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苏顺势翻身下床,翠寒山的剑芒映在她眼中,若是刚才江维舟没有先一步推开她,她就要被捅对穿了。
江维舟显然也心惊,竟被吓得丢了剑,翠寒山砸在床上发出震响。
他急道:“师姐没事吧。”
慕千苏道:“没事。”
“师姐当心!”
慕千苏早有防备,花瓣与惊春相撞,火花四溅,只听几声丁零当啷的脆响,柔软的花瓣竟直接扎进床板,入木三分。
叮铃——叮铃——
咚咚咚——
如飞蛾般的梨花撞向门板,窗纸点点血红,屋外红光一闪,一只手拍在窗纸上,落下一枚暗红的手印。
“苏梨!出来成亲,你不是说好了要嫁给我的吗?你出来!跟我拜堂,我婚服都穿好了,只要你出来我们就成亲。”
拍门声越来越剧烈,慕千苏提剑靠近,拍门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打架的闷哼。
慕千苏戳开窗纸查看,梨花树下,两个穿着鲜红嫁衣的男子缠斗在一起。
一个是周晟,另一个没见过,应是苏梨的另一个爱慕者。
而对面的高墙之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女子手里拿着一枚铃铛,看花纹有些眼熟。
“巫族?”
“师姐,巫族是什么?”
慕千苏道:“是魔族的一个旁支,擅蛊术,可据我所知巫族早就在一次内乱中就灭族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师姐好聪明啊。”江维舟由衷地赞道。
落在慕千苏耳朵里只觉得阴阳怪气。
铃铛声又响,血月之下,少女眉眼弯弯,眼神一转直直落到慕千苏身上,她手里的铃铛轻摇,那两个穿着嫁衣的男子停止缠斗,如闻到鲜血的狼,朝着慕千苏和江维舟的方向扑来。
利爪破空而来,门板碎裂,慕千苏凭空抽出一枚定身符贴在一男子脑门,江维舟祭出一个寒诀,直接将另一人冻成冰尸。
苏梨来了兴趣,她侧身看向慕千苏和江维舟:“有点本事。”
语毕,脚下泥土皲裂,近百株梨树苗拔地而起,迅速长成参天大树,花芽吐苞,密密麻麻的花中夹杂着几个吊死鬼般惨白面容的孩童,红月一照,好似吊尸林般着实骇人。
苏梨卧在一棵红梨树之上,启唇接过侍童递来的红果,姿态慵懒地侧眸看了他们一眼,铃铛声又起,千千万万梨花脱离树枝,在天幕缓冲一下后蓄力向下俯冲而去。
慕千苏手中祭出灵诀拂过惊春剑身,惊春灵气四散,冷声道:“惊春一式——风刃。”
狂风如刀,挟着凌人的杀意,那些原本朝着慕千苏和江维舟二人飞来的梨花瓣顷刻间碎成齑粉。
有童男童女穿过风刃,伸出如铁钩般的手抓向两人,江维舟站在慕千苏身侧,一剑劈开纸人,那些纸人也有灵性,知道惹不起后便不再贸然闯入,而是绕环着风刃逡巡。
梨花边缘掠过惊春剑擦出火花,越来越多的梨花攻向二人,后来的梨花瓣更加坚韧,有些竟穿过风刃划破慕千苏的衣裳。
慕千苏调动身体中的灵力,风刃又起,这次的风更大,这梨花如有了灵性一般,纷纷脱离枝干乘着慕千苏召来的风刃盘旋扶摇而上,将两人都裹挟在漩涡中央。
感受到漩涡中心的抗衡,纸人一齐攻上,如铁的花瓣与风摩擦,竟燃起了火,纸人在火中张狂大笑。
苏梨看着这一幕,靠在梨树上拈了枝花在鼻尖轻嗅:“作茧自缚。”
龙卷风速度越来越快,梨花不受控制的卷入风中,纸人在火中发出尖锐的惨叫后化为灰烬,只一瞬,局势翻转,龙卷风挂着火龙四处游走,房屋被卷入,余烬升空,梨树倾折,枝叶浴火。
火海彻底吞噬周宅,苏梨眼眸越发幽深。
还差最后一把火,慕千苏祭出一个火诀:“风生·离火”
风化为火扶摇而上,一声龙吟后,火龙自漩涡中央窜出,对天长吟一声后急速坠下,将红梨树湮灭在火海中。
梨树膨胀炸开,枝上残存的两朵红梨花借着爆炸的冲击力飞向慕千苏和江维舟,花刃寒光乍闪,两人同时眯了眯眼,感受到左眼下刺痛,留下一道狭长的伤痕。
火海之中,有一物体发出刺眼的光。
是星核。
慕千苏踏入火海,江维舟急忙想拉住她:“师姐!”
慕千苏的身子没入星核,江维舟拉住她的手,白光一闪,两人意识瞬间被剥夺。
*
“别碰我,滚开!”
“祭祀大典马上开始了,大家快把她推上去!”
“村里已经五年没有下过雨了,阿苏啊,你乖乖听话,只要你躺上去,你爹娘他们就能活下来,村里的人也能活下来。”
叫作阿苏的小姑娘依旧是奋力挣扎,她一脚踢在抓她的人脸上:“我不去,放开我。”
被踹了的汉子恶狠狠扇了她一巴掌:“我去你的,敢踹我,再动打死你。”
阿苏被这一巴掌扇得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村民连忙找来绳子将她捆在了祭坛上。
这是一场向楟神献祭、乞求楟神放过梨花村百姓的仪式。
听村里的人说,慕千苏出生时天上下起了红雨,将楟神庙都冲塌了,因此楟神才发了怒,降下五年旱灾要将整个梨花村的人都杀死。
为了平息楟神的愤怒,村民将慕千苏献上,要杀要剐全凭楟神发落,只求楟神高抬贵手,放过他们这些“无辜”之人。
慕千苏躺在祭坛上,她耳边嗡鸣,面色苍白,连眼下的红痕都淡去血色。
耳旁吵吵嚷嚷,等了好半晌,慕千苏听清他们念的是她的罪状。
大到出生时天生异相,小到老人吃饭时崩了颗牙,都能算到她身上。
“呵。”
听着听着,慕千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尖锐凄厉,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笑声,众人被她笑的胆寒,连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人壮着胆子问:“你……你笑什么?”
慕千苏看着泛黄的天空:“我笑你们蠢,笑楟神无能,一场红雨便能冲垮楟神庙,可见这楟神之能远不如我,你们何不弃了楟神,转奉于我?”
“放肆!楟神岂是你能嘲讽的,快,把她的嘴堵上。”
慕千苏嘴里被塞了破布,她冷眼看着坛下,只觉得世事荒谬,这样荒诞的做法,竟能有这么多人认同。
祭司戴着绘有楟神图案的面具,手中握着一把短刀,在慕千苏脖颈轻轻一划,鲜血霎时喷溅而出。
但她还清醒着,她没有死。
铃铛声此起彼伏,祭司跳着蹩脚的请神舞,村民低着头,虔诚地祈求楟神能放过他们。
不多时,泛黄的天聚集起大片乌云,祭司手中铃铛一摇,一滴雨落在慕千苏的眼角。
越来越多的雨点落下,众人欢快地抱在一起。
“再大些,再大些。”
祭坛边很快空了,村民跑回家拿出家里的所有器皿来迎接这场甘霖。
没人在意被划破命脉,孤零零躺在祭坛上的慕千苏。
雨水冲刷着她的伤口,鲜血顺着祭坛流入地下,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但她还想活。
脖颈处的伤都咧着嘴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渐渐放弃挣扎,被迫向这场荒诞妥协。
慕千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潮湿的山洞之中,她躺在一张石床上,摸着手下冰冷的石板,她哑着嗓子道:“这就是地府吗?”
“哈?”山洞中突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我这里有那么阴森吗?”
男孩穿着破衣烂衫,嘴里嚼着果子,光脚朝慕千苏走来,笑眯眯地扔给她一个野果,道:“我叫江维舟,你叫什么?”
“慕千苏。”
“哦,”江维舟咬了一口果子,嘎嘣脆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听得人牙酸,“你怎么被他们绑起来了,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去得及时,你现在就要没命了。”
慕千苏眼眸一瞬暗淡:“他们说,我得罪了楟神,要把我献上,平息天神的愤怒。”
“那你爹娘呢?他们不管你的吗?”
“他们有了新的孩子,自然就不需要我了。”
“啊?”江维舟唏嘘了一声,“我可真看不懂他们,明明是魔,偏偏要拜妖,妖怎么会搭理魔呢?”
慕千苏捏着果子:“楟神是妖吗?”
“是啊,”江维舟坐在慕千苏身旁晃着脚,“好几千年的树妖了,那些魔真奇怪。”
慕千苏低下头。
传闻,巫族祖先曾看上了宗门的一位仙子,为了追求所谓的情爱叛出魔族,在仙魔大战中助仙门攻破魔族浴兰城,幸好魔尊及时赶回,才没有让仙门的诡计得逞。
魔族胜利后,参与仙魔大战的各族都得到了封赏,只有巫族,因那耽溺情爱的祖先受魔族排挤,得不到任何援助和修炼资源,成了无依无靠的浮萍。
“你怎么了?”
慕千苏回过神:“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是哪里?”
江维舟打着赤脚在山洞内转了一圈,扬扬得意道:“这是我的洞府,叫超级无敌天下第一绝无仅有只此一间洞府,你知道什么是洞府吗?”
几块碎石从头顶落下,慕千苏抖了抖被褥上被江维舟惊落的碎石,懵懂地摇头:“不知道。”
“没关系!”江维舟小手一挥,跳下石床,“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这洞府啊,就是天底下很厉害的人才能住的地方……”
慕千苏的视线落在江维舟眼下那道红痕,伸手指了指道:“我有和你一样的。”
江维舟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凑近看了看慕千苏眼下的痕迹,而后突然欢欣鼓舞地跳下床:“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们真是有缘分,这样吧,你爹娘不要你了,你以后就留在我这里,我作大洞主,你作小洞主,怎么样?”
慕千苏听不懂他说的洞主是什么意思,但她眼下别无去处,留在这儿也好,便点头答应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江维舟再次一蹦三尺高,他往后招了招手,“朋友们,快进来参拜小洞主,从此以后她就是我们这里的小洞主了,快进来。”
慕千苏微微瞪大眼,这里居然还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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