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轻柔地铺展在天地之间，而皎洁的月亮悄然悬于浩瀚夜空之上，将那银白的光辉慷慨洒下。清冷的月光将万物都披上了一层梦幻的薄纱。
灰墙黑瓦的院落中，水榭里摆放着一张白玉石制作的石桌和几张石凳。石桌和石凳也被月光笼罩着，泛着清冷的光晕，好似蒙着一层霜华。旁边的池塘里波光粼粼，月光在水面上碎成无数闪烁的碎片。池塘旁的柳树上，偶尔有几只萤火虫穿梭其间，点点流光与月光相互映衬，如梦似幻，看起来朦胧又美好。
林莳坐在水榭里的一张圆石凳上，身体放松地斜倚着石桌。她的一只手臂撑在了石桌上，一只手掌托着她自己的下巴，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她的眉目如画，面容看起来比那月光还要朦胧美丽，但浓黑的纤细眉毛和幽深的瞳仁却让她同时看起来英气勃勃。真是应了那句“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林莳的正前方，长身玉立着一名男修士，正垂眸注视着她。但这一次，她的梦境重合，她看到的不是连征，而是许多年没见过的温兆安。他此时已经是合体期的修士。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袍，衣服在微风中微微波动，看起来仙气飘飘，异常俊美。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许久。
林莳率先开了口：“温兆安，很多年不见了，没想到你现在修为又到了合体期了。”
“对，是很久不见了！”温兆安回应道。他见林莳率先开了口，且神情平和，便迈了几步，走到了林莳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也只隔了一张石凳，相对而坐。
林莳看着温兆安熟悉的眉眼，开门见山地问道：“连征呢？”
她的话音刚落下，温兆安便怔愣了一下，但他愣完就微微笑了起来。他在笑的时候，连征的身影便从他的躯壳中脱离了开来，然后幻化成了原本的模样，坐在了他和林莳中间的石凳上。
林莳目光炯炯地看着连征和温兆安近在咫尺的模样，却有点惊讶地发现两人若是同时闭上双眼，脸型和其余五官像到离谱，像是孪生兄弟。一人是丹凤眼，一人是桃花眼，一人性格相对温和，一人性格相对强势，竟然就让人忽视了他们身上其他相似之处。
林莳从托腮的模样，转成了身姿挺直、端坐的模样。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对着面前的两人说道：“我不认同梦境重合便要成为道侣的规则。温兆安，我可以分一个身外身给李斐霓，让她容纳累世的情执，让她重塑肉身，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不接受连征变回身外身，成为你的附属体，融入你的神魂，成为你的一段记忆和转世经历！这是我的想法，我也想听听你们两个的想法？”
连征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林莳，没说话，便将目光转向了温兆安。
温兆安便正色地说道：“林莳，你若是分一个身外身给斐霓，是不影响你飞升中天界，但斐霓必然还要经历几十世乃至上百世的轮回，才有可能再度成为修士，并获得飞升机缘。轮回那么多世，太苦了，我没法接受斐霓再受苦那么多世。”
林莳挑眉，惊讶地问道：“你喜欢李斐霓，居然喜欢到这种程度吗？之前看你们的记忆，都看不出来你们的感情有这么深厚。你们两人生前都不算是双向奔赴的两情相悦。”
温兆安的目光复杂。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林莳，你就是斐霓的转世。我自始至终深爱都是你这个人。你我相伴轮回上百世了，从未真正分开过。况且，我若是不跟连征融合，我也没法飞升到中天界。我也需要跟斐霓再轮回几十到上百世。”
林莳捂了一下额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温兆安，人或者修士，死后再转世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温兆安却是不认同。他一字一顿地认真回答道：“我知道转世跟前世不是同一人。但你我签订了生生世世的道侣魂魄契约，你我从来没有分离过，你我都有每一世的完整记忆，你我每一世都有羁绊，这是斩不断的。”
林莳忍不住环抱起了双臂：“温兆安，可是我这一世就不喜欢你，我喜欢的只有连征。若是你作为本体，让连征融合到你的神魂，你我只能分道扬镳。要不你就让连征作为本体，你作为身外身融合到他的神魂中去。我不接受别的选择！即便你我打一场，你也打不赢我。连征跟我修为不相上下，一两场比斗，短期内也很难分胜负！”
温兆安看着林莳，一脸心碎的模样。他沉默着，思索了一会，才说道：“……林莳，我可以考虑成为连征的身外身，融入他的神魂。但你我相伴轮回上百世，你就对于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林莳挑眉：“你要什么感情呢？我的第一个前世，肯定是傻子，才会跟那个大乘期男修士签订生生世世的道侣魂魄契约，并愿意跟着你的前世去轮回受苦上百世。我又不是傻子！我不可能再因为情情爱爱再做这种蠢事了！”
温兆安蹙起了眉头：“林莳，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你我签订生生世世的道侣魂魄契约的那一世便是因，我们轮回到今世，都是因果循环的过程。你我之间的因果，轻易了断不了。你我轮回上百世中，你为了家国射杀了我至少二十世，我都没有怨恨过你。”
林莳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毫不退让地辩解道：“这又没错！即便时光回溯，我还是会为了家国射杀威胁我的家国的人，不管是夫君还是其他身份。那你怎么不说，轮回上百世中，至少有五十世，你是纳妾了的。”
温兆安反驳道：“那你哪一世都没有妥协过。我的前世，但凡纳妾了的，你要么选择早早自戕，要么就改嫁，要么就找男宠，报复我。你每一世都是差不多的刚烈性子。有什么仇怨，你基本上都在那一世报完了。你比我早死的所有前世，我都跟着殉情了。”
闻言，林莳却是忍不住笑起来。她笑完，才认真地说道：“那你每一世的性情也差不多。连征都是你特意伪装成温和的模样。你就不是天生温柔的性格。你们这一世是以情证道加以道证道，我又不是。即便再轮回百世，我也不可能变成只耽于情爱的性情。我刚刚给了你们三个选择，我只接受你们从中选择一个。反正飞升中天界之后，不管是生生世世的道侣魂魄契约还是普通的一世道侣魂魄契约，都会失效。”
林莳的话语落下后，连征和温兆安都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之后，三人便沉默了下来。林莳和另外两人都坐在石桌前，大眼瞪小眼，硬是比拼耐心和灵力，互相看着对方，毫不妥协。直到天色快亮，梦境开始出现裂纹。三人僵持的局面才有所改变。
僵持许久之后，温兆安最终还是捂着额头，蹙着眉，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成为了妥协下来的那个人。他最后选择成为了身外身。他当着林莳的面，任由躯体重新幻化回了天地灵物的模样，然后他的神魂融入了连征的神魂，成为连征的一个前世和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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