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样的心态,她活了好久,见证了朝代兴衰,历史变迁,高楼大厦取代水榭楼阁。
日子过了千年,在一个无比寻常的新春夜,她死水般的日子终于起了点波澜。
那日,她刚揍完一个想要欺负她的流氓,孤身一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突然,拐角处出现一个白影直直朝她撞来。
因为速度太快,她来不及躲闪,被撞翻在地,但好在不怎么疼,等她站起来,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地上留下了一本小说。
书名叫《天下第一剑修传奇》,她捂着发晕的脑袋,倒霉习惯后连咒骂都懒得,认命地将书捡回了出租屋。
慕千苏将鞋子往角落一甩,向后一躺,陷入柔软的被窝当中。
浑身放松下来,她想,这样的日子也不算太糟,起码她有片瓦遮头。
慕千苏咬了口馒头,美滋滋地想,还有一餐果腹。
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她翻开那本小说,借着门外烟火慢慢看了起来。
大概翻了几页,慕千苏就知道故事要讲什么了。
这是一本修仙文,故事背景就是一个魔族实力更强的修仙界,小说男主江维舟,九岁时村子遭到魔族屠杀,父母为了保护他死了,后来遇到仙人将他带回白鹤宗。
在白鹤宗的日子也不好过,师兄师姐常常欺负他,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将他活活烧死。
这场大火后,江维舟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他明白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死,便开始拒绝他们一些过分的要求。
这一行为惹恼了欺凌他的人,他们设计将江维舟骗入毒雾之中,想将他杀死,可江维舟非但没有死,还从里面获得了世间罕见的至宝灵泉。
有了灵泉,十四岁的江维舟开启了飞一样的人生。
十五岁拔出翠寒山,十六岁宗门大比夺魁,十七岁意外失踪达到满境,十八岁卧底魔族屠戮白鹤宗,十九岁登上剑阁阁主之位,二十岁带领正道中人打败反派驱逐魔族,从此天下太平。
通篇看下来就是一个字——爽!
因为现实生活太憋屈了,所以慕千苏很喜欢爽文,前期憋屈一点没关系,后续一定要爽,能有多爽有多爽,爽得头皮发麻最好。
捏着仅剩的一页,慕千苏揉了揉发酸的眼眶,打算看完最后一页就去睡觉。
为了提神,她不知不觉念出了声:“江维舟背靠金山银山,望着连绵不绝的朝拜者,叹道人生何其无趣。”
反应过来自己念了什么的慕千苏登时清醒过来。
“噗——你很装知不知道!”
看着被染红的书页,慕千苏愣住,口中鲜血越呕越多,五脏六腑传来熟悉的疼痛。
她耗尽最后一点力气让自己躺平,将被子盖在身上,手叠放在腹部,熟练地安排好了自己的死状。
她的思绪像一片脱离树枝的枯叶,随风飘零,好久才寻到归处。
第二个梦,她成了修仙界的小婴儿,是白鹤宗宗主之女,整个宗门的大师姐,宗门少宗主。
她拥有令人艳羡的家世,天下第一的名头和疼爱她的母亲,后来还有了一个事事以她为先的师弟。
师弟人长得好看,说话也好听。
“师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师姐是最厉害的师姐。”
有人劝她江维舟性子太过古怪,该好好管教,他们说得古怪慕千苏都知道,可她总狠不下心,只笑着跟他们解释:“我师弟很乖的。”
慕千苏沉浸在这样美好的日子里,做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梦,直到造梦者亲自将梦粉碎她才清醒过来。
……
那年春节,白鹤宗欢聚一堂时,她的师弟带着魔族大军闯入白鹤宗,烧杀抢掠,白鹤宗霎时沦为炼狱。
她看着那个向来乖巧的师弟,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是你背叛了我?
师弟没有说话,他向来温和眼眸变得陌生,慕千苏突然不认识他了。
她拔出剑,指着江维舟呵斥道:“何方妖孽,胆敢夺舍我师弟!”
师弟冷冷地看着她,语调异常平静,像是在聊一句无关紧要的天气:“师姐,你忘了吗?书里写的就是这样,江维舟带领魔族大军血洗白鹤宗,生灵涂炭。”
慕千苏如梦初醒,是了,她穿到了她看过的那本小说里,成了一个炮灰。
为了改变原著的悲惨命运,她对江维舟很好,江维舟对她也很好,当她沉浸在美好的日子里,以为原著中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时,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江维舟带领着魔族大军杀进白鹤宗,她做的一切成了笑话。
慕千苏握剑的手在抖。
杀了他!
她脑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杀了这个叛徒,杀了这个骗子!
可还没等她动手,便被身后之人一剑贯穿心肺。
她第二次重生,滔天恨意仍旧未能平息,她找到窝在柴房中苟延残喘的江维舟,像拖死狗一样将他拖到寒潭扔了进去。
看着寒潭的水渐渐恢复平静,慕千苏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可她还来不及畅快,便被一阵寒风裹挟着卷入寒潭,和她恨的人死在了一处。
她还是没能摆脱诅咒,陷入了另一种循环。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慕千苏尝试改变死局,机关算尽杀了他一次又一次,终于在第六次重生时凿开深渊一隙,让她窥得天亮。
第七次重生,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慕师姐,慕师姐!”
慕千苏睁开眼,眼中杀意仍未褪去。
慕芝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问道:“师姐,你怎么了?可是伤口又疼了?”
慕千苏一愣,下意识摇头:“不碍事,已经好了。”
修士受伤是常事,她已经记不起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了。
春风拂面,慕千苏站起身环顾四周,穿到这本书后,她每次重生的时间点都会推迟,杀江维舟也越来越困难。
上一次,她重生的时间点是白鹤宗被灭门前三个月。
而这次重生的时间点……
“阿芝,今年是哪一年?”
慕芝回道:“师姐,今年是玄真八百一十七年。”
“哦。”
慕千苏淡淡应了一声,还有一年。
江维舟呢?
“臭小子,让你干活儿不好好干是吧,找死!”
“就是,敢忤逆我们师兄,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别以为自己拿了宗门第一就了不起,没有长老收你,你不还是个外门弟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啊?撒泡尿照照自己。”
“周一又在欺负江师弟了,这江师弟真惨。”
“他不是在宗门大比得了第一吗,怎么不还手?”
“那是外门的比赛,外门都是些什么人啊,我去了也能赢。”
“赶紧走吧,小心被那伙人听见连你也收拾了。”
“是是是,咱们赶紧走。”
慕千苏站在台阶上,路过她的师弟师妹们纷纷向她行礼,关系近的叫一声师姐,关系远的称一声少宗主。
慕芝见她一直盯着那边的动静,问道:“师姐,我们要去帮忙吗?”
慕千苏犹豫了一下,手中凝出一颗灵珠弹到朝江维舟挥拳的人手腕上,那人痛呼一声,警惕地打量四周恰好对上慕千苏的眼神。
他瑟缩一下,带着狐朋狗友离开。
慕千苏没看江维舟,只要江维舟看见她就行。
她望着满目春光倦怠地眯了眯眼:“春困秋乏,这才刚入春我就觉得困了。”
“那我去给师姐铺床,让师姐好好休息。”说完,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慕千苏看着慕芝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这丫头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哎哟,这不是我们的天之骄子慕千苏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不去修炼啊?”
慕千苏一听这欠欠的语调就知来人是谁,白鹤宗除了宗主外还有青瑶、天元、若虚三位长老。
天元长老有个小女儿叫雷瑶,被宠得骄纵跋扈、无法无天,如此的天之骄女,偏偏事事被慕千苏压一头,久而久之,便有了点小仇怨,雷瑶就爱明里暗里挤兑慕千苏几句。
慕千苏侧身看她,差点被她一身珠光晃了眼,雷瑶头上簪着时兴的步摇珠钗,身上穿着花样繁琐的嵌丝织金百蝶衣裙,脚踩着镶嵌珍珠的鞋履,身后跟着十七八个侍女,看上去并不像个仙门弟子,反像个闺阁大小姐。
雷瑶扶了扶鬓边的珠钗,高高扬起下巴:“这些都是我爹娘送给我的生辰礼,好看吗?”
慕千苏虚伪地笑道:“好看。”说完便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诶!”雷瑶快走几步拦住慕千苏,“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玉镯,玉镯水头饱满,润泽通透,“你看这玉镯是不是很眼熟?”
慕千苏非常虚假地惊诧道:“啊!这是我母亲的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雷瑶见慕千苏的脸上终于出现自己想要的表情后,得意道:“我爹从东海探查魔族消息有功,慕宗主赏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这只玉镯。”
慕千苏将她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敷衍点头:“哦,原来如此。”
“我记得你一直很想要这玉镯,可慕宗主怕这些俗物会耽误你修行便一直没有给你,”雷瑶戴着镯子的手又晃了晃,“你求我,求我我就把这个镯子送给你。”
慕千苏懒得再演,心里白了她一眼,道:“无聊。”
雷瑶气得跺脚:“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慕千苏刚走两步,顾迟过来了,他走路时身上的肉总是一颠一颠的,说话也温温吞吞:“师姐,宗主找你。”
“知道了。”
雷瑶得意道:“你上次受伤修为有损,慕宗主叫你过去肯定是为了骂你。”
慕千苏点头:“是是是,师妹说得对。”
雷瑶为她的敷衍感到愤怒,指着慕千苏的背影道:“哼!你少得意。”
慕千苏顺着记忆寻到涟漪阁,每走一步,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白鹤宗被屠时的场景。
眼前这个大胖儿,虽然体型大,却因为木讷的性格,在白鹤宗内很不起眼。
可慕千苏对他印象很深,第一世,白鹤宗遭难时,他以身为盾拦下魔族最猛烈的一击,用自己的命换来了白鹤宗的弟子的生机。
她还记得顾迟冲向魔族时回眸看向她的眼神,坚定,决绝。
在此之前,慕千苏都忘了白鹤宗有这样一个人,他老实、沉默,安安分分的窝在角落里把自己养得很好,一直默默无闻,等危难来临时,用一种惨烈而决绝的方式让人记住了他。
“少宗主,宗主在里面等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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