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栖寒又一次自杀了。这次，她做得很隐蔽，趁陆凛舟去上班，她从柜子里翻出了陆凛舟之前为了应急准备的安眠药，吞了一整瓶。她还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字迹很轻，有几处被眼泪打湿，晕开了墨：
“凛舟，对不起，我还是没能坚持下去。我太疼了，那些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转，说我会害死你，我不想你有事，你那么好，应该找一个健康的女孩，过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被我拖累。
我很开心能遇到你，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光，谢谢你陪我看海，谢谢你给我买八音盒，谢谢你告诉我，我值得被爱。这些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我会记在心里的。
你要好好活着，别想我，别为我难过，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
我爱你，凛舟。
——栖寒”
陆凛舟下班回家，推开门，看到的不是往常坐在窗边等他的夏栖寒，而是倒在地上的她，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生气。他冲过去，抱起她，手指探到她的鼻息，很弱，几乎感觉不到。他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拿起纸条，手不停地抖，眼泪掉在纸条上，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整个人都疯了，抱着夏栖寒往门外跑，鞋子跑掉了一只也没察觉，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声音抖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去……去市三院，快，求你了，快一点。”
医院里，抢救室的灯亮了很久，红色的灯像一只眼睛，盯着陆凛舟，让他心慌。他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指节发白，指甲嵌进肉里，渗出血珠也没感觉。他一遍又一遍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去上班，为什么没有早点回来，为什么没有把药藏好，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她。
同事们过来劝他，递给他水，他也没喝，只是盯着抢救室的门，像一尊雕塑。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这么慢，每一秒都像在凌迟他的心脏，疼得他喘不过气。
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摇了摇头，语气很沉重：“陆医生，我们尽力了，她吞的剂量太大，对器官损伤很严重，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一直昏迷着，靠呼吸机维持生命。而且……她的意志很消沉，不想活了，就算醒过来，也很难再恢复了，你要有心理准备。”
陆凛舟看着医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走进抢救室，看到病床上的夏栖寒，脸色苍白得像纸，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机的声音很规律，却像一把锤子，敲在他心上。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给她一点温度：“栖寒，醒醒，我来了，你别睡，我们还要一起看海，一起听八音盒，一起给洋桔梗浇水，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那天晚上，陆凛舟守在病床边，握着夏栖寒的手，说了很多话。他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蜷缩在床头，像一只受惊的小兽；说她第一次给他画画，画的是洋桔梗，旁边写着“谢谢你”；说他们第一次去海边，她笑着说“大海好蓝，像天空掉下来了一样”；说她面试回来，开心地扑进他怀里，说“我可以去实习了”。他说了一夜，嗓子都哑了，夏栖寒却还是没醒，只是眼角有一滴眼泪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
凌晨的时候，夏栖寒突然醒了。她看着陆凛舟，眼神很平静，没有之前的空洞，也没有痛苦，像一潭平静的湖水。“凛舟，”她说，声音很轻，很虚弱，“你都知道了？”
陆凛舟点头，眼泪掉在她的手背上，滚烫的：“我知道你疼，我知道你累了，不想再挣扎了。没关系，我陪你，不管去哪里，我都陪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夏栖寒笑了，很轻，却很满足，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好，我们一起走。去一个没有疼，没有黑，没有‘扫把星’的地方，那里只有我们，还有洋桔梗和八音盒。”
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的决定。陆凛舟办理了出院手续，带着夏栖寒回到了海边的房子。他把房子收拾得很干净，把夏栖寒画的画都挂在墙上，从第一次画的洋桔梗，到海边的日出，每一幅都挂得整整齐齐；他把那个八音盒放在桌子上，上了发条，让《小星星》的旋律一直响着；他还给那盆已经枯萎的洋桔梗浇了水，虽然他知道，它活不过来了，就像他们的爱情，虽然短暂，却曾经很美丽。
那天晚上，月光很好，像一层薄纱，裹着整个房子。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星星。陆凛舟抱着夏栖寒，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她靠在他怀里，很安静。他转动了八音盒的发条，《小星星》的旋律在房间里响起，很轻，很温柔，像妈妈唱的摇篮曲。
“凛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海边吗？”夏栖寒靠在他怀里，轻声问，声音很轻。
“记得，”陆凛舟说，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你说，大海好蓝，像天空掉下来了一样，你还说，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嗯，”夏栖寒笑了，眼睛里有一点光，“我现在觉得，我们就像掉进了天空里，一点都不疼了，很暖和。”
陆凛舟吻了吻她的额头，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药瓶——里面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安眠药，剂量足够让他们没有痛苦地离开。他把药倒在手心，递给夏栖寒，声音很轻：“准备好了吗？”
夏栖寒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碰了碰他的手心，很暖：“准备好了。”
他们一起服下了药，然后紧紧抱着对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海。八音盒的旋律还在响，《小星星》的调子，一遍又一遍，像在为他们送别。海浪声很轻，拍打着沙滩，像一首温柔的歌。
“凛舟，我爱你。”夏栖寒的声音越来越轻，像一片羽毛，飘向远方。
“我也爱你，栖寒。”陆凛舟抱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满足，“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再也不会疼了。”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像一层薄薄的纱，把他们裹在一起。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八音盒的旋律，和窗外海浪的声音。他们的呼吸渐渐变浅，最后停止在彼此的怀里，脸上带着平静的笑意，像睡着了一样。
墙上的画，窗台上的洋桔梗，桌子上的八音盒，还有海边的房子，都成了他们爱情的见证。他们没有战胜病魔，却战胜了痛苦，找到了属于他们的永恒——在没有疼痛的世界里，他们终于可以永远相拥，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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