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垃圾场
咚！咚！咚！咚——！
鼓点如同重锤，恨不能把心脏从肋骨缝里凿出来。垃圾场改建的夜店里，声浪翻滚，嚎叫声歇斯底里，震得整栋建筑都在呻吟。舞池里是狂乱扭曲的肉块，酒精、汗液和廉价毒品的味道混合于空气中，粘稠得像一锅油。
堕落之夜，正张开黏腻的深渊巨口。
视野余光扫过那群被致/幻/剂搞坏了脑子的家伙，程锋无声地动了下嘴唇——垃圾。
他不喜喧嚣，更厌恶无意义的放纵，但此刻，他必须坐在这个散发着汗臭和雪茄烟雾的卡座里，和对面的人虚与委蛇。不断变换的灯影在他眼中投下破碎的光斑，阴影沿着鼻梁驼峰般的起伏刻下折角，最终落在紧抿的薄唇边。他微微倾身，语气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浮于表面的欣赏：“地方不错，设备够劲儿，流水不低吧？”
“我挣的都是辛苦钱，”坐他对面的光头男人一手执雪茄，一手端酒杯，瘦削的脸上神情悠然，“比不上程老板你们啊，随随便便一车货，就够普通人躺平一辈子的了。”
“嗯？”
程锋喉间滚过一个短促的音节，上身再度前压。精裁西装的肩线陡然绷紧，蛰伏的肌肉轮廓无声贲张。鼓点癫狂，他是真没听清。选这种地方谈生意，蠢得令人发指。
“我说，你才是大老板！”
光头也稍稍探过身。伸手就能握到的距离，让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周身散发的压迫感。刚刚灯光太暗没看仔细，现在，面对这张过于英俊也过于坚毅的一张脸，他莫名有种不适感，下意识地向后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从对方的表情与动作中察觉到一丝异样，程锋当即抬起手：“咱们别浪费时间了，先验货。”
光头垂眼默许，立于身后的手下立刻递上一小包东西，里面装着半袋淡黄色、形态类似钻石的细碎晶体。他接过后往摆满酒瓶的桌上一放，收手一点：“这是5克样品。”
探身掂起那小小的易封袋，程锋眯起眼，对着聊胜于无的昏暗灯光看了看，嘴角一扯：“我要的是S级兽人脑内晶核，这种芝麻粒大小的地摊货……拿不太出手吧？”
“好东西得有好价格，按你刚说的价，我只能出这种货。”光头摆出无所谓的态度，“而且现在缉私队盯得太紧，光你手上这包，就够咱俩把牢底坐穿了。”
啪！
易封袋被程锋随手甩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站起身，语气不无失望的：“价钱可以谈，做生意不能没诚意。”
他身高一米九，肩宽五十五，投下的影子完全能将身形瘦小的光头压在沙发里。光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躲开那道自带重量的影子，说：“四十五万，保证是兽人脑内晶核。”
“呵，”程锋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刀刃刮过酒瓶，“不如去抢。”他拔腿就走，毫无留恋，“达鲁，走了。”
达鲁沉默如山的身躯微微一侧，让开通道，又像最坚固的磐石般紧跟其后。然而刚走出两步，楼梯口呼啦啦涌上一群人堵住前路。回头，光头的手下也封死了退路。
光头撑住沙发扶手，慢悠悠起身，抬起执着雪茄的手胡撸了下后脑勺，听似为难的：“程老板，我的地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说你来都来了，不花钱买点货，太不给面子了吧？”
垂于身侧的手微微攥握成拳，程锋递给达鲁一个“随机应变”的眼神，问光头：“你还想强买强卖？”
“看货费，二十万。”光头闪身躲进手下组成的人墙后，声音隔着人肉屏障传来，带着得意，“拿不出？那就留下一条胳膊抵账！”他可不想正面挨姓程的一拳，更不想被达鲁那个两米多高三百多斤的猛男砸成肉饼。
程锋自然不可能给钱，正计算着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脱身，植入式耳麦里传来幸灾乐祸的声音：“十五对二，头儿，记着手下留情呀。”
“达鲁，完事记得提醒我把白许没关完的禁闭续上。”
唇峰微动，程锋肩头一抖，一拳击倒离自己最近的打手，被打的连动静都没哼出一声便重重栽倒。毫秒级的出手速度，完全超越了人类视神经传导。骨节撞击出的闷响，像隔着毛巾敲碎坚硬的核桃。
他控制了力道，打昏就行，否则以平时练拳打沙袋的力度，一拳下去，被打的绝得颈椎断裂，当场暴毙。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本该昏死过去的打手竟一撑地，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下巴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可他脸上，竟是毫无痛楚、近乎麻木的狞笑！
其他打手眼中也闪烁着同样冰冷、亢奋、非人的光芒，他们缓缓逼近，很快将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这特么……程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黑洞，这帮杂碎都打了黑洞！
黑洞是以晶核提取物作为主要原材料，通过复杂的化学反应而制作的毒品，注射后可以百倍提升肌肉力量、活化脑细胞。代价就是，药不能停，一次注射终身依赖，停药后过度活化的细胞会迅速凋零，最终引发多器官衰竭而亡。有些人注射后痛觉会弱化甚至消失，就像程锋眼前这个，下颌骨都骨折了也感觉不到疼。
十五对二？乘以“黑洞”的疯狂效能，他和达鲁面对的是……上百头不知疼痛为何物的嗜血野兽！
难怪这光头把夜店开在垃圾场里还能生意兴隆，原是雁过拔毛，照死里薅！
咚！低音炮如同巨兽的心脏再次搏动，围攻瞬间爆发！
楼下群魔乱舞，楼上拳拳到肉。震天的音响掩盖了打斗声，突然有个打手被从二楼掀下，砸进疯狂摇摆的人群，像凉水泼进热油，一楼瞬间炸开了锅。尖叫的，哭喊的，踩踏的，浑水摸鱼揩油偷东西的，一时间场面混乱至极——
砰——！！！
夜店大门被暴力轰开，刺鼻的烟雾瞬间弥散！
藏蓝色身影如同潮水般涌入，最前面的白许高声表明身份：“安全区防护局缉私队！全都不许动！”
哐当！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打手砸在脚前，白许抬头望向二楼，给了程锋一个“你看着点儿打，再砸着我”的瞪视。
程锋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身形暴起，一脚踹飞眼前最后的阻挡。噔噔噔！大步流星，直奔沙发后试图缩成球的光头。五指如钩，精准地扼住光头的后脖领子，像拎小鸡崽子一样将他从藏身处粗暴地薅了出来！
骇人的压迫感令光头瞠目结舌，一时间周身瘫软，丝毫没有反抗的意图。本以为自己的手下打了黑洞所向无敌，真干起来却连这俩人的头发丝都碰不到！
拖着死狗般的光头走下楼梯，路过DJ台时，不知是磁场干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阵极其尖锐、高频的嗡鸣猛地刺进耳鼓，令程锋眉心倏地皱起，表情近乎狰狞。
突然他回手抄过一名队员手中的枪，嘭嘭嘭嘭！一梭子子弹狂暴地倾泻在DJ控制台上！DJ抱头鼠窜，火花疯狂炸裂，昂贵的设备瞬间化为废铁！烟尘飘散，整个夜店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惊恐地看着那个如同煞神降临的男人。
对此白许见怪不怪，随意地抬胳膊肘捅了捅达鲁，眯起略显轻佻的桃花眼，调侃道：“头儿旧伤又犯了，别惹他啊，小心一会连你一起突突了。”
达鲁正扯着某个倒霉打手的皮夹克，慢条斯理地擦拭指间的血污，闻言白了对方一眼。不过白许看不出来，因为此时的达鲁正处于半兽人的兽化状态，整个眼球都是黑色的，压根看不到眼白。要说队里唯一能给程锋招发火的，莫过于副队长白许，那嘴，犯起贱来能让死人掀了棺材板。
将枪扔回给队员，程锋环顾了一圈在场抱头蹲下、如鹌鹑般蜷缩的人群，胸腔的起伏趋于平缓。他弓下身，贴着光头的耳侧，低声威胁道：“货在哪，自己说，别等我从你嘴里打出来。”
亲眼目睹了程锋拿打手们当沙袋打、又在人群中悍然开枪的行径，光头深知自己遇上真流氓了。为了保住全身的骨头，他只能如实交代：“在酒……酒窖……第五排……第三个桶里……”
程锋一偏头。白许心领神会，立刻带人如狼似虎地扑向酒窖入口。
不多时，植入式耳机里传来白许刻意压低的声音：“头儿，捞着了。”
程锋将光头甩给达鲁看守，动作随意得像丢一块肮脏的抹布，自己转身踏入通往酒窖的阶梯。酒窖里，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醇红酒和陈年木桶的味道，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酒桶的轮廓。
程锋挥手，示意跟进来的队员退出去。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上面的混乱，只剩下他和正掂量着一只黑色防化袋的白许。
“多少？”程锋的声音在酒窖里显得格外低沉。
“这袋三百克。”白许拍了拍鼓囊囊的袋子，下巴点了点旁边的酒桶，“桶里还有三包，分量相同。”
酒窖昏沉的光线模糊了程锋的表情，他沉默几秒，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交一公斤回局里，剩下的……老规矩。”
白许不再多言，动作利索地掏出另外几个空的防化袋。在昏暗的光线下，他将其中一包里的淡黄色晶核仔细地分装成一小袋、一小袋。最后，将散装的那一小袋，塞进了自己战术腰包最里面的夹层。每次缉私行动，程锋都会扣下一到两成左右的赃物，其余部分上缴局里。
这些货物里面，有一部分会流回黑市，用以培养线人，再挪出一些分给队员们做奖金，至于剩下的，程锋从来没说过用到哪去了，白许也从不问。
收队归来，白许又耗费了整个下午撰写冗长的行动报告。完事找程锋签字，却被达鲁告知领导交完装备就出去了，说是过完周末再回来。
白许不屑撇嘴：“又去六区会情人了？”
达鲁怜悯而视：“你嫉妒？”
“操！老子当然嫉妒！”白许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老子嫉妒他收工就能溜号！老子还得值班！还得盯着训练场那帮小兔崽子！老子都他妈单身整整一礼拜了！身心俱疲！”
达鲁认真地思索片刻，尔后缓缓地、郑重其事地向着白许……张开了那足以勒断兽人脖子的粗壮双臂——
“来，抱抱。”
“！！！！！！！！！！”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白许忽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多谢关心，我还是单着吧。”
尽管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这块头，操不动啊。
TBC
还是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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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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