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
陈玄青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
醒来时,纷飞的大雪竟停了下来,微微露出曦光。
自从顾锦朝去世后,他一直分不清虚幻的梦境和现实。
现实里,他老了,她却容音不在。
梦境中,他年轻,可她却和父亲恩爱美满到老。梦里,父亲没有早早死在那场和张居廉的争斗中,并且也知道了他那龌龊的心思。
陈玄青忽然想起了某一天,那天也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顾锦朝披着红狐皮的斗篷。发鬓梳得很整齐,却只戴了一只连花骨朵金簪站在庑廊下。她的眼神袒露出**裸的爱意,可他却仿佛恨上了她,那天故意在她面前表露出和俞晚雪的甜蜜爱意。
他记得他看都没有看顾锦朝一眼,和俞晚雪折了一大捧的腊梅枝子,牵着手走远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可这样做,他才能缓下心中的那口气。
凭什么她可以这样**裸没心没肺。
恍惚间,俞晚雪的样子变成了顾锦朝。
她回眸,看着陈玄青嫣然一笑,不爱笑的他竟也跟着牵动着唇角,淡漠的心里沁出一丝丝甜蜜,甜蜜中又夹杂着些难以言喻的禁忌之感。
“锦朝……”
还未说出接下来的话,对面的人又变成了俞晚雪的样子。
“七少爷。”俞晚雪眉眼中浓墨的哀愁浮上。
有时候,俞晚雪真不想再做那个端庄从容的七少奶奶,她无数次想要对着陈玄青怒吼,让他看看整个陈家,看看她俞晚雪,看看他新纳的妾室。
他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探花郎吗?
可笑,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也不知是缘还是孽。
陈玄青看清了来人,他直起身子。
“咳咳……”他随手拿起枕边绣满梅花的帕子捂住嘴。
放下一看,血丝布满。
“七少爷,您久未上朝,皇上命宫人来探望,现下可否让人进来。”俞晚雪头低低地问道,眼尾却撇过陈玄青手上的梅花帕子。
那应该是顾锦朝的遗物,俞晚雪依稀记得顾锦朝还未被关起来时,常常喜欢绣些梅花在帕子上,那绣工精湛,是顾锦朝的无疑。
“不必,你去回宫人,明日我会派人去与皇上告病辞官。”陈玄青嘴边仍有血渍,可他仿佛不在乎似的。
“可陈家……”俞晚雪迟疑地说道。
是了,她俞晚雪当初不就是因为陈三爷陈大阁老、陈玄青陈探花郎才嫁进来的嘛。顾锦朝爱慕他陈玄青,他也未提过一字一句,那天,顾锦朝让她罚跪,让她痛失孩子永远也不能生育,他陈玄青可为她俞晚雪做过什么?转头就纳新欢。
可这一切一切的愤恨,终究会淹没在这深宅大院中,直至消失不见。
“晚雪……”陈玄青伸手。
那双绘制丹青,书卷天下苍生的手骨瘦如柴,俞晚雪觉得一阵心酸。当初新婚燕尔,她一度以为陈玄青是爱她敬她才与她成婚,直到顾锦朝去世后,才恍然大悟。
俞晚雪收起负面情绪,侧身上前,拖住陈玄青的手,说道,“妾身在。”
“此生,终究是我负你,负了她,负了所有人……”说罢,陈玄青似是扛不住虚弱的身体,复又躺下,“晚雪,我已与祖母陈明清楚,你我本膝下无子,若我去后,祖母自会将放妻书交予你,此次离开陈家,陈家也必会护你一世周全。”
“不!”俞晚雪激动地站起来,“我不离开!”
陈玄青虚弱一笑,“晚雪,何苦呢!”
俞晚雪瞬间泪流满面,“七少爷!我俞晚雪此生已认定你为我的夫婿,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陈玄青怔住,未料到俞晚雪烈性如此,他抬起手,擦过她满面泪容的面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去后,玄麟会接替我成为新任家主,如果你不肯离开陈家,他也会代替我照顾好你……”
“七公子!”俞晚雪泪水不停,“自从母亲去后,你总觉得亏欠了她,可当初你不是恨她恶她吗?”
泪水沿着她漂亮的侧脸顺势落下,一滴一滴,在地上画了无数个小圈圈,“难道只有死亡才能唤醒你心里的爱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啊!”
“不是!”
陈玄青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俞晚雪心中更加痛的无以复加。
“晚雪,我累了,想休息了……”陈玄青不想再聊下去,想让谈话到此结束。
俞晚雪点点头,未再发出声音,起身推门离开。
*
次日。
小厮来禀,七少夫人自缢于寝卧,这也是当初俞晚雪和陈玄青的新婚卧房。
房中留下一封遗书,是写给陈玄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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