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个O在身边？
顾文宁想都没想过。
且不说他对被陌生人伺候没兴趣，作为主角受前期要配对的炮灰，他留一个O在身边简直是想让自己湮灭。
顾文宁穿进的这本书是本换攻文，讲的是主角受从一个植物人苏醒后，自强不息，摆脱渣攻，嫁给帝国皇帝，变成帝国之后，最终废除帝制，建立联盟制度的故事。
而他顾文宁，正是前期折辱主角受和主角母亲的炮灰反派。
一个最终死在主角受封后大典上、被“换掉”的渣攻。
让他做噩梦的那句：“我，愿意生孩子。”正是主角受为了除掉他，答应和主角攻也就是原主的皇帝舅舅，做的交易。
顾文宁不喜欢这个情节。
这本该是一本破境重生的励志的书，但顾文宁读得窒息。
他的窒息不是来源于和自己同名的炮灰的死，而是那个清冷的主角受答应生孩子的妥协。
主角为了报仇答应的交易出卖了自己，就像前世三年前，拍摄现场出事，顾文宁落下残疾，却被导演团队和经济压力逼迫着接受赔偿承诺：
“我愿意接受赔偿，至此熄影，不再参演任何电视剧、电影，不参加任何综艺，不发布任何社交平台。”
人一旦为了活下去或者其他原因而接受一些自己并不完全认同的代价，他就成了一只折断的花。
枝头的花折了，花香对于花来说，就是不重要的东西了。
后面的一切都再与他无关，他的人生在他接受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如果再有一次，顾文宁……还是只能答应。
剧组为了制品不被舆论淹没可以付很多公关费，但顾文宁需要钱治疗，需要活着。
他委屈自己签下合同，获得赔偿款治病，剧顺利播出，是双赢。
裴照委屈自己达成协议，得以报仇跻身权利顶端，皇室拥有新的Alpha子嗣，也是双嬴。
顾文宁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腿，好像隔着这双好腿摸到了以前那双萎缩的不敢见光的腿一样，他觉得有些对不起它。
萧钺见少爷不再说话，刚张开嘴，就被少爷的动作把话堵了回去。
少爷沉默地摸自己的腿，沉浸在自己“不行的”忧伤里。
萧钺不敢打扰。
顾文宁退出回忆，想起站在身前的萧钺。
他微微挑眉，演出符合人设的、裹挟着三分自嘲七分愠怒的表情，质问：“我行吗，我就留个Omega？”
顾文宁一边质问，一边借助原主的记忆偷偷打量沉默的管家。
在顾文宁记忆中，这位名叫萧钺的管家是跟随舅舅征战过的副将，他对外是一只残破的没钱修复另外一半身体的生物皮的仿真机器人，实则是个腺体永久性损坏，没有信息素的S级Alpha。
精神力和身体强度都是S级的Alpha。
顾文宁哪怕有一点情绪上的不对，都有可能被管家看出他换了个芯儿的端倪。
穿越到这里，就碰到这种狠角色。
这简直是一场不能NG的演技大考核。
顾文宁没等萧钺说话，光脚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去，湿润自己刚刚因恐惧而僵硬的嗓子，在记忆里翻找现在的剧本进度。
记忆清晰显示：就在昨天，管家萧钺刚刚提醒过他，第二家族那位3S级的Omega主角受，今天就会被送过来。
他现在所处的时间是这本书的开篇，主角受因为一起事故成了植物人，主角受的父亲打算压榨他3S级O的价值，要让他做生殖腔。
主角受的母亲为了保护他，将他送到原主床上，求需要3S级O的基因的皇室庇护。
顾文宁差点没被自己整理好的新记忆噎住。
在这节骨眼儿上原主竟然还要玩Omega！还硬不起来！
简直就是在作死的道路上策马狂奔。
他都不知道该先骂还是先笑。
最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哭，因为现在替原主承受代价的是他。
有一说一，那是很有代价了。
顾文宁润了润嗓子，思考暴躁的原主会用怎样轻蔑的语气说话。
他不太擅长装暴躁小畜生，只能用恶劣的台词辅佐自己念词功底的不足：“那只半死不活的Omega现在在哪儿？”
半机器人管家在顾文宁身后安静地遵从命令收拾残局，将顾文宁不要的“一次性货物”全都送出去。
顾文宁是皇室唯一一个Alpha，他的身份不能暴露，进门的Omega都会被管家用S级精神力抹去来过这里的记忆。
他将属于人类的那只手按在地上Omega的额头上，在Omega战战兢兢的惨叫中，将几个Omega一一用精神力放倒。
燕尾服边角锋锐而冷硬，管家一边进行自己的工作，一边恭敬道：“他的母亲已带着他在外等候了。”
顾文宁点头。
他点完头，有些傻眼。
什么？现在已经候着了？
那他们岂不是随时可能看到这些被抬出去的、昏迷的小O们？
他们不会觉得是我把他们玩昏的吧？
这锅……跳进星海也洗不清了。主角O弄死我的罪名又添一条……
顾文宁努了努嘴调整自己因突发剧情而僵硬地表情，在管家看过来的一瞬间快速入戏。
有着温柔的眉眼的小少爷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与他样貌截然不同的阴戾的不耐烦：
“快点让他们进来，让他给我试试。”
藏O是藏不住了，快点请人进来还有得找补。
萧钺叫机器人进来把Omega们都抬出去。
少爷硬不起来情绪不稳定是很常见的事情，但陛下交代的事情他们不能搞砸。
他斟酌提醒道：“少爷，裴家小少爷他，没有信息素。”
言下之意是，现场不能试。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口中像是个可以随用随扔、随意测试性能的工具。
演反派的人也是会被反派恶心到的。
顾文宁压下翻涌的胃液，模仿原主刻薄的腔调：“没信息素的废物东西给我干什么？”
尽管他很想见见书中那只高岭之花O，但他必须维持原主该有的傲慢姿态。
“他是3S级，一旦康复。”
顾文宁打断萧钺，极其不耐烦：“那你们就拖出去治好了再给我带过来！”
演技是在线了，良心是演没了。
萧钺收拾好残局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在顾文宁身前站定。
作为真正的2S级Alpha，管家萧钺人高马大，一米九的身高站到顾文宁身前，需要他抬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脸。
“少爷”管家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您的舅舅希望您好好待他，我们需要第二世家的支持。”
“舅舅”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瞬间扼住了矜傲小少爷的喉咙。他脸上阴晴不定，挣扎片刻，才极其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滚。带吧。”
顾文宁感觉自己装装的。
其实顾文宁很期待见到男主受。
男主受裴照在书中是一个非常坚强的Omega，他开始是植物人，后来被皇室治愈醒来后，他每天都很坚强地做复建，尽一个妻子的责任照顾自己的丈夫，并且用闲余时间学习发展自己。
作为残废，顾文宁知道做复建多难，知道常年卧床后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是一种怎样腐蚀人心的崩溃。
但男主受很好，他很坚强，他都做下来了。
顾文宁经历片场事故，他残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希望自己可以立刻振作起来，但他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坚强，总是努力不了一会儿就会看着窗外暗自神伤流泪。
身体上的疼痛、腰背上电击一般的神经麻木，失去知觉的下肢，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一个废人。
他每每振作起来都会被提醒，他是一个废人，他和正常人不一样。
书中裴照的出现，弥补了顾文宁想努力却振作不起来的精神空缺。
而裴照一路向前，最终成为联盟盟主的结局，也是顾文宁一直期望却走不到未来的终点。
意识到自己成为“炮灰顾文宁”后，顾文宁甚至在想，有他顶替炮灰攻，主角受是不是就不用再妥协。
他可以真正地看到一个从“植物人”到“站起来”的美丽故事。
顾文宁脑子都转了半天了，那边该传唤裴照和他的母亲的萧钺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心头一紧。
我刚刚说的是让他叫人吧？
完了，不会是我刚刚的哪个表现露马脚了吧。
我太着急了？
我应该死活不愿意拼命折腾？
在这位管家面前露马脚，占据人家皇室唯一一个小宠儿A的身体，顾文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关到什么高科技电击房里被生生把灵魂电出来——如果他有灵魂的话。
他正害怕着。
管家一米九的身体突然跪下了。
“抱歉，少爷。请您原谅我的重话。3S级的Omega对我们很重要。”
萧钺高大的身体单膝跪在他的旁边，一米九的身高瞬间矮化成恭顺的高度。
萧钺把“滚，带吧”听成了“滚蛋吧”。
不知情的顾文宁大松一口气。
原来管家以为我生气了，演这种骄傲小少爷有演这种小少爷的好，无脑就是骂，一骂一个不吱声，只要自己肯冷脸，身边的人自然会死命反思自己的错误。
顾文宁冷哼一声，转身矜贵地坐到了床边。
……不知道萧钺怎么就觉得他不想要那个O了，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他再叫萧钺去叫人就有点太突兀了。
他需要装一会儿，巩固一下人设。
他不发话，萧钺就不敢起身。
萧钺单膝跪地，姿态恭顺，但他身上带给顾文宁的冰冷的压迫感并未消散分毫。
顾文宁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柔软的床单，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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