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红玥臂上的伤在欧筱筱的精心照料下,愈合得很快。
日子流水般滑过,转眼便到了中秋。
山间的夜,凉意浸骨,一轮银盘似的圆月悬挂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遍洒,将小院照得恍如白昼。
欧筱筱坐在门槛上,双臂抱着膝盖,仰头望着那轮明月,久久不语。
白日里,她还能用忙碌分散思绪。
可在这万家团圆的夜晚,面对这轮与前世并无不同的月亮,积压的思念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家,想那个有网络、有外卖、有朋友吵闹的世界,更想那份属于“现代”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阮红玥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欧筱筱蜷缩在月光里,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长,透着一种与平日活泼截然不同的、易碎的寂静
她微微蹙眉,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
“外面凉。”她声音依旧平淡,却在欧筱筱身边停下了脚步。
欧筱筱闻声转过头来。
月光下,阮红玥清晰地看到她眼眶泛红,鼻尖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偷偷哭过。
见到阮红玥,欧筱筱慌忙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没事,月亮好亮,出来看看。”
这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
阮红玥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戳穿。
她转身进屋,片刻后,竟拿了一个小小的酒坛和两个粗陶碗出来。
她将碗放在门槛边的石阶上,拍开酒坛的泥封,一股清甜中带着微醺的果香立刻飘散出来。
“自家酿的野果酒。”阮红玥倒了一碗,递给欧筱筱,“喝点,暖身。”
欧筱筱有些意外地接过碗。碗中的酒液在月光下呈现出琥珀色的光泽,香气诱人。
她看着阮红玥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在她身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
欧筱筱小口啜饮了一下,酒味不烈,酸甜可口,一股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里,确实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捧着碗,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轻声说:“阮姐姐,你们这里的中秋,都做些什么?”
“吃饼,赏月。”阮红玥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在我们那儿……”欧筱筱的声音带着一丝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
“中秋也很重要。
家人会聚在一起,吃一种很精致的、里面包着各种馅料的月饼,看电视里放的晚会,或者……
约上好朋友去逛街、看电影。”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落寞,“很热闹。”
阮红玥安静地听着,这些词汇对她而言依旧陌生,但她能听懂那份对“热闹”和“团聚”的向往。
她看着欧筱筱被月光勾勒得格外柔和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湿意。
她从未安慰过人,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沉默在月光下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月光将两人的心事都照得通透,无需多言。
几口果酒下肚,欧筱筱觉得胆子大了些。
她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侧过脸看着阮红玥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冷峻侧颜,借着酒意,喃喃问道:
“阮姐姐,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过中秋吗?不会……觉得孤单吗?”
阮红玥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孤单?
自然是孤单的。
从父母早逝,她便习惯了与山林野兽为伴,习惯了这院落的寂静。
孤单早已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如同呼吸一般自然,她几乎已经忘了去感受它。
但此刻,被欧筱筱这样直白地问起,那份被刻意忽略的孤寂感,竟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望着天上的圆月,良久,才低声道:“习惯了。”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欧筱筱心中,激起了巨大的酸楚。
她想象着年复一年,阮红玥独自一人在这小院里,对着同一轮月亮,该是何等的清冷。
“习惯不好……”欧筱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勾住了阮红玥垂在身侧的手的小指。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
“以后……以后我陪你过,好不好?
我们两个人,就不孤单了。”
指尖传来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让阮红玥浑身一僵。
那温度顺着小指,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继而流向四肢百骸,最后重重地敲在她的心口。
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欧筱筱更紧地勾住。
她低头,对上欧筱筱仰起的脸。
月光下,那双大眼睛里水光潋滟,盛满了真挚的恳求、未干的泪意,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柔软得让人心慌的情感。
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阮红玥最终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回应。
她只是任由欧筱筱勾着自己的小指,重新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中带着回甘的酒液滚过喉咙,仿佛也压下了心头翻涌的陌生情愫。
欧筱筱也没有再说话。
她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阮红玥默许的温度,看着两人在月光下几乎要交叠在一起的影子,心里那份因思乡而起的巨大空洞,似乎被一种暖融融的东西悄悄填补了。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一坛果酒,两个酒碗,两个并肩坐在月光下的身影,勾连的小指无声地诉说着比语言更多的东西。
这个中秋夜,虽然远离了现代的热闹,却让欧筱筱在古老的月光下,找到了一丝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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