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楚这是暗恋林率的第几天了,但季鹤洲笼统地,大致的,认为这是第八个年头了。
粗略算来,可以当作是第两千九百二十天。
季鹤洲也不知道,怎么就拖了这么久,他一向是讲究效率的人,自小性子最是急躁,最厌烦等待,最深恶痛绝的就是优柔寡断。
所以小学的时候学习干脆利落的散打,热爱什么事情都不如打一架来得轻松。
他甚至在进了青少年组省赛,得了第一名。
训练的时候,还因为厌烦对手嚣张的表情,力道失控,一个旋转后踢腿上去,直接把人下巴踢穿。
赔了十万。
初中不爱那些打打杀杀的运动,喜欢上了数学,尤其喜欢几何。
他喜欢那种读完题目后抽丝剥茧层层递进最终获得正确答案的感觉,比看一场时常两个小时的冗长外国大片要来得痛快。
高中的时候,季鹤洲对物理着迷,但沉浸在唯物主义历史长河的快乐也只维持了两年,高三就转换了目标,喜欢上了生物。
那会儿季鹤洲对自己的职业规划是当一名医生,倒不是为了救死扶伤,他只是想要亲手研究一下神奇的造物者创造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存在的。
细胞是为什么这么奇妙地组成了一个个不同的人类。
大脑到底是人的本体还是控制人的寄生种?
他倘若真的走入医学的道路,大约不是一个能够共情患者的医生,但绝对是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突然的,仿佛命运转折般,给他送到了政法大学。
起因是报志愿的前一天,他陪爷爷在马场和老伙计们骑马聊天的时候,听爷爷的朋友们说想找一个好律师太难了,又怕被做局,又怕自己找的律师团不够别人的好,自己去啃律法书吧,却一个个老花眼,看封面的字都费劲。
随后忽地有个老头乐呵呵地说:“老季,你这孙子一表人才的,学习又什么都是第一,不如送去念法律,出来后给咱们几个当顾问,工资开十倍。”
季爷爷也只是随口说:“那敢情好,等我家鹤洲把你们公司全整破产,我来收购哈哈。”
只不过是老头子们的玩笑话,谁知道等在网上填报志愿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就填报了政法大学。
那一秒他自己心里想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当在学校大门口闲逛,看见拖着蛇皮口袋、一身简单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裤、背着黑色双肩背包、手里还提着个红色水壶的林率茫然又满眼星星到处张望的时候,盛夏灼人的风便像是全都猛地朝着他吹来。
那一刻时间是真的静止着,瞳孔像是高倍相机一般一圈圈骤然聚焦。
林率哪怕打扮得堪称老土,也实在是个漂亮的美人,头发像绸缎,皮肤胜雪,骨架小而匀称,下巴很尖,标致得好似真人玩偶俏生生活了过来。
对待漂亮的人,平凡大众欣赏归欣赏,却都有着不敢贸然接近的毛病。
会下意识给对方预设一个高冷傲慢的性格,生怕自己过去友好搭讪,换来的只会是一个白眼。
偏偏林率当时也在找迎新的学长,犹犹豫豫的,挑来挑去,找到了一看就是好人,笑起来很和气的季鹤洲。
小林同学觉得这位同学长得一身正气,又帅又高,浓眉大眼的,下意识觉得人家是好人,好说话。
谁料林率问了句‘请问是迎新学长吗’,却没有得到回答。
季鹤洲只张了张嘴,心脏就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他也知道自己不说话不好,可眼看小林一步步走向自己,期待地,用那双足以装下整个宇宙的黑色瞳孔望着他时。
他除了像被美杜莎控制的可怜人,只有灵魂还能发出颤栗,其余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动弹。
而林率见他不说话,很莫名其妙的转身问别人去了,大概率也忘记了他们这尴尬的第一次见面,至今还对不少人讲,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寝室来着。
后来季鹤洲多次复盘,都认为自己的一见钟情说出去很可笑。
这完全是见色起意,是肤浅的,最容易变心的一种。
可偏偏他当时没有考虑太多,满脑子都是调查一下林率的背景和寝室号,第二天就大摇大摆搬去和人家住了。
紧接着,通过几个月的接触,林率的性格也完全被季鹤洲摸透。
单纯、对学习很擅长、喜欢学习好的人、喜欢和学习好的人玩。
最喜欢吃的是面条,什么面条都喜欢。
最喜欢的老师是小学老师,因为这个老师告诉他只有学习是唯一出路。
梦想是变有钱,理想也是变有钱。
和所有美人脾气不好的刻板印象相反,林率几乎没有什么脾气,对迟到的人表示理解,对出尔反尔的人表示没关系,对抢了他奖学金名额的人甘拜下风。
林率认为这个世界一定对得起努力的人;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甚至认为好人一定会有好报。
沉迷手机的那几个月,林率会因为看见可怜的老太太老爷爷生活困难而流泪,也会因为看见男女之间某一方出轨导致另一方多年感情终成笑话而伤心。
林率是个十足的感情充沛真性情的善良孩子。
越这么了解下去,季鹤洲便越觉得自己死定了,这辈子都非得到这个人不可。
这种念头似瘟疫疯狂占据他的身体,但另一边仅存的良知又畏缩不已,认为这样的好人,怎么能够拉他走向没有后代的不归路。
毕竟林率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
由于如今网络发达,社会风气变化开放,大部分男生或多或少都会开男同的玩笑,彼此之间还会打趣,所以林率不是不知道同性恋这个群体。
问题是林率对此简直毫无概念,除非一个画着浓妆,夹着嗓子,张口闭口都喊着‘老娘’的娘娘腔出现在他面前,他才会明白,这是gay。
所以无论季鹤洲觉得自己表现得实在很明显了,林率都一无所觉。
大概林率还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为兄弟两肋插刀,非常热爱为兄弟花钱,极度喜欢做饭,不给兄弟做饭吃就浑身难受的傻大个。
当然,季鹤洲或许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表现明显。
真正的想要人知道自己的心意,直截了当的追求便是了,干嘛像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只敢在深夜爬出来嗅嗅月光的味道,白天是决计不肯出来的。
他时常在干脆坦白,是死是活都有个决断,不答应就光明正大开始追求,想必以他们这些年的感情,林率也不会当机立断和他拉开距离。
可万一呢?
好像八年时间都不够保险,总得再等等,或许等林率察觉到自己对他也有别样情绪,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恨的是小林律师随着年纪增大,随着同龄人陆陆续续谈恋爱结婚生子,越发把成家挂在嘴边。
这可恶的漂亮家伙每说一次,季鹤洲便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正在处心积虑拉一个光明的仙子同流合污。
他想自己是很爱林率的,心痛到,某些时分甚至想过放弃。
改变他们兄弟关系,换来的不一定是长长久久的爱情,他们兄弟关系能够处得这样好,换成爱人能够这样好吗?
他是绝不会让林率伤心的,可他不是万能的。
朋友的职能就是在一个人受到爱情或者工作上委屈的时候倾听。
作为爱人,有些委屈便又不愿意说出口了,因为难为情,害怕词不达意,期望爱人能够透过自己不同以往的细小差别,自己察觉感受出来。
季鹤洲自认从小到大是全能的,学习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哪怕是卧底在心爱的小律师身边,见缝插针的让对方依赖自己,却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不让林率掉眼泪。
天啊,他真是不知还能怎样爱他了。
还没有在一起,他就害怕。
可当真让他放手,那免谈。
季鹤洲是势在必得了,可这到底得等到什么时候?
此刻他看着为自己涂红药水的小林律师,不由自主地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了?疼?”小林律师疑惑地皱着眉,抬头去看好哥们。
季鹤洲目光又老饕似的落在小林律师柔软的唇瓣上,他似有若无地,又从林率身上嗅到月光的味道。
鬼知道这是什么香味,但就是令他想到月光。
这种带着体温的香气时时刻刻叫季鹤洲想去碰碰林率,不是牵牵手,也得捏捏耳垂,要不就是要揉揉头顶,实在不行,就借着拥挤的早高峰的电梯,被人群‘挤’到小林面前,把这人嵌进怀抱。
“不疼,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养条狗。”
“养狗?”小林律师既诧异又高兴,“怎么突然想着要养狗了?”
那当然是因为养育共同生命体,能够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密不可分啊。
季大少爷笑眯眯道:“朋友家的大狗生了,问我要不要,我看你平时蛮喜欢的,所以随便问问。”
欸嘿~
季鹤洲:我们得有个孩子。(狗也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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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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