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阴冷刺骨，林清的身影在黑气中若隐若现，怨念浓烈，黑气像触手一样在她周围翻腾。
她的动作疯狂而混乱，双手在空中乱抓，仿佛想撕碎什么。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声音破碎压抑，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痛苦和不甘。
陶时站在一旁，拿出招魂铃，手腕轻轻一抖。铃声低沉而有节奏，像涟漪一样在空气中扩散，带着一股安抚的力量。然而林清周身的黑气只是微微一滞，随即更加狂暴地翻涌起来。她的嘶吼声中夹杂着尖锐的杂音，像是无数个频率在同时发声。
郁莫陈眉头紧锁，试图与她对视，但那双猩红的眼睛毫无焦点，只有纯粹的痛苦和混乱。“林清，”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清晰而缓慢，“告诉我们，你需要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阵更加刺耳的尖啸。黑气中偶尔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一个冰冷反光的表面，孩童啼哭的残响，黄色小雏菊的碎片如雪般飘落。这些影像转瞬即逝，根本无法串联成完整的信息。
沈晞白啧了一声，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怨气太重，把她的神智彻底冲散了。现在她只是一团会尖叫的记忆碎片。”
郁莫陈的手指在袖中无声地掐了个诀。常规的通灵手段完全失效，林清的痛苦如同厚重的屏障，将一切试图理解她的努力都拒之门外。他能感知到真相就在那片狂乱的黑暗之后，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陶时的铃声未停：“她的魂体在自我消耗，再不稳定下来，恐怕会彻底变成地缚灵。”
郁莫陈眼神一凛，之前的慵懒散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专注。“按不住，那就先锁起来！”他话音未落，已从袖中滑出一叠明黄色的符纸，看也不看便扬手撒向空中。
符纸并未飘落，反而如同被无形的气流卷住，围绕着疯狂嘶吼的林清急速旋转，发出猎猎声响。夜风骤然加剧，以林清为中心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淡青色气旋，将那些狂乱的黑气强行约束在内。符纸一张接一张地亮起朱砂符文，首尾相连，构成一座光芒流转的圆柱形牢笼。
“晞白！”郁莫陈低喝一声，双手掐诀，维持着阵法，额角隐见汗珠。这“风缚符阵”极耗心神，但确是强行禁锢怨灵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沈晞白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缩，视线飞速扫过被困在阵中的扭曲身影，瞬间捕捉到了异常：“脚踝！那根线不是她的怨气！”只见林清惨白的脚踝上，缠绕着一根极细却异常凝实的黑线，另一端仿佛没入无尽的虚空，正源源不断地将狂躁的能量注入她的魂体。
他出手如电，甚至没人看清他是从何处取出的兵器——那是一把短剑，剑身狭长，泛着如月光般的清冷寒芒。没有多余的动作，沈晞白手腕一抖，短剑精准无误地斩过那根不祥的黑线。
黑线应声而断的瞬间，如同被掐断了源头，林清周身狂躁的黑气猛地一滞。
几乎在同一时刻，郁莫陈的风缚符阵光芒大盛，圆柱形的光壁骤然收缩，将逸散的黑气彻底压回林清体内。阵内尖锐的嘶吼戛然而止，疯狂的挣扎也渐渐平息。
林清的身影变得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苍白透明，周身的伤痕也未曾消失，但那双眼睛里的猩红和混乱却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深深的疲惫与痛苦。
她漂浮在符阵中央，微微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终于不再是那副彻底失控的疯狂模样。
陶时适时地再次摇动招魂铃，舒缓清心的铃音如同温水流过，进一步抚平她魂体上最后的涟漪。
郁莫陈缓缓松开手诀，松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几分调侃，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真是……够麻烦的。” 他看向林清，“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林清站在昏暗的光线中，目光复杂地看着郁莫陈，嘴唇微微颤抖。她的声音空灵而哀伤，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终于来了。”
“你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七日了，”郁莫陈微微仰头，看着飘在半空中的林清，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关切，“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这是我死后的第14天，”林清痛苦地闭上双眼，回忆涌上心头，“他发现了我的计划，在争吵中，我撞到了茶几上，碎片直接插了进来……等我再有意识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我甚至没来得及听他叫一声妈妈......”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第二天，他将我的身体分成一块一块，装进袋子，塞进了冰箱的冷冻层。几天后，他去了我家，半夜回来，从冰箱里掏出我的尸块，装进了行李箱。”
“然后，你利用一个学生让我们发现你，”郁莫陈接过话，“你就没想过，他会因为你的行为而陷入危险？”
林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扭头直勾勾地盯着沈晞白，“你是那只黑猫，对吧？”
沈晞白双手抱胸，眯了眯眼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郁莫陈看了眼时间，直切主题，“所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证据，”林清伸手指向天台对面那栋她生活了几年的房子，“他只把客厅的监控销毁了，但监控只是幌子，真正的证据还在那栋房子里。我需要你们找到它。”
“还有……我的日记，”林清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颤抖，“在客厅的花盆里，里面记录了他对我的家暴。他以为我什么都不敢做，不敢反抗。”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郁莫陈身上，语气冰冷而决绝：“那就让他，为他的自作聪明付出代价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散在空气中，林清的身形也渐渐消散。
而下次再见，就会是怨了之时。
天台一时只剩下三人，沈晞白走进法阵中蹲下身，把手按在地面上，一阵白光闪过，法阵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收拾完东西，回到楼下，郁莫陈拉开副驾驶的门，冲着沈晞白拍拍座椅，“上车吧，就当坐摇摇椅了。”
陶时已经钻进了后排，帮忙劝说，“这么晚也没人能看到，再说他马上要换车，也算是最后的缅怀了。”
沈晞白没多说什么就坐了进去。
郁莫陈发动车子，五菱宏光发出老旧的轰鸣声，在夜色中缓缓驶出小区。沈晞白斜倚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车窗边缘。
“下次换个不这么费劲的法子吧，”他突然开口，声音懒洋洋的，“每次都招魂布阵，累不累？要是有个灵媒，直接问话多痛快。”
后视镜里，陶时正在闭目养神，闻言轻笑一声：“灵媒可遇不可求，你当是菜市场挑白菜？”
郁莫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语气却漫不经心：“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比如祁路那小子，八字轻得能飘起来，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
沈晞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等他开窍？还不如指望你这破车学会瞬移。”
车身猛地一颠，郁莫陈故意碾过一处坑洼，“这叫情怀，懂不懂？”
“我只懂我的腰要断了。”沈晞白抓住车顶扶手，冷笑一声。
回到尚水阁已是凌晨，陶时径自回房休息。郁莫陈摸黑上了二楼，却见自己卧室的门虚掩着，一线暖黄的光从门缝漏出来。
他推开门，沈晞白正坐在他床沿，手里把玩着一枚从天台带回的铜钱。月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来，在他苍白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不请自来？”郁莫陈脱下外套挂在门后，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
沈晞白抬头，金瞳在暗处微微发亮，“见到叶淮枫了？”他指尖一弹，铜钱“叮”地一声落在郁莫陈枕边，“感觉如何？”
郁莫陈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倒茶，“能有什么感觉？人民警察热心查案，良好市民积极配合——”
“装。”沈晞白打断他，忽然起身逼近。郁莫陈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抵上桌沿，茶壶与杯盏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两人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睫毛的颤动。沈晞白盯着他躲闪的眼睛，忽然轻笑一声：“你心跳变快了。”
“......是你身上的猫味熏的。”
“嘴硬。”沈晞白退开半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叠的符纸扔在桌上——正是白天郁莫陈给纪明川的铜钱符咒，此刻边缘已泛起诡异的焦黑色。
“林清的怨气在侵蚀结界，”他转身走向门口，“你最好想想怎么应付那位叶警官，他可是都查到你身上了。”
房门轻轻合上，郁莫陈摩挲着发烫的符纸，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桃树枝影上。月光将「尚水阁」的牌匾照得惨白，像一道未愈合的旧疤。
第一个故事进展比较快，为了快速进入设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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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招魂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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