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聿和施兰心在一家面馆坐下,工作日这里没什么人,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
看到秦聿来了,老板笑呵呵地走过来问他:“小聿,这是你女朋友吗?”
秦聿向施兰心介绍:“这是张伯伯,和我父亲是好友,我小时候经常在张伯这里吃面。”
施兰心跟张伯打招呼:“伯伯好,我叫施兰心,是秦聿的……老婆。”
张伯欣喜:“我们小聿都结婚啦?怎么没跟我们说?”
秦聿:“今天刚去领的证,这不就来看您了。”
“好好好,今天伯伯给你们做好吃的,就当沾喜气了!”
说着,张伯就向后厨走去,秦聿看着他蹒跚的背影,想起来他小时候经常来吃面的时候。
张伯一直很乐观健谈,这把年纪了身体还是很硬朗。他有一个儿子和他差不多大,也在H市上班,节假日的时候会回来看他。
父亲已经走了五年了,对于当初那件事,他想他也该释怀了。
看出秦聿有心事,于是施兰心握住他的手,两只戒指交叠在一起,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秦聿,怎么了?不舒服吗?”
秦聿笑了一下:“没事,张伯做的面特别好吃,你一会儿尝尝。”
“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吃面吗?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呀?”
施兰心看秦聿做饭觉得是一种享受,除了长得帅之外,这个人确实很会吃,做的饭也很好吃。以她有限的形容词来说,秦聿称得上是大厨了。
“我喜欢雪菜肉丝浇头的,这个也是张伯的招牌。”
施兰心点点头,她特地转移注意力就是看出秦聿有一些现在不想说的话,但没关系。
说话间,张伯就把饭端上来了。
“这是小聿爱吃的雪菜肉丝面,小聿媳妇,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不过这个大排面不错,你尝尝……还有一个炒青菜,你们慢慢吃吧。”
“谢谢张伯!”
施兰心看着眼前这碗令人食欲大动的大排面,二话没说就是干饭。
一点汤沾在了她的下巴上,秦聿抽了张纸巾想要给她擦一下。
手伸到嘴边,又觉得是不是有点冒昧了。
施兰心见状直接将嘴角怼到秦聿纸巾上:“快给我擦擦!”
他想,有时候她是比他豁达的。他只是看起来对一切都很平淡,但一旦开始在乎,又比谁都在乎。
“秦聿,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啊,你要跟我一辈子相敬如宾吗?”
秦聿看着她那双滴溜溜的漂亮眼睛,不小心就被晃了神。她是如此生动,比周围的万物毫不逊色。
他有点庆幸和她结婚了,还好跟她结婚了。
“怎么样,好吃吗?”
施兰心点点头,秦聿说:“这附近还有一家小吃也不错,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给你买回来。”
“好。”
张伯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秦聿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聿媳妇,对了,你叫兰心对吧......兰心,下个月小聿爸爸的祭日,你们记得来我这里把酒给他带过去。我老了,腿脚不好,上不了山路了......”
下个月是秦聿父亲的忌日?秦聿却只字未提过。
“张伯,”施兰心看了一眼外面,秦聿估计还得一会儿才回来,“你能跟我说说秦聿的事情吗?”
张伯坐在她旁边,眼神望着屋外的天空,缓缓说道:“小聿这孩子也是命苦,他是被他爸爸收养的,后来又特别有出息,听说考上了D大的学医去了,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唉......都不知道他如今在这个小村子里是想开了,还是没想开。还好现在有你在,他也不是一个人了......他爸在天上应该能放心了。”
那件事?想必就是秦聿一直不愿开口的那件事吧。
施兰心也没有追问,只对张伯说:“张伯,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哎,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又闲拉了两句家常,秦聿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兰心,你尝尝,这是桂花酒酿。”
秦聿把打包盒从袋子里拿出来,然后把盖子打开,把勺子递给她。
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是她的错觉么,莫名觉得有点缱绻。
她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给她起了这个名字。蕙草象征心灵纯净,兰花象征品性高洁,蕙质兰心,故此形容女子的内在美德修养而非外貌之美。
施兰心打趣他:“秦老板,怎么这么殷勤呀?”
“让你吃好喝好,不是我的职责吗?”
秦聿看她一副狡黠的样子,也要逗她一番,他的手抚过她的耳际,见她耳朵红了几分。
“别搞,张伯看着呢……”
一败再败。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试图挑衅秦聿而反被挑了,秦聿这个人看着一副温柔无害的样子,实际上腹黑的很,哼哼。
两人从张伯的店里出来以后,又在镇上走了走。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山林也渐渐披上红色的外衣,层林渐染,日光和煦。
“秦聿,你……”
其实施兰心是想问张伯说的关于秦聿爸爸祭日的事情。
秦聿看出施兰心有话想说,于是在她身边停下:“怎么了?”
“刚刚张伯跟我说,下个月你爸爸的祭日,去之前找张伯拿酒。”
施兰心小心地观察着秦聿的神色,没想到对方只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回答道:“好。”
她看着他的侧脸,一提起这个话题,他整个人都好像凝重了许多。
施兰心没说话,她感觉到秦聿现在有点心情不好。
“我知道这件事情早晚会告诉你,只是我现在还没整理好,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残酷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秦聿用残酷两个字来形容……
秦聿这个人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看着淡漠得如同寺里的一尊菩萨,会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如此难受?
施兰心看着他紧绷的嘴角,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除了温柔美好的另一面。那温润的月亮的,背面。
就算秦聿现在并没有像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人士那样,但她知道他是一个内心强大的人。
秦聿这样的人,本来应该拥有光明的未来,她之前看过秦聿那一沓厚的能垒墙的研究成果,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很大的难处,他这样的人日后也许会成为医学界的新星,可如今却偏安在这个小山村。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会让他连这样的前途都放弃了?
提起这件事,秦聿的眼神都黯淡了几分,她不忍心看到他这样。她甚至可以想象曾经的秦聿应该像天上的月亮一般高高悬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入凡尘。
他本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施兰心修长的手抚上他宽阔的背:“秦聿,无论你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我会陪着你。”
施兰心的声音不算柔软动听,但在秦聿的心里却如同一股暖流淌过。
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放松了下来,看向她的眼睛。对上她坚定的眼神后,然后释然般的一笑:“谢谢。”
成年人之间的交流心照不宣,而他们更是称得上默契十足。明明此前应该从未见过,却好像相识很久一般。他的一个眼神,她就能知道他的想法。
施兰心这个人,称不上温柔可人,她有时可爱有时又有超乎常人的坚韧,她漂亮勇敢,又敢于取舍。
秦聿心里的某道裂缝,在不知不觉间,也被人温柔地抚平了。
施兰心抱住他,他的怀抱温暖而宽厚。秦聿鼻息间萦绕着她脖颈间淡淡的香气,想起了他们院中的那颗桂花树。
从前,那个院子里是他和父亲,如今,也有了她。
*
柳方圆正对着一桌子报告发愁,闺蜜倒是和帅哥提前退休享受山水田园了,她还在这做牛做马呢。
偏偏她那个顶头上司又是个讨厌鬼,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天天压榨她,她这个月已经有31天没睡过好觉了。
再好看也不会给她多发一毛钱工资,不相看两厌就不错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上学爱上老师,上班爱上老板啊?受虐狂吧。
“柳方圆,这个拿去再改一下。”
谢懿发来一个文件。
都晚上九点了,老板人在办公室,给门外的她发微信布置任务。家人们谁懂啊,九点还要加班,加班费一毛钱都没有。
柳方圆狠狠地朝老板办公室剜了一眼。
她打开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老板批注。不过谢懿有个优点就是,他不会莫名其妙要求人把方案做成五彩斑斓的黑,有问题他会明确地提出怎么改。
这也是她能从老板身上挑出来为数不多的优点。
私生活不混乱也算一个,不过就他这种工作狂,也没时间混乱。
柳方圆认命地做牛做马起来,毕竟这家公司除了没加班费,其他的待遇算是行业内还可以的了。起码五险一金有,周末如果不双休要出差还能调休,工资也还可以,不然她早跳槽了。
快十点的时候,谢懿看了一眼表,他每天加班到这个点是常事。随即又瞥了一眼外面的柳方圆,就她的工位还亮着灯。
于是他站起来把办公室灯关了往外走,走到柳方圆的工位前对她说:“柳方圆,你先回家吧,明天早上可以晚点来……”
“哦……”
柳方圆应了一声,然后把文件保存了,正站起来要穿衣服,“啪”的一声,办公室陷入一片漆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有鬼啊!!!”
柳方圆胆子本来就小,又加上加班精神涣散,不管三七二十一,嗖的一下子窜到谢懿身上。
她这个时候也不管老板是不是活阎王了,起码他是个活人啊。
谢懿懵了,柳方圆虽然人比较抽象,但是身材还不错,主要是她也贴的太近了,呼吸间他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起伏。
不是,这……
“柳方圆,你……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活阎王也有不自在的一天。
柳方圆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老板,老板啊!!!
“啊啊啊,老板对不起,我,我怕鬼……”
谢懿看着窗外透过来的些许月光撒在柳方圆的脸上,让她有点稚气的脸上也有了一□□惑的味道。
谢懿咳了一声:“应该是,断电了……”
柳方圆魂不守舍地点点头,都怪这个活阎王让她加班,让她被吓死的同时还出丑,这下外面这么黑,她可怎么走出去啊。
谢懿看她一脸惊魂未定,便说:“你跟我一起出去吧,我送你回家。”
这个点想必也不好打车。
“不用不用,这也太麻烦老板了吧……”
“不麻烦,反正顺路。”
顺路?她家在城西,老板住的别墅在城南,顺路个锤子。但也可能是老板良心发现了过意不去,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毕竟人就要在别人心有愧疚的时候得寸进尺,更何况她加了这么久的班这是她应得的。
柳方圆火速穿好外套,然后捏着谢懿的西装衣角,随着他的脚步往外走。
到电梯间一看,果然电梯也停电了。谢懿给大楼物业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务必及时来修,免得耽误明天上班。
柳方圆在心里吐槽,呵,果然是资本家。
“走楼梯吧。”
高冷的谢老板一声令下,带着她往楼梯走。天啊,他们的办公室在20楼,幸亏不是夏天,要不然这走下去不得热死。
而且,这楼梯间也太黑了吧……一层一层往下看去,黑得就想一个吃人的深渊,尤其是每层的安全门那里都有个泛着幽幽绿光的安全出口牌子……
啊啊啊,停电的大楼,黑心肝的老板,无助的她……
柳方圆在谢懿身边小声的说:“老板,那个,我能不能抓着你,我太害怕了……”
谢懿好奇,平时柳方圆在公司里那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去哪儿了,跟现在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
不过,还挺有趣的。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认命一般伸出一只胳膊:“抓吧,你轻点。”
柳方圆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
别说,资本家身材真是不错,这胳膊还挺结实,看来常常健身。
于是他俩摸着黑一层一层地往下走,楼梯间静得能听到柳方圆的心跳声,这也太吓人了。
他们这栋办公楼装修的特别好,全封闭的那种,楼梯间连窗户都没有,平时换气全靠新风系统,这也就导致了这个楼梯间如果不开灯,真是一片漆黑。
人一旦在恐惧的情形下,就会胡言乱语,柳方圆嘴里叨叨着:“老板,我害怕,菩萨保佑,我以后再也不看鬼片了……”
但她属于又菜又爱看,吃一堑不长一智,下次还看。
楼梯间太黑,照明只能靠手机的手电筒,谢懿又怕他俩摔倒,所以走得很慢,导致这二十层楼梯下得异常漫长。
谢懿破天荒地笑了出来,他没想到柳方圆胆子这么小,于是用这辈子别人都没听到过的话安慰她说:“没事了,快到了……”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那个绿色的安全出口处一闪而过,恰好被柳方圆看见了。
“啊啊啊——”
柳方圆一把抱住谢懿,一用力竟然把他给逼到墙角了。
她手指伸向一个地方,用快哭出来的语气说道:“老板,真有鬼啊,真有……我刚才看见了……”
谢懿比柳方圆高一个头,此时被她紧紧抱住,呼吸间全是她的香气,让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紧张,心脏怦怦跳。
但他能肯定的是,肯定不是因为她口中的鬼,而是他怀里这个人此刻对他的依赖。
柳方圆精神紧绷,不敢看周围的环境,感觉这漆黑的空气里全是恐怖的东西,只能拼命往谢懿怀里钻,只有这个怀抱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尽管平时她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但此刻他竟然是她唯一的依靠。
天杀的,这楼梯怎么还下不完了,她真不是故意要占老板便宜。
谢懿不自然地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轻软顺滑,手感挺好,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别怕,有我在。”
他感受到怀里那颗脑袋点了点,然后嗖的一下又放开了他。
谢懿往那个牌子那里看去,心下了然:“应该是只老鼠吧,没事。”
柳方圆颤颤巍巍地问道:“老板,我们到几楼了……”
“应该是十楼了。”
老天爷,下了半天才下到一半,要她命就直说啊。
“老板我们是不是永远下不去了,这怎么半天才到十楼啊……”
谢懿跟柳方圆做上下属这一年以来,可能是第一次认识到这样的她,平时柳方圆跟其他同事都是有说有笑的,但是在他面前基本上就是:收到,好的,没问题。
这也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看起来像个小姑娘。也许是自己是上级的身份,也许是他本来就不苟言笑,所以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吧。
“柳方圆,别害怕,我们快到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话说出来,怎么感觉有点暧昧呢?
柳方圆这才感觉到,老板已经被自己拽了一路了,接着手电筒的光,她看到老板的领带都被她给扯歪了,领口的衬衫扣子也扯开了。
就朝这个角度看过去,老板的皮肤还挺白嫩的……
施兰心还真说对了,都这么害怕了,她这脑子里还能五彩斑斓的黄啊。
谢懿在黑暗中牵住了柳方圆的手,主要是因为她掐得他胳膊都痛了,还是换个地方让她嚯嚯吧。
柳方圆感受着谢懿从掌心传来的温度,这可是那个平时高贵冷艳除了骂人不多说一个字的老板啊!不管怎么说,资本家此刻就是她心里的耶路撒冷!她决定以后的三天里,再也不偷偷骂他了!
走了半天,终于到楼下车库了。柳方圆长舒了一口气,随着谢懿牵着走到了他的车旁。
“上车吧。”
柳方圆一看手机,下楼才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她却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
系好安全带,谢懿在导航里输入了她家的地址,缓缓向外面开去。
外面的世界灯火通明,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俩在刚刚那栋大楼里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探险,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
柳方圆在车里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尴尬,想起刚才对老板的一通非礼,一抹红晕爬上了耳朵。
谢懿把西装外套脱了放在后座,袖子随意地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修长的手指扶着方向盘,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虽然平时就觉得老板一副人模狗样的,但此刻真觉得老板更加人模狗样了。
这张脸不笑的时候,俨然就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
笑起来……对不起没人见过老板的笑。
车窗起了雾,柳方圆悄悄在上面画了个笑脸,给老板的车盖了个章。
没过多久,柳方圆家就到了。
谢懿把车停在小区路边,转过来对她说:“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可以不用来那么早。”
柳方圆看了一眼谢懿,这位万年冰山般的资本家,竟然难得用堪称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她火速解开安全带,逃一般地扔下一句:“老板开车小心,再见!”
跑了。
谢懿看着她飞奔回家的背影,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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