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山数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小院仿佛与世隔绝，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灶膛里不灭的暖意。
当积雪稍融，足以踏出院子时，年关也已悄然而至。
这是欧筱筱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阮红玥多年来，第一次不是独自一人迎接新春。
小镇上依稀传来的爆竹声，虽然遥远而零星。
家家户户门上新贴的、笔法稚拙却充满希冀的桃符，都提醒着这个日子的特殊。
欧筱筱显得异常兴奋和忙碌。
她拉着阮红玥，用红纸剪了歪歪扭扭的窗花贴在窗上，又非要用剩下的红布头，给两人的发带都缀上一个小小的、同样不太规整的红色结饰。
“阮姐姐，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嘛！”她踮着脚，想把一个福字窗花贴得更高些，却差点失去平衡。
阮红玥站在她身后，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那腰肢纤细而柔软，隔着厚厚的冬衣，依然能感受到其下的温热轮廓。
阮红玥的手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转而扶住了她的肩膀，语气带着惯常的平淡：“小心些。”
欧筱筱却因这短暂的触碰而心旌摇曳，回头对她粲然一笑，脸颊被红纸映得更加娇艳：“知道啦！”
除夕夜，阮红玥准备了比平日丰盛许多的饭菜，甚至还有一小壶镇上换来的、度数很低的米酒。
屋内暖意融融，油灯的光芒似乎也因这节日而显得格外温煦。
窗外是寂静的雪夜，窗内是满桌的饭菜和对面坐着的人。
两人对坐用餐，气氛难得的轻松。
几杯温酒下肚，欧筱筱的脸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子。
她托着腮，看着对面即便在节日里也依旧坐姿端正。
但眉眼间柔和了许多的阮红玥，心里被一种饱胀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填满。
“阮姐姐，”她的声音因酒意而带着一丝软糯，“谢谢你。”
阮红玥抬眸看她，有些不解。
“谢谢你收留我，”欧筱筱的眼神无比认真，“谢谢你给我饭吃，教我东西，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还让我陪着你过年。”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阮红玥沉默地听着，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从未觉得这些是什么需要感谢的大事，不过是顺势而为。但欧筱筱话语里的真挚，却像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她干涸的心田。
“无需言谢。”她垂下眼眸，低声说。
“要谢的！”欧筱筱执拗地说。
她忽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阮红玥面前蹲了下来，仰起头望着她。
这个角度，让她看起来更加娇小脆弱，眼神却灼热得惊人。
“阮姐姐，我……我许个新年愿望好不好？”
阮红玥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和直白的目光弄得有些无措，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泛着红晕的小脸，点了点头。
欧筱筱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
“我的新年愿望是……以后的每一年，都能像今天一样，和你在一起。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这十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了阮红玥的心上。
这不再是含糊的依赖或感激，这几乎是最直白、最郑重的承诺和……告白。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暖流和心慌同时席卷了她，让她一时竟无法呼吸。
她看着欧筱筱那双映着灯火、写满了期待和忐忑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自己怔忪的模样。
欧筱筱说完，心也跳得厉害，见阮红玥久久不语，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懂。
她有些慌了，生怕自己太过唐突，惹恼了对方。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阮红玥放在膝盖上的手，带着一丝恳求的摇晃：“阮姐姐……”
掌心传来的微凉和颤抖，唤回了阮红玥的神智。
她看着欧筱筱眼中迅速积聚起的水汽，那副生怕被拒绝的模样，让她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从未给过任何人承诺，也从未想过未来要与谁共度。
但此刻，拒绝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反手握住了欧筱筱微凉的手指，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包裹住它们。
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坚定。
她没有看欧筱筱，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
“……好。”
只有一个字。
却让欧筱筱的眼泪瞬间决堤。
她扑上前，不顾一切地抱住了阮红玥的腰，将滚烫的脸颊埋在她坚实的腹部，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哭腔和笑意：
“你答应了！不许反悔！”
阮红玥的身体彻底僵住。
少女柔软的身体紧密地贴着她，温热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那依赖的力道和全然信任的姿态，像一股强大的暖流，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她僵硬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极其缓慢地、带着试探性地，轻轻落在了欧筱筱单薄的背上。
这是一个笨拙的，却无比真实的回应。
窗外的风雪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一句承诺，一个拥抱，无声地宣告了某种关系的彻底改变。
旧岁已逝，而属于她们的新年，才刚刚开始。
阮红玥知道，这个“麻烦精”，她是再也放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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