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维舟与慕千苏并列而行,沉默着不说话,江维舟率先开口道:“师姐。”
慕千苏问:“怎么了?”
江维舟问道:“这梨花镇不是我们白鹤宗管的地界,为何要我们去?”
慕千苏心里为他的装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回道:“确实不是我们管的地界,是临渊阁的地界,但临渊阁前不久遭受魔族袭击,元气大伤,已经腾不出手来应付这些了,那些百姓就只能舍近求远到白鹤宗。”
“哦,”江维舟点点头,“师姐真厉害,我这次和师姐出来一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慕千苏并未回应,只是礼貌性勾了勾唇角。
掠过几座山脉,离梨花镇就不远了。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城池上方不得御剑而行。
因此,两人御剑至梨花镇外,便停了下来。
甫一落地,慕千苏就皱起了眉。
江维舟道:“师姐也察觉到了吗。”
“好奇怪的气息……”慕千苏指节抵在鼻下,她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二人进入梨花镇内,此时刚到辰时,街上摊贩叫卖,行人络绎不绝,一派热闹祥和的气氛。
慕千苏打量着每一个行人,奇怪,他们都闻不到那股怪味吗?
“师姐,时辰还早,先吃个早饭再去周宅吧。”
不等慕千苏回应,江维舟就自顾自占好了位置,问:“师姐想吃什么?”
晨光之下,简陋的小草棚中少年穿着洁白的弟子服,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面容白净,笑容和煦,是个很惹人喜欢的少年。
摆摊子的大娘殷勤地过来擦干净桌子:“二位想要点什么?”
江维舟道:“要六个肉包子,两根油条和两碗豆浆,再要一块糖糕,多谢大娘。”
大娘显然很喜欢眼前两个年轻人,笑得和蔼:“好好,二位一看就是修仙之人吧,这气度就是不一样,老婆子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吃的。”
等大娘走了,江维舟才想起来什么,带着歉意道:“是我疏忽,忘记问师姐有什么忌口了。”
慕千苏摇头:“没事,我没什么忌口的。”
她确实什么都吃,不挑。
趁着等饭的功夫,慕千苏开始感受周遭气息的变化。
“师姐是在想周宅的事吗?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要想了,对脾胃不好。”
慕千苏看了他一眼,他怎么这么啰嗦,她暗自叹了口气:“知道了,不想。”
大娘很快端来饭食:“这糖糕是谁要的?”
江维舟道:“给我师姐。”
慕千苏一边吃早饭,一边听江维舟絮絮叨叨。
“我听说这梨花镇的梨花常年不败,后山的梨花更是炫目,师姐,等我们解决完周宅的事,你陪我去看看吧。”
“随你。”
“好,多谢师姐陪我去看梨花。”
大娘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听说他们来看梨花,插进话头道:“两位是来赏花的啊,那一定要去看看那棵红梨树,那花开得可好看了,还香,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慕千苏的目光顺着大娘手指的地方看去,远远便看见在房屋中冒头的红梨树。
“我刚才便看见了,还想是什么树花开得如此艳目,没想到竟是梨树。”
大娘笑道:“那树都好几百年了吧,从我出生时就在,现在我都老了,它还是那么能活。”
慕千苏点头:“我们一会儿就去看看。”
小摊又来了客人,大娘止住话头忙活去了。
两人吃完早饭,一股梨香随着风送入鼻尖,慕千苏觉得心口发闷,往事浩如烟海般袭来。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袭白衣的江维舟捧着一枝红梨花朝她跑来,少年笑容明媚,眼神纯澈。
清风吹过,梨花飘落化作蜿蜒血河,江维舟站在血河尽头,双眼流出血泪:“师姐……”
慕千苏回神,点穴封了嗅觉,心口的烦闷消散。
这味道能蛊惑心智。
*
梨花镇内,慕千苏和江维舟寻了许久都没有寻到所谓的周宅,找了人问才知道,梨花镇根本就没有周宅。
慕千苏点头应道:“好的,多谢大伯。”
“没事儿,你们啊不是第一个来这里问周宅的,之前也来了好几波人来问,可我们这梨花镇根本就没有周宅,不过这天下这么大,有两个梨花镇也说不准啊,没准这周宅,就在另一个梨花镇呢,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红梨树下,慕千苏收起手中舆图,江维舟道:“师姐,天色已晚,我们找个客栈歇一歇脚吧。”
“不去,”慕千苏对江维舟道:“走,师姐现在就带你去看梨花。”
“啊?师姐你等等我。”
明月高悬,清风穿谷,梨花镇后山梨花盈满,风一吹,便如下了鹅毛大雪,如此盛景,常吸引文人墨客前来附庸风雅。
为了更好地赏景,山上还修了一条栈道,直通山顶。
慕千苏带着江维舟刚踏上栈道,就听一声呵斥:“站住!夜过戌时不得入内,你们不懂规矩吗?”
二人闻声看去,只见一满头白发的老妪从梨树后走出,一双蒙着白翳的眼睛直视前方,气势汹汹地朝二人走来。
江维舟上前交涉,温言道:“阿婆,我们初入梨花镇,还有好多事情还不知道,请问你知道周宅吗?”
老妪一脸不耐地驱赶道:“什么周宅,我怎么知道。”
江维舟点头:“打扰了,我和师姐现在就离开。”
“赶紧走,大半夜地往山上跑,真是不要命了。”
慕千苏注意到老妪手背上的红色胎记,暗自探查了一番,这老妪身上有细微的魔气,只是个半魔。
慕千苏和江维舟假意离开,实则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番。
她的目光落在江维舟腰侧的翠寒山,翠寒山和惊春都是名剑,她和江维舟的实力也不是普通弟子可以比的。
别的弟子从白鹤宗到梨花镇要小半天,而她和江维舟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为何其他弟子来时就见了周宅,而他们来却没有见到,慕千苏猜,这是因为他们来早了。
现在这个时辰进城,差不多就可以见到周宅了,可慕千苏不放心直接进去。
“师姐,我们……”
江维舟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千苏拍了张符,耳畔风声呼啸,眨眼间他就被慕千苏带到山顶凉亭处。
自上而下看去,霜雪三千,山脚的梨花镇内只零星几盏灯笼亮着烛火。
慕千苏目力极好,她能清楚地看见镇内每一丝风吹草动。
她蹲守时,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侧头看去,江维舟正往她身上盖一件披风。
“师姐,夜里山间寒气重,当心着凉。”
慕千苏也没有推辞,她将披风往身上拢了拢道:“多谢。”
“师姐不必与我是同门,不必如此生分。”
“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慕千苏回头看着他,认真道:“况且,我与师弟并不相熟,师弟如此照顾我,一声谢还是担得起的。”
江维舟在慕千苏的目光下低头:“师姐教训的是,是我唐突了,可师姐帮过我,我……”
“嘘!”慕千苏手指抵在唇边,示意江维舟噤声,“你看。”
梨花镇突然被白雾笼罩,只那棵红梨树树冠从雾中探出,慕千苏招来一阵风,浓雾散去些许。二人定睛看去,一顶花轿自街头出现,那花轿上,用红漆依稀写着一个“周”字。
拐了个弯,接亲队伍突然变长。
“江维舟,你看见那新郎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江维舟点头:“在花轿转过巷子时,那新郎突然凭空出现。”
两人都明白,他们一直寻找的周宅要出现了。
“梨花开,白堂堂”
“红烛摇着影子长”
“新娘鞋,沾泥霜”
“拜堂不跪看新郎”
“新郎笑,递喜糖”
“新娘指缝流血光”
“去年梨下你说忘”
“今年堂前我来偿”
“风卷花瓣贴窗上”
“像谁拍门喊拜堂”
“烛火灭,梨花香”
“一夜堂前雪茫茫”
在一声声诡异的唱腔中,慕千苏和江维舟成功混进结亲队伍。
慕千苏混进来才发现,自己左右两边站着的都是用血点过睛的纸人,那纸人脸上两坨鲜艳的腮红,看起来格外好笑。
再看江维舟,额角不知何时挂了朵梨花,慕千苏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醒他。
又绕了一圈,眼见着就要踏入周宅,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慕千苏心里一紧,就听见喜婆尖着嗓子叫喊:“哎哟喂,要死哩,新娘新郎都不见喽。”
她试探着抬起头,鬼使神差地和喜婆对上了眼,那喜婆立马吊起一双眼、颠着步子朝慕千苏走来。
慕千苏的手不自觉抚上惊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慕千苏即刻发难时,就听喜婆笑嘻嘻道:“瞧我这老眼昏花的样子,这新郎官儿不就在这呢嘛。”
慕千苏握剑的手一松。
新郎官儿?!!
“哎哟,这新娘也在这儿呢,你们两个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到前头去,别耽误了吉时。”
江维舟也愣住了,慕千苏低头一笑,这喜婆眼神真不好,见慕千苏穿着男子斗篷,江维舟额角挂着一朵梨花便认错了人。
她往前走道:“走吧师弟,师姐娶你。”
江维舟短暂惊讶一瞬后便接受了这个身份,他跟着喜婆进了花轿。慕千苏坐上高头大马,发现这马也是纸扎的,看似软,实则韧而坚,慕千苏将重量压上去这纸马还走得稳稳的。
到了周宅门口,慕千苏下马,走到轿子前解下红绸,将其中一端递给江维舟。
江维舟的手搭上红绸时,二人身上的弟子服也变作嫁衣,江维舟头上还多了个盖头。
慕千苏拉着他跨过火盆进了周宅,听完沿途亲朋祝福便进到大堂。
大堂高位上坐的依旧是点睛过的纸人。
喜婆站在侧面,高声念着祝词:
“一拜天地——”
“烛火摇红映骨殖,纸俑垂眸作高堂。新人叩首听棺响,青丝缠柩诉婚殇。”
红烛倏然亮起,照在高堂端坐着的纸人面上,红纸窣窣作响,慕千苏握着红绸,将江维舟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咚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大堂,周围人却像听不见一般。
喜婆上前掐了江维舟一把,责问道:“刚进门的新妇,为何不拜?”
江维舟依旧直直地站着,身体僵直的不正常,慕千苏低声问道:“怎么了?”
“师姐,”江维舟握着红绸的手收紧,“我动不了。”
慕千苏垂眸,看来是进到执念空间了。
慕千苏之前也进过执念空间,不过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而这个执念空间更高级、更危险一些,夺走外来者对身体的控制权干扰其意志,让外来者被迫按照已经发生了的故事情节来走。
很多初入者刚进来时还会反抗,后来意识到反抗无效,便会沉沦在别人的执念中,很难醒过来。
慕千苏对喜婆道:“不碍事,他要不想跪就不跪。”
嘭——
高堂上的纸人突然拍响桌子,接着稀稀拉拉的闲言碎语便落入慕千苏耳中。
“我听说这周晟公子爱慕苏梨小姐,爱得要死要活,为了让爹娘同意,甚至闹过自杀。”
“啊?怪不得周老太太不高兴,这媳妇还没进门就忘了娘,进了门还了得,婆母肯定要想尽办法多磋磨一番啊。”
“不能够,周公子肯定会护着她的。”
说完这几句,纸人骤然闭嘴,堂内又安静的落针可闻,喜婆回归原位,恰似一场戏落幕。
一旁默立的婢女走出来,拿起剪刀从慕千苏和江维舟发尾剪下一缕头发装在锦盒中。
第一项仪式完成,喜婆继续念起了祝词:
“二拜高堂——”
“牌位凝霜书旧名,纸人执盏劝交杯。奠酒浇湿黄泉路,再拜阴阳两相隔。”
高堂之后亮起一盏烛火,墙上的“奠”字格外显眼
原来喜堂后方还有一个灵堂,灵堂中央摆着两副棺材,用挂着铃铛的红线缠着。
最后方还供着两个牌位,一个写“周晟之灵位”,一个写“苏梨之灵位”。
慕千苏好奇,阴阳两隔,谁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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