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长子秦旭州作为港城海关的实权人物,一直是各家企业争相巴结的对象,他常年居于高位,举手投足皆是指点江山之势。
秦燕州带着霍敬予来敬酒时,秦旭州正与人交谈,对方滔滔不绝,他只含笑倾听,不时询问一二。
“大哥!”秦燕州远远的喊。
秦旭州闻声回头,目光中上位者的审视气势瞬间被专属于长辈的慈爱所替代:“燕州,去茶室等我。”
茶室在老宅靠近后门位置,幽深静谧,是专属于秦旭州的一方天地。
门一关,一切喧嚣都被厚重的红木隔绝在外,室内光线沉静,仅有两盏宣纸宫灯吐着柔光,茶香袅袅,洗尽一切浮华,空气中凝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寂静。
秦燕州对这里的一切习以为常,霍敬予则有几秒的失神——这里的器物皆是权力与时间沉淀出的孤品,没有一件可以简单的用金钱衡量。
目光扫过整间屋子,居中是一整块罕见的阴沉金丝楠木茶海,木质温润,暗金丝纹在灯光下如水流动。
其上放置的是顾景舟晚年所作的“藏六抽角壶”,泥料为珍稀的紫茄泥,色泽内敛华贵,壶体线条如谦谦君子,含蓄而有力量。
茶海一侧,陈列着一只北宋汝窑天青釉葵花笔洗,釉色如“雨过天青云破处”,开片细密,温润古朴,是拍卖场上绝不会现身的秘藏。旁有一件乾隆珐琅彩绘西洋人物茶罐,彩料艳丽,画工精细至极,乃当年宫廷御制,专为贡茶所用。
饮茶之器更是极致讲究。
一套明成化斗彩鸡缸杯置于黑檀木承盘之上,白釉莹洁,彩绘公鸡母鸡栩栩如生,色彩斑斓且柔和。此物历来是收藏界的圣杯,寻常博物馆能得一只已是镇馆之宝,此处却成套出现,用于日常品饮。
茶叶本身便是可流动的黄金。
壁炉旁一座红木冰裂纹顶箱柜,内有百年号级茶饼“宋聘号”,其香已入化境;有武夷山母树大红袍,年产量仅数百克,其价远超钻石;更有特供的狮峰龙井明前头采,其来源非外人可知。
……
整个空间无一处不考究,无一件不珍罕,这已远超“品位”的范畴,而是一种无声的宣示:在这里,时间、艺术与至高权力,被一同碾碎,浸润在一壶价值连城的香茗之中,唯有他,秦旭州,能够独自品饮。
见霍敬予喜欢,秦燕州便道:“我大哥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就爱摆楞这些破烂,要有看中的就告诉我,我让大哥送你。”
破烂?若秦燕州有心打听打听,绝不会再觉得他大哥的嗜好就是摆楞破烂。
霍敬予笑笑,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就算秦旭州他想真送,他霍敬予也不敢真拿。
等了不到五分钟,秦旭州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摸摸秦燕州的头,然后将目光投到霍敬予身上。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霍家长孙与港城海关掌权者在许多场合都有过点头之交,但以霍敬予从前在霍家近乎透明的地位,从未有机会与对方进行如此私人的会面。
“坐敬予,别拘束。”秦旭州言简意赅。
霍敬予一落座,秦燕州马上紧挨着他坐下来,手臂似有若无地蹭着他的胳膊。
秦旭州目光扫过紧贴着霍敬予坐的自家弟弟,眼底掠过一丝无奈的笑意:“燕州让你费心了。”
这话一语双关,既指婚姻里他对秦燕州的忍让,也指方才外面那场被他化解的风波。
霍敬予垂眸,声音轻柔,姿态温顺得像一幅水墨画,将他乖巧懂事的弟媳人设演绎的淋漓尽致:“大哥言重了,都是敬予份内的事。”
可能是姿态过于乖巧,他话还没说完,霍敬予就感到一只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他的腿,手指顺着两腿间的缝隙不安分的探。
霍敬予刚想将那不安分的手移走,秦旭州便将烫过的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推到霍敬予面前。
完全顾不上那作乱的人了,霍敬予双手接过,指尖因紧张而微微泛白,他凝视着杯身,呼吸都不觉放轻,仿佛怕惊扰了杯上的彩鸡。
秦旭州看了看霍敬予的表情:“懂?”
霍敬予点头:“跟家里人学过一点皮毛。”
秦燕州看自己媳妇握个杯子都小心翼翼那样有点不太高兴:“不就画了个小鸡儿吗,瞅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稀罕样,明天也给你买一套。”
秦旭州笑:“这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来的东西。”
秦燕州不服气:“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能买不来六只鸡?”
秦旭州开始给霍敬予出考题:“你还当真买不来,敬予给他说说。”
霍敬予轻握杯身细细观摩:“釉色肥润,彩料沉入胎骨,迎光可见姹紫锈斑。这雄鸡的尾羽层次分明,钴料勾勒的线条有宣纸泼墨的晕染感……这必是成窑无疑了。”他话尾带着一丝颤音,头埋得更低,带着点受了极大恩惠后的惶恐不安,耳根都红了。
秦旭州眼底的审视淡去几分,添了一丝真正的兴味:能一眼断代,还能道出“姹紫”和钴料特点的,绝非“学过一些皮毛”那么简单。
秦旭州又将一壶新泡好的茶汤注入杯中,汤色橙红透亮,再次递给霍敬予“尝尝这个。”
霍敬予双手捧起杯,先观色,再细嗅,最后才极小口地啜饮。
茶汤入口,他眼眸倏地睁大,那惊讶无比真实,甚至忘了羞涩:“这茶气雄浑霸道,却又内敛醇厚,樟香参香交织,汤感绵滑如丝……这莫非是鼎鼎大名的‘蓝标宋聘’?”他看向秦旭州,眼中满是求证的光芒,旋即又意识到失态,立刻赧然道:“晚辈妄言了,只是这滋味与书中记载太过相似,一时忘形……”
秦旭州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是那种遇到知音的愉悦:“鼻子和舌头都够刁,正是宋聘。”
霍敬予轻轻放下茶杯,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深吸一口气后由衷叹:“大哥您这茶室,才是真正的‘藏珍’。外间所见那些博物馆的展陈,不过是浮光掠影。且不说这宋聘之珍,单是煮水的这把壶,如果我没看错,应是日本龙文堂安之介的亲作铁壶,荒肌纹理,朴拙大气,最能激发老茶的风骨。还有那边……”他目光不敢乱瞟,只微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汝窑笔洗,“雨过天青,云破处的那一抹色,温润腴厚,千年犹新。能在此间品茗,实在是……莫大的福分。”
他这番话,句句点在要害,见识之广博,鉴赏之精微,已远超同龄人,甚至许多资深藏家也未必能如此精准。
然而他的姿态却始终谦卑至极,每每语至精彩处,便不由自主地脸红、低头,语气柔软,带着十足的敬慕,毫无咄咄逼人之感,反而像一位真心仰慕前辈学识、又生怕自己班门弄斧的晚辈。
这种极致的“懂行”与极致的“谦卑”结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效果。
秦旭州看着他微红的脸颊和恭敬的姿态,心中那点因年轻人过于出色而可能产生的微妙警惕,也被这“贤惠小媳妇”般的温顺模样抚平了,难得地再次为霍敬予续上一杯茶。
“以后可以常来陪我喝喝茶。”秦旭州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温和与认可。
“真的吗?敬予荣幸之至!”说完,霍敬予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恰到好处的红晕
这时,一直在旁观的秦小号实在忍不住了【霍敬予,你别搞公司了,你去当演员吧,你这演技拿奖能拿到手软,要不是我现在跟你意识相通,像我这种大傻子,迟早要让你给玩死。】
霍敬予的意识清清冷冷【不想迟早被我玩死现在就跟我多学。】
秦旭州看着他那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又看了眼旁边明显心思不在谈话上的弟弟,笑了笑:“燕州这小子被我们惯坏了,性子野,难为你包容他。”
霍敬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大哥不要这么说,燕州他对我很好,能嫁给燕州我很知足。”
秦旭州又提点秦燕州:“燕州,你现在成家了,要收心,跟敬予多学习”
“学,我老婆这么厉害,只要他教,我就能学。”
“燕州最近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经常让我教他。”霍敬予说。
“对,他那破公司老多业务了,天天加班。我得学学,看他天天都干些什么玩意儿。”秦燕州这段时间确实对霍敬予的公司挺感兴趣,说那是吸他老婆精血的狐狸精。
说完,下方那只作乱的手越发嚣张的肆无忌惮,甚至,伸了进去。
【操,他他妈摸哪呢!这个虎逼玩意!予哥你快把他手揪出来剁了。】又占他老婆的便宜,还是当着他大哥的面占他老婆的便宜,秦小号要气炸了!
就是秦燕州不说,霍敬予也不能再任由秦燕州这么欺负:“老公,不好一直让大哥煮茶。”
这老男人说了,而且说的在理,当着秦旭州的面自己不能不动,于是从秦燕州从秦旭州手里接过壶,极为敷衍的泡起茶。
那茶让秦燕州泡真是暴殄天物,但没办法,总比自己受罪强,而且此刻正是进入正题的关键时刻,容不得霍敬予有一点分心。
“最近读到一份欧盟冷链物流白皮书,让我想起大哥年初在自贸区论坛上的演讲,很有启发。”霍敬予说。
秦旭州的目光微微一动,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这个柔柔弱弱的年轻人:“哦?说说。”
霍敬予推了推眼镜:“我对药品跨境温控运输的标准升级部分很感兴趣,联盟计划将于明年实施新规,要求全程温度波动不超过±0.5摄氏度,这对现有的物流体系是巨大挑战,但也是机遇。”
【±0.5度?这根本达不到吧!而且也没必要吧,变态吗这不是!】秦小号忍不住问。
【不变态怎么把一部分玩家撵下牌桌。】
【那咱们公司能做到?】
【做不到,所以需要政府的支持。】
【支持就能做到了?】
【自然。】
秦小号刚想接着问,就听秦旭州道:“说说机遇在哪?”
“此规一出,在全球能达标的企业不超过五家,而亚太地区一家都没有。”霍敬予声音压低,“但霍氏旗下由我分管的寰宇迅航,已经研发相关技术两年了,目前内测数据完全达标。”
他顿了顿,看向秦旭州:“不过,这样的项目需要强有力的监管背书和快速通关保障。毕竟,一批抗癌药的价值就可能过亿,时间就是生命。”
话说到这里,已经再明白不过——霍敬予手握技术,需要秦旭州掌管的海关提供政策支持和通关便利。
秦旭州沉吟片刻:“背书不是问题,关键是实际操作。特殊货品跨境冷链牵扯太多部门,一个环节出错,满盘皆输。”
“所以更需要一个有分量的牵头人。”霍敬予顺势递话,“如果大哥愿意成立一个专项工作组,协调各方资源,这个项目不仅能做成,更能成为港城对接国际高标准贸易的标杆。”
【什么意思,拉我大哥下水?】
【这里更适合用一个褒义词,让你大哥来当这个项目的总指挥,政绩是他的,实惠是我们的。】
秦小号恍然大悟【卧槽!这岂不是又送政绩又赚钱?】
秦旭州自然明白其中的分量,这样的项目一旦成功,不仅是经济账,更是重要的政治资本。
秦旭州的手指在紫砂壶上轻轻敲了敲:“找时间带上你的详细方案,来我办公室谈谈。”
霍敬予刚想道谢,就听茶室外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茶室的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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