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裴继家。
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女人围着围裙，在餐桌的塑料袋里翻找着做慕斯蛋糕需要的原料。
“只有抹茶粉？”
裴继从洗手间洗手出来，语气中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心虚：“其它味道还没上架。”
“好吧，那这次先做抹茶的。”
裴玲把袋子提到厨房：“能不能戴上手套，帮我把鸡蛋打了。”
对于亲姐的指挥，裴继向来很听从，他拿出鸡蛋和干净的铁盆，开始帮厨。
裴继家的厨房很大，虽然对于双层别墅来说，不算什么，但是跟普通人家相比，可以称得上是专业级别。
厨房里只传来打鸡蛋的声音，半响，裴继打破了沉默。
“最近不用改学生的论文吗？”
美国博士毕业后，裴玲凭借极强的科研成果顺利留校，成为了副教授。她的精力十分旺盛，除了科研，还在美国培养起了做甜品的爱好，一直延续到现在。
“截止日期已经过了，等着rebuttal。”
“……”
“你最近怎么样？学校的课难不难？”
“不算难。”
得到回复，裴玲点点头，继续做手头上的工作。
诺大的厨房里只有蛋液的搅拌声，似乎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在裴继小学的时候，裴玲就已经上了全封闭式的国际高中，在国外本科到博士毕业的这些年里，她跟父母一样很少回家。直到裴继成年，两个人的交流才变多了一点。
所以，两人的关系不算冷淡也不算生疏，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话可以聊。
裴继已经习惯了。
现在的时间其实并不晚，但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上学的时候，很多小朋友喜欢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天气。
因为这样的天气，意味着早点放学回家，还会有父母开车接送。
但是裴继并不喜欢。
在学校，他还有老师、朋友陪着一起，可回到家，空荡荡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被暴风猛烈拍打的窗户很难关。
也是在同样的一个暴雨天，裴继淋了一身的雨回家，洗完澡之后，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从那天起，他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裴继瞒着家里去了医院，医生说这是一种心理性的疾病，难以用药物干预，需要根治的话，最好能够住院观察。
但住院是不现实的。
于是，裴继开始尝试其他办法进行治疗，勉强压制住病情的发作。
直到某次，他跟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放学回家，突然感觉心脏一疼，手臂不受控制地往最近的人身上抓，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再后来，裴继一个人来到家附近的高级毛绒玩具店，给自己挑了一只巨大的粉色玩偶。
“鸡蛋打好了吗？”
听到裴玲的话，裴继回神，把蛋液递了过去：“嗯。”
……
姜蓝穿着灰色运动服，单肩背着羽毛球拍，走在从球场到食堂的路上。
没有肢体接触的一周，他有在好好扮演自己的直男人设——尽管在目睹裴继换衣服后，这件事变得有些困难。
姜蓝之所以同意那份治疗协议，一方面是惦记裴继的抹茶慕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利用协议划分边界，至少还能保持点距离感。
走着走着，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下一刻，裴继的胳膊就搭在了他的羽毛球拍上，把姜蓝吓了一跳：“我看背影就感觉像你！”
“刚刚打球去了吗？”
姜蓝侧身，试图跟裴继拉开一点距离：“嗯，正准备去吃饭。”
裴继笑了笑：“这么巧，我也要去食堂。”
姜蓝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带去了食堂，二楼的角落，裴继点了一份咖喱饭，姜蓝则是日式海鲜拉面，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闲聊。
“你们每周六都去打球？”
姜蓝：“嗯，一般是张若远叫我。”
裴继叹了口气：“你们太厉害了，我觉得羽毛球好难。”
姜蓝抬头看向裴继，发现他不像在故意谦虚，结合上次21:1的战况，歪头想了想：“其实不难，我可以教你。”
裴继有些意外：“真的吗？！”
姜蓝看他这副模样，忽然有点想笑：“嗯。”
“谢谢兄弟！”
裴继放下手中的筷子，抓住姜蓝的胳膊大力摇晃，拉拉扯扯之间，姜蓝只感觉有点晕，赶紧阻止了他。
吃完饭，两个人端着餐盘放到回收处，裴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低了音量：“对了，明天的治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姜蓝思考片刻：“不然下午？”
“好。”
二人约定好时间，就要往食堂门口走，结果刚走到门口，姜蓝忽然发现手上沾了点汤汁，提出要去洗个手。
裴继站在门口。
“那我在这等你。”
食堂的洗手间人有点多，姜蓝排了会队。
等到前面的人离开后，他上前拧开水龙头，伸出左手，搓洗了一下沾到汤汁的指节。
水的触感有些冰凉，不知怎的，姜蓝眼前忽然闪过纳新那天晚上，裴继低头跟他牵手的样子。
停、停、停！
他这是在想什么，说好的不对直男出手呢？？？
姜蓝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干手上的水珠，直到冷静下来，才转身朝门口走去，直到走到距离门口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忽然发现，裴继被人堵在了食堂门口。
站在裴继身前的男生穿着红色运动背心，模样嚣张：“呦，这不是数学系的前锋吗？”
“难得在学校里碰见你，正好把话说清楚，前几次打球提前退场，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说完这句，这人还挑衅地拍了拍裴继的肩膀，却被裴继冷脸躲开。
裴继没接话，明显是不想跟他们扯上什么关系，他平时在姜蓝面前总是笑着的，现在这副样子有点陌生。
路过的人察觉到这边异常的氛围，纷纷绕着他们走。
“会长跟物理系的人打球，突然提前退场了。”
姜蓝想起张若远对他说过的这么一句，皱了皱眉，这样看来，挑事的家伙就是物理系篮球队的。
那人仍然不依不饶，裴继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却始终沉默。
……啧。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姜蓝双手抱臂，迈步走了过去。
“输了球赛就来找别人泄愤？没见过这么输不起的。”
一句话，把来找茬的家伙听懵了。
与姜蓝人畜无害的外表相反，实际上，他的怼人的能力不差，属于乍听没什么，细想却很恼火。
裴继见姜蓝走过来，担心地皱眉，听完姜蓝的话，表情却变得有些懵圈，显然是没想到，平时好脾气的舍友还有这样的一面。
那人反应过来，不出所料地红温了。
“你tm说谁输不起？”
姜蓝：“心虚了？”
“你——”
物理系的前锋被彻底激怒，攥紧沙包大的拳头，冲着姜蓝的脸打了过来。
姜蓝的目的就是激怒对方，因此有提前躲闪的意识，只可惜他速度不够，男生的拳峰马上就要落到自己的侧脸上。
他索性自暴自弃，心想没关系。
从另一个角度看，挨打后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说不定还会给这人处分，也不亏。
于是，姜蓝下意识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炸响，过了不知多久，姜蓝轻轻松开眉头，脸上意外地毫发无损。
反倒是动手打人的人，正被裴继反手狠狠压在门上，疼得连连嚎叫。
“.....”
由于发生冲突的地点就在食堂门口，很快，就有老师和学校的工作人员赶来调解。物理系的人被带走问话，而裴继因为跟教务的老师们都很熟，只简单说明了原因，就回来了。
两个人坐在食堂附近的树荫下，姜蓝出于心虚，主动提出给裴继的手上药。
“嘶——”
听见裴继倒吸凉气的声音，姜蓝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他：“抱歉。”
裴继被姜蓝这么一看，忽然移开视线，拿起手吹了吹：“没事，过一会就好了。”
姜蓝：“……”
……裴继，难不成是在生气吗？
虽然自己故意把事闹大，差点挨了打，但结果还是好的。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裴继的动作干净利落，几乎在一瞬间完成了形势逆转，周身透出一种平时看不出来的狠劲儿，也不知道之前在忍耐什么。
药很快上完，姜蓝把东西收起来：“那我先回宿舍了？”
“嗯。”
裴继总是很忙，姜蓝已经默认，他只有在晚上和需要洗澡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宿舍里。
结果姜蓝起身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另一个穿红色马甲的人从食堂里走了出来，跟物理系前锋身材相似。
姜蓝脚步一顿，想起刚才裴继一味忍让的样子，微微抿唇，还是转身回去了。
听到脚步声，裴继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透出惊讶之色。
“以后再遇到这种人，可以武力制服。”
裴继愣了一下，没想到姜蓝专门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半响，裴继笑着叹了口气：“他说的其实也没错。”
裴继低下头：“其实，上次不是我第一次提前退场。两边队伍的节奏都被打乱，物理系对比赛的结果心有不满也算正常。”
裴继的声音变低，看上去还想说什么。
却被姜蓝直接打断了。
“就算心有不满，也不代表他们可以随意指责别人。”
姜蓝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除了饥渴症，难道就不会有别的意外导致人员替换吗？比如有人突然有事，或者肚子疼，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怪不到你身上。”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因为饥渴症，那也不是你应该承受他们恶意的理由。体育竞技，菜就多练，哪来这么多借口。”
姜蓝的语速有点小快，看到裴继一直忍让，他也实在有些生气了，才会上前挑衅。
“……”
另一边，裴继看着姜蓝，眼圈有点发红。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脸，突然笑出了声。
明天没有更新，后天随榜更[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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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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