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机械声像一把钝锯,正在缓慢切割社畜的抽痛的神经。凌晨一点,办公区只剩社畜一人,显示器蓝光在脸上投映镜框惨淡的阴影。三个月来第无数次加班,修改市场部第七版方案,只因为李总监在酒桌上随口答应了客户不可能完成的要求。
“小危啊,这个项目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下午的会议上,李总监把文件夹推到社畜面前时,无名指上的婚戒在投影仪光线下闪得刺眼。他嘴角挂着那种老登特有的油腻笑容,“年轻人要多锻炼,这可是机会。”
社畜盯着他衬衫领口蹭到的口红印,想起上周五他提前离场说是岳父生日,实际是被同事撞见在银泰城搂着新来的实习生。会议室里其他人都低头假装没听见,包括昨天还和社畜吐槽“老李不是东西”的小张。
指甲陷入掌心,疼痛让社畜勉强维持表情管理。走出会议室时,后背已经浸满冷汗。三个月没休假的疲惫像铅水灌进骨髓,而此刻电脑屏幕上,第七版方案批注栏里又多了条留言:整体方向不对,重做。
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跳到21:23,微信弹出母亲的消息:王阿姨给你介绍了税务局的小伙子,周六必须去见。未读消息栏里还有父亲三小时前发的「你表弟下月结婚,礼金要包八千」。
社畜抓起马克杯灌下已经冷掉的咖啡,舌尖尝到沉淀的苦涩。睁开眼,屏幕上的宋体小字扭曲蠕动,像一群黑色蛆虫爬过视网膜。
“啪!”
门撞击到墙上的声响在办公室格外刺耳。
等社畜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李总监的独立办公室门口,怀里抱着半人高的项目文件。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他正对着手机摄像头整理发型,微信对话框里备注"宝贝"的头像明晃晃亮着。
推门声惊得他差点摔了手机。
“我不干了。”社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社畜将文件重重砸在他核桃木办公桌上。文件夹弹簧扣崩开,纸张雪花般散落。李总监保养得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滑稽的震惊,像被掐住脖子的北京鸭。
“这些,”社畜抓起一叠纸甩向空中,“是你承诺客户的空中楼阁。”又一把扬出去,“这些,是市场部塞来的私货。”最后举起标着“终版”的文件夹,“这是你口中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垃圾。”
纸张纷纷扬扬落下时,社畜听见外面工位区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李总监的脸由红转青,嘴唇哆嗦着挤出句“你疯了”,右手已经摸向座机电话。
“要叫保安还是人事?”社畜摘下工牌甩在桌上,“省省吧,劳动仲裁材料我准备了两个月。”转身时瞥见玻璃门外挤满看热闹的脑袋,小田那张写满惊恐的脸格外醒目。
走出公司大楼时,社畜深吸一口气,风裹着汽车尾气灌进肺里。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而社畜终于不用再踏入那个压抑的牢笼。
社畜摸出手机,把钉钉、企业微信和所有工作群一键卸载。关机前最后看到的,是部门群里炸开的99 消息和迅速撤回的几条语音。
公寓电梯的镜面照出社畜浮粉的脸和晕开的眼线。十六层到了,钥匙转了三圈才打开生锈的防盗门。四十平的第一层空间里,晾在落地窗边的袜子已经不滴水了,餐桌上摆着昨晚没扔的外卖盒。
手机在包里震动。母亲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像一条吐信的蛇。
“喂,妈。”社畜用肩膀夹着电话,手指拧开烧酒瓶盖。
“你辞职了?!”尖锐的声音穿透耳膜,“你表姐刚给我打电话,说看到你在公司发疯!你知道现在找工作多难吗?你都二十八了,没工作没对象,你——”
社畜将手机拿远,等那头的咆哮告一段落才敷衍几句。
烧酒滑过喉咙的灼烧感稍稍冲淡耳边的尖声。社畜盯着墙上的霉斑,嗯嗯啊啊地应付着,直到话题必然转向“相亲”“结婚”“别人家孩子”的固定流程。
“周六下午两点,银泰城星巴克,穿那条藕荷色裙子……”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社畜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了五分钟。
“知道了。”挂断前最后听到的是“别任性了”和父亲背景音里的“不像话”。
酒瓶很快空了。社畜瘫在布艺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渍。辞职的快感像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粘稠的焦虑开始在胃里翻搅。
社畜的这个年龄麽,稍微结合了一下国情。等过了30社畜就很少被催婚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鞭子和糖果 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