内澎湃的新生力量,便觉脚下一空,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传来!

那漆黑的、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冰窟裂隙,如同巨兽张开的狰狞大口,将她连同那断成两截、灵光黯淡的青鸢剑,以及依旧散发着微光的玉佩,一同吞噬!

下坠!不断地下坠!

周围是纯粹的、刺骨的黑暗与冰冷。上方剑冢的光亮和声音迅速远去,直至彻底消失。

唯有腰间玉佩散发的、越来越微弱的温润白光,以及她刚刚觉醒、自行护体的先天剑体散发出的淡淡玉泽,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寒冷中,提供着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温暖和视野。

在坠入无尽冰窟的某一瞬间,借着那微弱的光芒,沈璃恍惚看到侧面的冰壁深处,似乎冻结着一抹极淡的、幽蓝色的碎片虚影,那碎片的形状……似乎是一截剑尖?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熟悉感,稍纵即逝。

但此刻,她已无暇深思。极寒之气不断侵蚀着她的护体灵光,意识因为重伤、力竭和寒冷而逐渐模糊。

最后的念头是:星阑……是谁?这个名字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彻底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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